听见脚步声,那人也注意到我和小安哥。
不过他并未离开,仅仅是站直了身子,侧头朝我俩张望着。
直至来到车前,见我俩停下,他略微愣了一下,指指帕杰罗就问:“这拧们车啊?”
小安哥目光一凝:
“咋的?有事儿?”
“啊,没,没事儿~”说着他闪身退到一旁,嘴里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咋这么大点儿……
小安哥我俩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琢磨一秒,小安哥盯着他说:“爷们儿,你啥意思?”
这人挑了挑眉,并不说话,只是来回打量着我俩,明显在考虑着什么。
就这么互相看了得有半分多钟,这人舔舔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开口试探着说:“额……是这么回事儿,我瞅拧们这车不赖,想问问拧们干哈的……额……是不是……下村儿来收东西的?”
窝操?!
小安哥我俩同时一惊!
虽然这人没有明说,但我俩都意识到,他嘴里的“东西”,八成就是从村里抢来的!
不过这种事儿不能靠猜,我琢磨一下,当即板起脸严肃说:“大叔,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你就不怕我们是警察?”
“嘿嘿…”
大叔笑着摇了摇头,又指指车子:“不怕,警察没你这么年轻的,再一个,拧们车上没有这个,肯定不是。”
说话间,他手凑到嘴边,比了个抓握的动作。
我一愣,没明白他啥意思,小安哥给我科普了一下我才懂。
大叔说的是车载扩音设备,这东西早在1992年就有过规定,凡警用车辆必须安装,此外还有“蓝闪闪”和“呜咡呜咡呜”,都是必须要有的,目的是提高执法效率,威慑潜在犯罪。
我琢磨了一下,继续试探道:“大叔,倒卖文物可是犯法的,要我说你还是趁早上交吧,否则……”
“哼!交个屁!”
他直接打断我道:“小伙子,你甭应试我,你就痛快儿说,你们收不收吧!”
哼!收个屁!
能自己挖为什么要收?
当然这话并没说出来,因为我忽然想到,就算围观的人群不多,我肯定也不能钻到警戒线里去参观,而这个大叔既然参与了哄抢,那肯定见过点子什么样了,不如先跟他套一套话。
“来大叔,抽根儿。”
“呦!华子?哎那不客气了啊!”
待大叔接过烟点燃,慢悠悠抽了一口后,我凑近他压低声音问:“大叔,安全么?”
“没——事儿!”
他摆了下手,老神在在的说:“这会儿但凡手里有的,谁特么还在村里待着?根本就不回村儿,放心吧!”
我点点头,继续道:“大叔,收是收,但我俩也不是啥都收,你先跟我说说手里几件儿货,都啥样儿呗?”
大叔琢磨了一下,比比划划的说:“我有四个,两个是镯子,这么大,一个跟暖壶盖儿似的,中间空的,有点儿斜歪,还有一个像是光盘,中间有个眼儿,这么大……”
卧槽!
我又吃了一惊。
跟姚师爷认识了这么长时间,红山的东西我基本掌握了。
玉璧和玉镯还好,但他说的“暖壶盖”,学名叫“斜口筒型玉器”,又名“马蹄筒”,出土时多见于墓主人头顶上方或腰间,这东西,一般只有红山文化上层阶级的中心墓葬才能出。
见我不说话,大叔继续道:“兄弟,没事儿,我们好几个人呢,我的你要相不中,他手里还有不少,你可以跟我去看看!”
“不少?”
“不少是多少?”我问。
大叔皱眉琢磨几秒,摇摇头说:“具体多少我也说不好,三十来个儿吧!”
“三十……”
我人直接懵了。
姚师爷说过,红山的点子虽然是以玉器为主,但出货量却并不太多,即便是高等级的红山墓葬,平均也就是单坑三到五件左右,超过十件的都是凤毛麟角。
迟疑了一秒,我赶忙问:“大叔,我听说不就三座墓么?咋这么多东西啊?你们到底刨出来几座墓?”
“是仨!”
大叔不假思索道:“架不住它东西多啊!我觉着……一个坑儿里就得十几二十件儿!”
干咽了口唾沫,我汗都冒出来了。
单坑超二十件文物的红山墓?!
这他妈的,还搞个毛啊!
缓了缓神后,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大叔,从发现到现在,考古队的人都在哪勘探来着?这方面注意没?”
大叔将烟头按在树干上捻灭,拍着我肩膀就说:“放心,往们待那个村儿,昨儿个都扎完了,几个小年轻儿弄的,啥都妹扎出来,今儿个都妹去人儿!”
“小年轻儿?”
“嗯,对,还有个女的呢!那昨天上午,急赤白脸的找厕所,找着了还嫌乎埋汰,不特么上,可几把潮种了!”
听到这我基本确定了,他说的几个小年轻儿,应该就是昨天的实习四人组。
事情就是这么巧。
原本我都打退堂鼓了,可一了解到这点,我心里顿时就又浮起点儿苗头。
我心说:难道是墓缘来了?
盘算片刻,我觉得是!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从昨天碰见四人组,到今天碰见这大叔,这分明就是运气来了的表现,这我要是还不去看看,估计过年吃饺子都得塞牙!
于是我立即就说:“大叔,您贵姓?”
大叔脸上一喜,说姓李,你俩叫我老李就行。
我点点头道:“行,老李大叔,带路吧,我想看看货……”
……
十分钟后。
在李叔的指引下,我们驱车来到另一个村子,不算很远,大概五六公里左右,好像叫什么窝棚来着。
进村儿的过程中,我一直左顾右盼,心里很快就有谱了。
三面环山,一面有河,明堂开阔平整,正南方还有朝山映照,这个窝棚村的地势即便说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差,至少不次于青州小诚他们家的坟地。
“那!”
正看着,大叔伸手指着说:“就前边,过了盖房子那家,下一家就是!”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过一望,右前方大概五十米开外,的确有一家正在盖房,经过时我看了一眼,主体砖墙已经盖好,估计下一步就该上梁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快中午的原因,没看见有什么人干活。
而后又走了几十米,我们停到一户农家门前。
下了车,老李指指道路南侧说:“就这一大片地,那几个人,来来回回扎特么好几天!”
我大致望了望,顿时盘算好了该怎么干。
这是一大片农田,很平整,没有任何遮挡,但好在此时已经秋收完毕,苞米秸秆都捆成捆,堆成了一堆一堆的了。
这就没问题。
有这些苞米秸秆在,别说勘探,就是打洞的时候,一天完不了工都没关系,直接抱一堆秸秆过来一盖,除非运气差,不然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打定主意,我当即收回目光,示意老李开门。
做戏做全套嘛!
来都来了,要是不看看,傻子也能意识到不对劲。
但不料,老李却戳那没动,他来回看看我俩,犹豫几秒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咳,兄弟,你……你们……带钱了吧?”
我笑了笑,立即打开车门取出手包,拉开拉链给他看了一眼,完后说:
“放心吧老李大叔,只要货没问题,价格合适,有多少我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