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二夫人(第1/2页)
在沈府临街偏院的丹房内,丹炉嗡鸣渐歇,一缕清冽药香在空气中袅袅盘旋。
宋语琴以丹诀控火,精准收束住最后一丝灼热气息,随即素手轻挥,掀起了炉盖,沁人心脾的药香瞬时如潮水般弥漫开来,盖过了满室的硫磺与烟火气。
宋语琴探头看向炉内,只见整整十二颗龙眼大小的丹丸静静躺在炉底,颗颗圆润饱满,通体呈现温润的淡青色,表面一层凝实的丹晕流转不息,宛如春日湖面凝结的薄雾,纯净无瑕。
“成了!”宋语琴布满血丝的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芒,连日不眠不休的疲惫仿佛被这炉完美的丹药彻底洗去。
她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用玉勺将十二颗上品养气丹盛入到早已备好的青玉丹瓶中。
宋语琴随后推开丹房紧闭的窗户:“来人!”
她的声音异常洪亮,似想要将这份成功的喜悦宣告天下。
两名贴身侍女闻声而来,当她们推门而入,也被那浓郁纯净的药香所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小姐!你的丹炼成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早成了!只是为精益求精。”宋语琴将青玉丹瓶递过去,眉宇间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立刻送去城西宋氏药坊的总店,告诉掌柜,此乃顶级养气丹,定价——每颗纹银九十两!”
她唇角微扬,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豪情:“告诉他,要请人再打三个招牌,药坊的匾额该换成‘宋氏丹坊’了!”
侍女恭敬接过丹瓶,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如同捧着无价之宝,快步离去。
宋语琴独立窗前,深深吸了一口带着丹香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挫败与焦躁一扫而空。
丹道之门,终于被她真正叩开!
接下来该向沈天索要《丹道初解》的下一个丹方了,沈傲的《丹道初解》浅显易懂,精妙绝伦,仅仅一篇‘养气丹方详解’就让她获益无穷,若能再得几篇——宋氏丹坊名扬泰天府,指日可待!
她兴致勃勃地转身,准备去寻沈天,脚步刚迈出丹房门槛,却猛地顿住。
“唔~今日好像是御器师复核的武试之日?”
宋语琴秀眉微蹙,眉眼间掠过一抹担忧。
她其实挺希望沈天通过御器司考核,问题是沈天修为不过九品下,之所以能通过体魄考与功体考,完全是靠‘血魔十三炼’这门半魔道功法。
此外那位谢学正,估计也出了一点力。
可这次是实打实的武试!沈天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应付得来吗?难道还要靠谢映秋?可这女人心术不正,未必可靠。
宋语琴随后又微一摇头,忖道通不过又如何?
以前她还担心沈家会就这么散掉,可沈天那厮死而复生后,居然觉醒了感应灵矿的奇特血脉,现在简直就是座移动的银山。
即便沈家那四千亩水田真被官府收了去,沈天有这本事在,沈家也塌不了天,即便沈八达倒台,沈家应还可维持一阵。
想起九罹神狱,宋语琴就有些恼火。
一是因上次错过发财的机会,二是因数日前沈天嘲讽她炼丹的手艺,说她就是在浪费钱,与其如此还不如跟他去九罹神狱捡石头。
宋语琴心里哼了一声:“等这家伙回来,我看他是什么表情!”
她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心里想象沈天看到她完美‘养气丹’时的震惊失语。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禀报声:“三夫人,二夫人回府了。”
宋语琴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二夫人?秦柔?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院门处光影微动,一道高挑的红色身影迈步而入。
此女一身火红劲装,勾勒出矫健而玲珑的身段,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
她身后背负着一张造型古朴、隐泛暗芒的宝弓,腰间悬着一对尺许长的乌沉短刀,左手随意地按在刀柄之上,步履沉稳的走入院内。
——那正是沈家的二夫人秦柔!
此女眉眼生得极好,却无半分柔媚,英气逼人,如同出鞘的利刃。
她的眸子也像是寒星,四面扫了一眼后落在宋语琴身上,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般的审视,冰冷而凌厉,仿佛在打量一件不甚满意的器物。
宋语琴被她看得眉头一皱,仿佛被无形的锋芒刺了一下。
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在看一只猎物,让她极不舒服。
同一时间,距离御器司校场不远的一座僻静阁楼顶层,气氛也无比冷凝。
室内熏香袅袅,陈设奢华,青州总兵赵元虎一身便服,正襟危坐,浓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对面的青州镇守太监魏无咎依旧是那副面团团富家翁的模样,穿着深青色蟒纹常服,脸上带着惯有的和煦笑容,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两人此番密会,本是为了应对巡按御史崔天常巡查青州武备一事。
青州各地库房亏空,兵甲朽坏,还有驻军空饷,虚报战功等——桩桩件件都需二人统一口径,编织一套能糊弄过去的说辞,更要防范可能到来的刑讯。
“赵总兵,东山大营那批‘损耗’的强弩——”魏无咎才刚开口,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急促而轻微。
魏无咎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放下了茶盏:“进。”
一名身着不起眼灰衣,气息内敛如石的小太监当即推门而入,快步走到魏无咎身边,俯身在他耳畔极快地低语了几句。
魏无咎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和煦笑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凝固、僵硬,随即如同破碎的冰面般寸寸瓦解!
他那双细长的眼眸中,精光暴涨,锐利得几乎要刺穿人心,一股阴寒刺骨的怒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竟有此事?”魏无咎眉梢一扬,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谢映秋那女人胆子不小,竟敢这么糊弄咱家?这骑马扶墙的水准真不俗。”
他手中那只细腻温润、价值不菲的白瓷茶杯,此时竟被硬生生捏成了齑粉!滚烫的茶水混着玉粉,顺着他保养得宜的手指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污迹。
对面的赵元虎见状微一愣神。
谢映秋?是泰天府御器司的谢学正?
这女人做了什么事,惹动魏无咎这么大火气?
赵元虎随后摇头,不管这位谢学正做了什么蠢事,她都要倒霉了。
在青州地面,就没几个人能在得罪青州镇守太监后安然无恙。
※※※※
此时就在这座阁楼附近,沈天与沈修罗正并辔而行,离开了御器司的大门。
沈天摩挲着袖中那只装着三枚先天丹的玉瓶和崔天常亲书的贡生荐书,唇角洋溢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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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原本的计划,在通过御器师复核后,就得想办法拿到御器司的贡生资格,结果今日轻松到手,得来全不费工夫。
“少主,我们直接回府吗?”沈修罗问话时,手无意识地按在刀柄上。
方才在校场上,沈天三戟击溃锦衣卫小旗的场面仍在她脑海中回荡,那股决绝的锋芒让她对刀法有了新的感悟,急于回府验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清冷,带着一丝意外的女声从侧前方传来:“修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槐树下,立着一名骑着枣红色高头骏马的女子,她身着黑色裙甲,甲片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银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此女身量比沈修罗略高些,身形矫健而匀称,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眉宇间带着常年历练出的沉稳干练。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眼瞳深处仿佛蕴藏着一缕跳动的、不易察觉的暗红流光,如同深渊中的熔岩。
沈修罗看到她时,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即移开目光,目视前方,仿佛未曾看见。
那黑甲女子却催动坐骑,哒哒地追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怎么?都是从京西黑市出来的妖奴,又在泰天这边御器司做了五年的同学,你给我装看不见?”
沈修罗这才极不情愿地侧过头,声音平淡无波:“赤瞳姐。”
此女名叫宗赤瞳,与她同为京西黑市出身,是同一批受训的妖奴。
宗赤瞳年长沈修罗两岁,身具火麒麟血脉,因天赋异禀,五年前被青州镇守太监魏无咎重金购得,如今已是七品上的御器师,在泰天府御器司战力排行榜上位列第七,算得上是青州地界小有名气的人物。
沈修罗只看了宗赤瞳一眼,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此女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腰间悬挂的玉佩、手腕上的护符,乃至靴面上的纹饰,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符宝,粗略估算总和至少二十万两纹银。
她还看到宗赤瞳的双手上,比月前见面时又多了一对赤红色的臂甲,甲面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路,隐隐有热浪蒸腾,散发着强大的火属性灵力波动——这应是一对六品符宝无疑。
宗赤瞳察觉到她的目光,特意抬了抬手臂,在沈修罗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炫耀:“羡慕吧?这是魏公公赐的一对六品‘焚炎臂铠’,价值一万九千两,专为弥补我炎力方面的不足。”
沈修罗脸色微沉,抿紧嘴唇懒得理会。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
昔年在京西黑市的奴班,因教习们更看重她体内的九尾天狐血脉,资源多有倾斜,她只用了短短一年便修为入品,在奴班中的地位超越宗赤瞳。
可如今宗赤瞳已是七品御器师,浑身披挂着昂贵的符宝,还每次见面都在她面前炫耀得瑟,烦死人了!
宗赤瞳又上下打量着沈修罗,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修罗,你的修为怎么还是八品?真可惜了这身天赋。我记得五年前你就已经入品了,那些奴班教习还说你是九尾妖狐的直系血脉,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太可惜了。”
她话锋一转,斜目瞥了沈天一眼,眼含哂意:“还是早点换个主人吧,我当初知道你被卖到沈家,就料到你未来前程不妙,现在果不其然!你有这样的主子,天赋再高也难有出头之日。”
沈天闻言眸色微沉,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可没等他开口,沈修罗已猛地握住腰间刀柄,‘噌’地一声将刀拔出半截,刀身映着日光,泛着森然寒气:“请阁下慎言!再敢出言不逊,侮辱我主,休怪我不客气!”
沈修罗对宗赤瞳的炫耀与嘲讽都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有点气恼而已。
可宗赤瞳对沈天的轻视与讽刺,却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她心底。
她的主上,绝非宗赤瞳所想的那般不堪!
虽说前阵子沈天曾有过让她无法原谅的举动,但这几年在沈家,沈天其实待她不薄,尤其是近十日,让她受宠若惊。
她此刻体内正在运转的‘玄狐天变**’,就是沈天耗费大量功德换来,给她的恩惠。
这两天沈修罗其实一直在懊悔,暗自思忖半月前是不是误会了少主?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前些天做出的事,就实在混账之极!
宗赤瞳显然没料到沈修罗的反应如此激烈,被那凛冽的刀锋和言辞惊得一愣,座下骏马也本能地后退了小半步。
她脸色微沉,冷哼了一声,拨转马头似想从另一条街道离开,可才走了几步,宗赤瞳又忍不住勒住缰绳回头劝道:“修罗,你我皆为妖奴出身,当知这世道艰难,我等奴仆若想出人头地,最要紧的便是寻一位好主家!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若觉得前路晦暗,不如早做打算,寻个有前程、有实力的主家依附才是正途,切莫因愚忠困守一隅,白白蹉跎了你的天赋与大好年华。”
宗赤瞳以前在奴班时,因教习们对沈修罗格外看重,心里本对她存着几分芥蒂,可如今看沈修罗这副模样,又忍不住生出几分莫名的心疼。
沈修罗却脸色清冷,眼神愈发凌厉:“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给我滚!”
她听出了宗赤瞳的善意,也听出了宗赤瞳语中暗藏的得意,还有那带着优越感的施舍。
宗赤瞳眼中那缕暗红流光微微一闪,显然有些恼火,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策马离去:“罢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以后若是想通了,可来青州镇守府找我,只需报我的名字就行。”
沈修罗望着宗赤瞳远去的背影,久久沉默不语,握着刀柄的右手缓缓松开,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沈天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走吧,回府。”沈天轻磕马腹,骏马再次迈开步伐,沈修罗紧随其后,护卫在侧。
两人策马穿行在逐渐热闹起来的长街上,向着沈府方向而去,阳光自正空中直直投下,在青石板路上烙下两人短短的影子。
也就在他们行至一处相对僻静,两侧商铺尚未完全开市的街段时——
“嗤!”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声音凄厉,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瞬间刺破了街道上的宁静!
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杀意,从百丈外遥空锁定了马背上的沈天!
沈天眉头微皱,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道乌光,如同从地狱深处射出的毒蛇般穿刺过来。
那是难以言喻的快!快到了极致!撕裂空气,似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射向他的后心要害!
沈天看清了那乌光,那是一支淬有剧毒,且势能洞穿金石的夺命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