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看著手裡斷成幾截的竹刺,將之扔了,又重新拿起一根。
三下兩下削好,從她手裡拿過繩子,綁在尾端,拽了兩下試了試。就拈在兩指之間,快很準地射向溪中,像一隻破空的利箭。
須臾,隨著晉王的手腕微動,又倒射回來,上面釘了一尾依舊活蹦亂跳的魚。
瑤娘本是心中緊張地等著晉王說話,哪知他卻好像沒聽見也似。
難道,她聲音太小?
可讓她再說一次,她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
見晉王快抓不住那魚了,她忙把小寶放在大石上,上前去接。
晉王將魚放在她手中,紅色的眼中一片晦暗,看不出任何波瀾。她的心怦怦直跳,避開他的眼神,彎腰將魚放在邊上的水桶裡。
大石上,小寶盤著小胖腿端坐在那裡。
其實他心中早已明悟,他才是她娘的原罪,上輩子娘之所以會死,大抵與他有著很大的關係。若是父皇心中沒有嫌隙,若是父皇愛重娘親,以他的手段又怎麼可能保護不了她。
小寶脊背挺得很直,眼神卻慢慢悲哀起來。
「磨即什麼,還不快來接著!」
那邊傳來晉王的聲音,似乎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瑤娘慌慌忙忙拿著水桶去接,可晉王速度太快,忽的上來一條,忽的又來了一條,瑤娘手忙腳亂,臉上迸濺了許多水珠,一面叫著太多了不要了。
似乎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可誰又知道呢?
整整抓了大半桶的魚,晉王才停手……
這麼多魚,卻都是死的,放是放不了,可又吃不完。
瑤娘看著這些魚,頭都大了。
「這可怎麼辦啊?」
晉王睨了她一眼:「吃不完就扔了。」
「好生生的魚,怎麼就扔了,多浪費。」
「你看著帶幾條回去,剩下的就扔在這兒,不會浪費的。」說著,晉王就施施然往回走。一身藍衫,滿身磊落,絲毫不沾塵埃,除過手裡拎著的那根綁了繩子的竹刺。
這竹刺瑤娘說了,這麼好的東西下次還能用,所以不能扔。
「怎麼就不會浪費,這不就浪費了。」
瑤娘糾結地看著水桶裡的魚,想全部弄回去,實在提不動,指望晉王是指望不住了,她還得抱個孩子。只能挑挑揀揀從裡面挑了一些出來,扔在旁邊的一塊兒大石頭上。她嘗試地提了提水桶,覺得可以提動,就先去將小寶抱起,讓他小手環著自己的頸子,一手就去拎那水桶。
手還沒伸過去,眼前被一片黑影籠罩。
「給我!」
呃……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晉王說的什麼意思,就感覺懷裡一輕,小寶被晉王抱走了。
「這小崽子怎麼吃得這麼肥。」晉王嫌棄地將小寶拎起來左看右看,最後還是將他放在自己沒受傷的肩頭上。
瑤娘低頭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去拎那水桶。
「還不快跟上。」
「哎!」
她眨去了眼中的霧氣,忙將水桶提起,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這小崽子真重!又肥又重。」
小崽子看著晉王的後腦勺,考慮要不要給他一下。
「小奶娃都是這樣的,過陣子會抽條長,慢慢就會瘦下來。」小崽子的娘如是解釋道。
晉王冷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待這三人離去後,從樹梢上跳下來一個人他一身黑衫,步履矯健而不失輕盈,像一隻暗夜橫行的大貓。他來到石頭前,滿是苦惱地看著那石頭上的魚。
這麼多怎麼吃?他這兩日就指著溪中的魚果腹,沒想到殿下只來了一會兒,就把這些魚都給霍霍死了,還說不能浪費。
既然不能浪費,那就——吃吧?
回到木屋,瑤娘就開始考慮怎麼做這些魚。
蒸、煮、炸、烤?最後由晉王定下用烤的。
這個瑤娘可不擅長,晉王一臉淡定地說他會。
三人也沒進屋,瑤娘進去找了一條被污血弄髒了的被單,拿出來鋪在草坪上。
小寶不會走,晉王這位主兒受了傷,都得有地方安置。將兩人安頓好了,她才去找了個小鏟子來挖坑。據晉王說烤魚要先挖個火坑,瑤娘哪裡弄過這個,由晉王指揮,她動手,挖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土坑。
挖完了坑,又去拿柴火。
瑤娘像燒灶那樣把柴火堆進去,只中間留了小小的一個洞。晉王又說這樣不行,得搭起來。嫌棄她笨手笨腳,把她攆走了,自己親自動手。
瑤娘去把魚洗乾淨醃好拿出來,這邊晉王已經點火了。
用之前他削的竹條將魚串了,架在一個木架子上烤,邊烤邊翻。瑤娘這會兒沒事做了,就坐在旁邊看晉王烤魚,覺得他很熟稔,這樣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王爺。
「沒想到殿下竟然會烤魚。」
「本王可不像你這麼笨!」
跟這人就不能聊天,瑤娘扭頭去和小寶玩。
第一條魚烤好了,表皮金黃,外酥裡嫩,芳香四溢。
晉王將魚遞給瑤娘,瑤娘一愣,道:「還是殿下您吃吧。」
晉王沒理她,又去烤下一條,瑤娘只能接過魚,來到小寶身邊坐下。
她小心翼翼撕開魚的外皮,很燙。她吹涼了,自己先嘗了嘗,才一點點撕了魚肚子上的嫩肉餵小寶。
小寶吃得很香,他簡直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天知道他多長時間沒有吃過鹽了,雖這魚也不算太鹹,但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極致美味了。
小寶吃了整整一條魚的魚肚子,魚身上的其他地方不敢給他吃,怕裡面有刺會卡著他。可小寶還想吃,眼珠子盯在魚上拔都拔不下來。剛好晉王第二條魚也烤好了,冷笑著遞過來,「怪不得會吃這麼胖!」
暴擊!
小寶不能說話,可他有娘啊,小崽子的娘有些小小的不忿道:「小寶不胖的,小奶娃都是這樣。」
晉王一共烤了七條魚,他一個人吃了四條,小寶吃了兩個魚肚子,剩下都是瑤娘吃的。
其實小寶還想吃,但瑤娘不給了,怕他會不克化。
關鍵他也不能說話,又做不出嬌痴蠻纏的模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大人吃,晉王吃得格外香,瑤娘一面小口吃一面還安撫兒子:「你不能再吃了,你還小。」
還小的小寶好悲憤,這麼小的奶娃連發脾氣拿草洩憤,都給他娘給曲解為『小寶真頑皮』,然後用充滿愛意地目光看著他。
一塊兒烤得香嫩美味的魚肚子遞到他面前,小寶抬頭就看見晉王不待見的臉。
「你娘不讓你吃是對的,你瞧瞧你肥的!」
小寶舉起小手看了看,確實肥嘟嘟的,手背上還有幾個肉窩窩。
但問題是他還好小,他上輩子身子骨太差,什麼都不能吃,辣的刺激的不行,烤的炸的與身子有害的都不行,全是那是哪種沒滋沒味的東西,所以他真不是貪吃,就是沒吃過而已。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不過他又不是君子!小寶一把將魚肉拿了過來,放進嘴裡就咬了一口。
「他不能再吃了。」
「瞧他那饞樣,跟個小豬崽子似的。」晉王嗤笑。
你才是小豬崽子,你全家都是豬崽子!
吃完後,滿地狼藉。
瑤娘只能認命起來收拾,收拾完又燒水給小寶洗澡,他吃的滿嘴滿手都是油,衣裳上也是油光四射。
幸好這戶人家小孩子衣裳多,也不愁沒衣裳給他換。
洗完了小的,洗大的,大的洗完了還有自己。忙完後,瑤娘精疲力盡,躺下去就不願意動了。
天也漸漸地黑了下來。
瑤娘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這裡的生活充滿了安寧,沒有紛爭沒有矛盾沒有爾虞吾詐,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瑤娘發現自己喜歡這樣的生活,似乎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考慮。
沒有點燈,但天上有月。這間臥房靠側面有一扇窗子,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扇灑射進來,照得屋中一片銀光。
小寶已經睡了,呼吸平穩,可瑤娘卻平穩不下來。
因為晉王在摸她。
本來她以為他是不小心碰到自己,後來他的手開始有意識地滑動,她才知道不是。小寶就躺在旁邊,她也不敢出聲,可呼吸卻是亂了。
感覺他越來越放肆,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聲音乞求:「別……」
晉王沒有說話,卻拉著她的手來到那不可言說之處,瑤娘這才想起他身上的毒,想起之前在王府每日都要幫他紓解一次。
她想了想,悄悄湊在他耳邊道:「那去別處可好?」
就這麼一張床,還是木板床,動靜大了吱吱作響,更不用說小寶還躺在旁邊。
晉王似乎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病弱受傷的跡象,將瑤娘一把抱起來,去了外面。廳裡什麼都沒有,連張桌子都沒,不過有扇窗。晉王走過去將半敞的窗子推開,就開始任意施為起來。
明月當空,夜風清涼。
明明知道四周不可能有人,可瑤娘還是緊張。
渾身都緊張,晉王咬著她耳朵說了幾次讓她鬆鬆,她還是沒能放鬆下來。
因為四周太過寂靜,所以有點什麼聲音,顯得越發清晰。遠處,隱隱似乎有不知名的鳥叫聲,有溪水潺潺之聲,流水淙淙,好一副人間仙境。
瑤娘萬般難忍,不知怎麼又想起之前那事。黑夜給了她勇氣,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的晉王特別好說話,忍不住道:「殿下,咱們這趟回去後,你放我離開好不好?」
晉王頓了下,一巴掌打在手下軟肉上,更狠更急。
半晌,才道:「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似乎想到什麼,他特別惱怒,動作也粗暴起來,將她翻了過去,咬著她的耳朵。在彼此的極致中,他低啞著嗓子道:「蘇瑤娘,你別得寸進尺!」
遠處,暗十一蹲坐在樹梢上,抬頭仰望天上的明月。
他突然有些想那個丫頭了,那個總說他隱匿功夫練得不好的丫頭。
殿下手下的暗衛,二十五就可身退,那丫頭是蘇夫人的。若蘇夫人真走了,是不是連那丫頭也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