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槐序暂时治不好钟鸣,但相隔万里,他好像又弄疯了一个。
明玄机面部表情开始逐渐狰狞,哪还有先前的气度。
他的寿元,本就无多。
花费三年寿命,对楚槐序使用咒杀术,便是为了拨乱反正。
...
夜色如墨,笼罩着青崖山。山间云雾缭绕,冷风穿林而过,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林寒独自立于断崖之畔,手中握着那柄从石中拔出的古剑??“孤光”。剑身微颤,似有灵性,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仿佛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未曾言说的执念。
三日前,他在祖师殿前跪了整整一夜,只为求得一纸准许,将这柄封印百年的残剑带出山门。长老们皆言此剑不祥,曾斩杀七位持剑者,每一任主人皆死于非命,或疯癫自戮,或被反噬成灰。可林寒只问了一句:“若我不信命呢?”
那一夜,雷声滚滚,天幕裂开一道紫痕,仿佛天地也在回应他的质问。最终,掌门叹息一声,亲手解开了封印符?。
如今,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奔赴一场早已注定的劫难。
身后脚步轻响,苏挽衣披着素白外袍走来,发丝被风吹乱,却依旧掩不住她眼中的担忧。“你真的要走这条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的夜。
林寒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剑,指向北方。“北境雪原,有一座埋在风沙里的古城,名叫‘归墟’。二十年前,我父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
苏挽衣抿了唇,“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根本不想让你找到?又或者……他已经不在了?”
“我想过。”林寒终于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但如果我不去,我会一辈子活在猜测里。而且,孤光选中了我,它不会无缘无故地苏醒。”
话音未落,剑身忽然嗡鸣起来,一股寒意顺着剑柄蔓延至他的手臂,竟在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银纹,如同古老的铭文,烙印般生长。林寒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咬牙挺住。
“这是……剑契?”苏挽衣瞳孔一缩,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传说只有真正与剑心意相通的人,才会被刻下‘剑骨纹’!可这过程极为痛苦,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神魂俱灭!”
“我知道。”林寒喘息着笑了,“但它没杀我,说明我还能走完这条路。”
苏挽衣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抚上那道银纹,指尖微凉。“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活着回来。”她低声说,“不管你在归墟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哪怕真相残酷到无法承受……也要活着回来见我。”
林寒望着她的眼睛,良久,轻轻点头。
翌日清晨,晨钟未响,林寒已悄然离山。他并未骑马,也未乘舟,而是徒步北行。孤光背负于身后,剑穗随风轻摆,每一步踏出,脚下竟隐隐生出道韵涟漪,仿佛大地都在回应他的意志。
越往北,天地越荒凉。草木渐稀,黄沙漫卷,风中开始夹杂着一种奇异的嘶鸣声,像是远古亡魂在低语。第七日,他踏入一片死寂的戈壁,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半埋于沙丘中的巨城??城墙由黑曜石砌成,斑驳残破,城门上方刻着两个古老的大字:**归墟**。
城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血迹斑斑,依稀可见几行小字:
>“入此门者,断亲缘,绝情念,舍名姓,唯余执念可通行。”
>
>“凡心不死,魂归不得。”
林寒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终是迈步跨过门槛。
刹那间,狂风骤起,沙暴席卷而来,天地失色。他只觉头脑一阵剧痛,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一个身穿玄袍的男人站在高台之上,手持一柄与孤光极为相似的剑,面对万千敌军,怒吼出最后一击;
一名女子抱着婴儿跪在雪中,泪水冻结成冰,口中喃喃:“孩子,活下去……别找我们……”
还有他自己,十岁那年,亲眼看着父母消失在暴风雪中,手中只剩下一枚断裂的玉佩……
“啊!”林寒抱住头颅,几乎跪倒。就在这时,孤光自行出鞘,横在他面前,剑尖直指城中心一座倒塌的宫殿。
他知道,那是指引。
他强忍头痛,一步步走向宫殿废墟。途中,沙地中不断浮现出幻影??有持刀的武士,有披甲的将军,甚至还有穿着道袍的老者,全都双目空洞,口中重复着一句话:
“你不该来……你不该来……”
但他没有停下。
终于,他在大殿残存的祭坛前停下脚步。祭坛中央,插着半截断裂的剑柄,周围布满干涸的血迹。而在剑柄旁,静静躺着一枚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
林寒颤抖着伸手拿起玉佩,两块碎片瞬间合二为一,发出清脆的共鸣声。紧接着,整座归墟剧烈震动,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林昭之子,你终于来了。”
林寒抬头,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正是他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只是面容枯槁,眼神深邃如渊。
“父亲?”林寒声音沙哑。
“我不是你的父亲。”那身影摇头,“我是他留在剑中的残念。真正的林昭,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兵解陨落。”
“为什么?”林寒咬牙,“为什么要抛下我和母亲?”
“因为我们守护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知晓。”那残念缓缓说道,“孤光,并非寻常兵器,它是‘九狱锁魂剑’的碎片之一。当年,你父亲为阻止魔主复苏,以自身精魄为引,将九把封印之剑打碎,散落人间。而你手中的孤光,正是其中最危险的一块??它承载着魔主的一缕真魂。”
林寒浑身一震,难以置信:“你是说……我一直带着的是魔种?”
“不错。”残念点头,“但它选择了你,说明你体内流淌着特殊的血脉??唯有‘守剑人’之后,才能压制其戾气。可你也必须明白,随着你不断使用它的力量,魔念会逐渐侵蚀你的神志。到最后,你可能不再是林寒,而是下一个魔主。”
林寒沉默良久,忽然冷笑:“所以你们当年逃走,是为了保护我?可你们问过我想不想被保护吗?我宁愿知道真相,哪怕它让我痛苦一生!”
“孩子……”残念语气微颤,“正因我们知道你会这么说,才不敢回来。因为你太像你父亲了??宁可赴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话音落下,残念的身影开始消散。
“等等!”林寒急声道,“我还想知道,母亲呢?她还活着吗?”
残念顿了顿,留下最后一句话:“她在等你……但在她等到你之前,请务必想清楚??你是要成为英雄,还是成为执剑的怪物?”
光影彻底湮灭,归墟重归死寂。
林寒跪坐在祭坛前,手中紧握孤光与玉佩,久久未动。风沙吹过,卷起他的衣角,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起身,将玉佩贴身收好,重新背起孤光。
走出归墟时,天边已泛起微光。他没有回头,步伐坚定如初。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归墟之外三百里,有一座名为“悬铃”的小镇。镇上居民不多,却世代供奉一座无名庙宇,庙中香火不断,据说每逢月圆之夜,庙顶铜铃自响,声传十里。
这一夜,正是月圆。
林寒踏入小镇时,已是深夜。街道空无一人,唯有那座庙宇门前挂着两盏昏黄灯笼,映出斑驳影子。他本欲借宿一晚,却在靠近庙门时,忽觉胸口一热??那枚玉佩竟自行浮现出来,贴在衣襟上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庙内传出一声轻叹。
“我等你很久了。”
帘幕掀开,一位白衣女子缓步走出。她容貌清丽,眉目间透着岁月沉淀的沉静,鬓角已有霜色,但眼神依旧明亮如星。
林寒脚步一顿,呼吸几乎停滞。
“娘……?”
女子望着他,眼中泛起泪光,却没有上前,只是轻声道:“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见过你父亲的残念了。”
林寒喉头滚动,艰难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
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香炉,袅袅青烟升起,缠绕着她的手指。“因为我不想你走上这条路。”她说,“守剑人的宿命,是孤独终老,是亲手埋葬所有亲近之人。你父亲做到了,我也做到了。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什么选择?”
“毁掉孤光,或者继承它。”女子抬眸看他,“如果你毁掉它,我可以带你回南方的小村,种田养鸡,过普通人的日子。如果你选择继承……那么从此以后,你将再也不能回头。”
林寒低头看向腰间的孤光。剑身平静,仿佛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想起青崖山上苏挽衣的眼神,想起归墟中父亲残念的叹息,想起这一路走来的风霜与血火。
良久,他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坚定:“如果我不接下这份命运,谁来阻止魔主复苏?如果所有人都逃避,这个世界还会剩下什么?”
女子闭上眼,一滴泪滑落。
“果然……你和你父亲,真的太像了。”
她转身走入庙中,片刻后捧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他:“这是《守剑录》,记载了历代守剑人的心法与禁忌。记住,每一次动用孤光的力量,都会加速魔念的侵蚀。你要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林寒郑重接过,深深一拜。
第二日清晨,他离开悬铃镇。临行前,母亲站在庙门前,始终没有多言,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接下来的三个月,林寒游历北境诸国,一边磨砺剑术,一边寻找其他八块“九狱锁魂剑”的碎片线索。期间,他曾遭遇三波神秘杀手袭击,皆身穿黑袍,面覆青铜面具,出手狠辣无情,招式诡异莫测,明显受过极严训练。
一次激战中,孤光首次主动释放出黑色火焰,瞬间焚尽五名敌人,但也让他七窍流血,昏迷三日。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体内多了某种陌生的力量,时而躁动,时而沉寂,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那是魔念在苏醒。
但他没有退缩。
某夜宿于荒庙,他翻开《守剑录》,在烛火下细细研读。当看到其中一页写着:“守剑者,当斩七情,断六欲,唯留一心向道”时,他提笔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
**“若无情无欲,纵然成仙,又有何意义?”**
窗外,月光洒落,照在孤光剑身上,竟折射出一抹淡淡的暖红,宛如初升朝阳的颜色。
四个月后,南方传来急讯:青崖山遭袭,多名弟子重伤,苏挽衣失踪,现场留下一枚漆黑的羽毛。
林寒握着信纸的手指捏得发白,眼中寒芒暴涨。
他终于明白,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替他承担代价。
他翻身上马,策鞭南驰,身后孤光剑鞘划破长空,发出龙吟般的铮鸣。
风沙滚滚,天地变色。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