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從宮裡回來的時候,瑤娘正盤膝坐在大炕上看賬冊。
見晉王走進來,她眼皮子都沒撩他一下。
紅綢幾個走進來服侍晉王洗漱換了衣裳,之後晉王在瑤娘對面坐下,紅翡奉了茶上來,幾個丫頭便下去了。
從始至終,瑤娘連話都沒說一句。
她這是氣上了,打從那日從宮裡回來就氣上了,倒也沒做出什麼過激之事,就是不理晉王,連同兩個兒子一起孤立他。丫頭們她就沒有聯合了,再說那些丫頭們也不敢。
瑤娘氣晉王明明提前知道消息,竟然不跟她打聲招呼。雖說當日能從坤寧宮安安穩穩回來,讓她很高興,可回來後靜下一想,他這是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依舊打定主意要黃雀在後了。
雖說理智上告訴她,晉王這麼做沒錯,可感情還是接受不了。晉王倒也跟她解釋過,知道幕後之人會動,但什麼時候動著實不知。他有把握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保證她安安穩穩的,且當時那種情形其實已經算是挺好的,確實有所損失,但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道理說了千萬個,可這次瑤娘沒以前那麼善解人意了。
晉王喝著茶,瑤娘目不斜視地看著賬冊。
「劉良醫遞信來,說孫氓夫人的病已經徹底根除,不日就可回京。」
這下瑤娘可繼續裝不了高冷了,忙放下賬冊問:「真的?什麼時候回來?」
「明日。」
「那可真是太好了,這段時間月月總是問我她娘什麼時候回來,我都已經找不到藉口可以瞞她……」說到這裡,瑤娘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和晉王說話了,想變臉吧,實在有點太為難她的臉皮,只能訕訕地又去拿賬冊佯裝要看。
晉王伸過一隻手來,越過炕桌捏住她的手:「還在生氣?」
其實瑤娘早就沒生氣了,她就是躲懶不想幹活兒,才會佯裝自己一直生氣來著。
「我沒有生氣。」
問題是瑤娘每次說實話,晉王都不信的,他嘴裡雖是沒說話,但眼裡無不是在說騙人的。
「下次若還有這種事,我一定提前告訴你。」
瑤娘擺了擺手,怎麼都沒辦法把晉王擺掉,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又大又緊,將她手包得緊緊的。
她紅著臉嗯了一聲,就想讓他把手鬆開,可他就是不鬆開,還擱在掌心裡把玩了起來。
「花花呢?」這幾日晉王很忙,就忘了花花,此時想起來才發現最近那隻蠢貓很久沒在他跟前纏磨了。
「花花?」瑤娘被口水嗆了一下,「你怎麼提起它來了?」
見晉王眼神詢問,她才又道:「我聽人說,最近咱府裡不知從哪兒來了兩隻野貓,花花總喜歡溜出去跟野貓玩。暗十問過我要不要管,我想著野貓又不傷人,便讓人在北角柴房那裡固定給它們準備吃食,那兩隻野貓就賴著不走了,花花每天都會出去跟它們玩一會兒,這幾天經常看不到它人影兒。」
「莫怕是發情了吧。」
瑤娘詫異地看了過來,似乎很驚訝從晉王口中居然能聽見這樣的話。晉王被看得略顯有些不自在,輕咳了聲:「野獸牲畜都有發情期,花花也不小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花花之所以會去找野貓玩,是因為——」『因為』後面說不下去了,瑤娘的臉更紅。旋即她著急起來:「你不說,我還沒想起這事。我家以前有個鄰居,他家就有一隻貓,在家裡養不住,隔三差五就往外面跑。關鍵那貓也是奇了,出去一趟十多天,那段時間就能見它家裡人總出來找,總以為丟了,可過幾日必然就回去了,然後沒過多少日子,那貓定會大肚子。」
瑤娘越說越腦袋疼:「那貓也特能生,一胎能下四五隻小貓崽,一年能懷好幾次。有一次,小貓還沒長大,老貓又懷上了,那一年生了十好幾隻。那家人頭疼死了,送都送不出去,還往我家送過。我娘沒要,說家裡糧食也就夠人吃,哪有多餘的糧食用來餵貓。」
兩個人面面相覷,簡直不敢想像花花屁股後面跟十多隻小貓崽的情形。
「那我讓劉良醫配點避子湯給它喝?」晉王猶豫道。
「那能行嗎?」劉良醫是醫人,又不是醫貓的。
「試試吧,不試怎麼知道。」
就這樣,藉著花花這個話題,兩人成功將生氣沒生氣這個話題岔開了。
翌日,喬氏果然回京了,連鎮國公府都沒回,先來了趟晉王府。
喬氏比之前氣色好多了,整個人也圓潤了不少。聽過她的訴說瑤娘才知道,原來這些日子她待在別莊裡,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長了不少肉。
再加上劉良醫醫術高明,趁機幫她調理了一下身子,喬氏如今的身子骨比之前強了不少。
瑤娘很替喬氏高興,喬氏也很感激瑤娘,她見過月月了,女兒比之前膽子大了不少,人也吃胖了許多,看起來比以前懂事多了。
對於大人們來說,這是好消息值得慶祝,可對於小寶來說,卻是讓他挺悶悶不樂的。連月月都看出小寶哥不高興了。
「小寶哥哥,你咋了?」
他咋了?小寶瞅著對方的小胖臉,那臉上滿是笑,看來這丫頭最近是在慶王府玩野了,好不容易回來才沒幾日,這又要回家去。合則就他一個人悶悶不樂,她倒是樂瘋了吧。
知道和月月講大道理是講不通的,他只能用比較淺白的方式:「你這趟回去,我們以後就不容易見面了。」
「怎麼會呢,我可以隔一陣子就過來找你玩啊。」
「那你可記住你說的話。」
呃,月月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小寶又道:「以前都是我陪著你玩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什麼叫做忘恩負義,月月是不懂的,可並不代表她不懂這是不好的話。
「我肯定不會忘恩負義的,一定會經常來陪你玩。」
小寶點點頭,「那行,你隔兩天就來一次吧,最好等我從宮裡下學了再來,不然我也不在。」
一聽說兩天,即使月月也覺得有些為難了。
「兩天會不會時間太短了,我怕我娘沒空帶我出門。」
「可你之前答應的好好的。」語畢,小寶也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些太誇張了,又改口:「要不就隔三天吧。」
月月還是為難:「可我答應珠珠,也要經常去找她玩的。」最近這段時間,月月總去慶王府小住,和珠珠的感情是處得越來越好了,兩個都是小女娃,也能玩到一處去。
無視小寶的大黑臉,月月想了又想,才道:「要不就隔五天吧,中間我可以去找珠珠。」
也就是說珠珠比他還受寵,可以比他多很多次。關鍵問題是月月是個很有堅持的小姑娘,定下的主意就不改了,小寶也不好說的太明顯,只能望著對方的小臉蛋,心裡打著主意,反正到時候他也可以去慶王府。
按下不提,月月終於跟著爹娘回了鎮國公府,至於喬氏回去以後會碰到什麼,那也是後面的話了。
而這邊,晉王和瑤娘又恢復到以前的恩愛。
這一日,瑤娘將晉王和小寶都送出了門,按習慣她是要接著睡個回籠覺的。睡的正迷迷糊糊中,好消息就在這時不期而至。
直到接完了聖旨,瑤娘整個人還是懵的。
幸好福成在,將前來宣讀聖旨的太監打點後送走,瑤娘回到榮禧院,依舊回不來神。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了。」
瑤娘這才反應過來,想說句什麼話吧,發現自己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賞,賞月錢。
玉蟬這個貼身大丫鬟站出來,先謝了賞,才對眾人道:「好了好了,都下去吧。」
等人都下去了,瑤娘才露出一副傻傻的樣子:「玉蟬,你快打我一下,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玉蟬失笑:「娘娘不是在做夢,這確實是封您為晉王正妃的聖旨。」
「可,可聖上怎麼會同意?」畢竟她出身貧寒,要知道皇子正妃可每一個不是正經貴女的。
玉蟬想了想:「大抵聖上是補償娘娘那日所受的委屈?」
這樣也可以?瑤娘看看放在炕桌上的聖旨,若真是這樣可以,她巴不得多來幾次。又想到事情中的凶險,她又連罵自己烏鴉嘴大風吹吹百無禁忌。
這種激動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晉王回來。
瑤娘按壓住自己躍躍欲試的心情,直到晉王換了家常衣裳後,才將所有人都揮了下去,一把拉住晉王的手:「殿下,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晉王睇著她,裝傻:「什麼這事?」
「就是那事啊。」
看著她的傻樣子,晉王還想裝傻,可見她洞悉的瞠大眼做威脅狀,只能一副風淡雲輕模樣的點點頭。
「如果是那事,確實是本王做的。」
瑤娘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有點感動有點開心,有點興奮又像似有些感傷,總而言之十分複雜,良久才化為一句平淡的話:「陛下怎麼就答應你了?」
「本王也不知。」晉王才不會告訴她,他中間做了什麼,才會讓弘景帝答應這件事。
因為是側妃扶正,自然不會補個儀式什麼的。只用宣告閤府上下,沒住在正院挪個院子便好。不過瑤娘暫時沒打算挪院子,晉王的意思是正院推了重建,這一步自然省了。還有則是玉牒上會有所更改,例如瑤娘會從側改為正,而小寶和二寶也會從庶出更改為嫡出。
不過晉王府這邊,還是大擺了一場喜宴。
說是給晉王二子過周,實則什麼情況上門賀喜的人家都知道怎麼回事。
私底下有什麼議論且不提,表面上可沒有人敢說什麼不中聽的話,哪怕是那些向來眼高於頂的貴夫人們,也是滿臉帶笑的只撿了好聽的來說,畢竟扶正的聖旨是弘景帝親自下的。
誰敢有意義,那就是對弘景帝不滿。
尤其在二皇子安王、四皇子永王、七皇子慶王,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或是被圈或是被厭的情況下,五皇子晉王一下子脫穎而出,日後得登大寶的機會無限增高,自然沒有人傻得會在這時候得罪。
這一日,瑤娘第一次用女主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手抱著二寶,身邊跟著小寶,接受所有上門道賀之人的賀喜。
這一日,很累,但瑤娘卻是很高興。
前所未有的高興。
哪怕是她重活了一遍,這麼驚奇的事都發生了,她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以妻的身份站在晉王身邊。
她顫慄,激動,亢奮,膽怯,卻與榮有焉。
是夜,一片紅色海洋裡,紫檀木高櫃上點著兩根手臂粗的龍鳳花燭。
這一對龍鳳花燭是晉王特意命人準備的,點了整整一夜。屋外,懸掛在院子裡、遊廊上的大紅色燈籠,徹夜未熄。
正紅色的帳子裡,兩道交纏的人影也是持續了整整一夜。
這一夜,瑤娘特意熱情,也特別主動。
她主動去了上面,到了激動不可抑制的時候,她伏在晉王耳邊說了無數次同樣一句的情話。
晉王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承受不了美人恩,他嘴裡什麼也沒說,身下的動作卻越發狠了,直到她兵敗如山倒,丟盔棄甲得落荒而逃,還是緊追不捨,抓著她狠狠鞭撻。
直到最後才低低說了句什麼,那會兒瑤娘已經神志不清了,卻恰恰納入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