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代表著什麽,她們比誰都清楚。
第二日天亮,周舒窈甚至都來不及歇息,隻喝了兩口清茶,便帶著銀錢出發。
她要將女學開遍北昭。
統共二十五萬兩,她早已準備大展拳腳。
還剩十三萬兩,便留給許時芸,在京城以及周邊建造女學。
“這女學建立不難,但來傳授課業的夫子恐怕不好招。”
“京城中,讀書人匯聚。但讀書人清高自傲,為女子教學,恐怕……”許時芸揉了揉眉心,讀書人自詡清高,招不到好夫子也是枉然。
“夫人,您徹夜未睡,身子哪裡吃得消。不若先歇息歇息……”登枝心疼夫人,端來一些安神湯,想要讓芸娘睡會兒。
“罷了,讓膳房送點濃茶過來吧。”
“朝朝今兒要起程,還歇不得呢。”芸娘擺擺手,喝了一碗濃茶,腦子才略微清醒。
“如今剛科舉完,讀書人還未離京,先去招夫子吧。”
“說起來,朝朝人小鬼大,女學的配備倒極其完善。女學中包含膳堂,還有住宿,還支持學生以工抵債。”便是學生要在書院用膳住宿,也能靠勞動獲取。
登枝眼底頗有幾分豔羨:“能靠讀書改變命運,便不用為奴為婢了。”
這世家大族的丫鬟,除了家生子,幾乎都是被爹娘賣進府中的。
芸娘輕拍了拍她的手:“我早已消了你的奴籍,你想讀書,隨時都能去。”
登枝小臉一紅:“夫人,奴婢才不去。奴婢要留在您身邊的。再說,哪有我這麽大年紀的學生……”
“活到老學到老,只要想學,任何時候都不晚。將來女學建成,你每日隻管去學。”
芸娘從不覺得,身為丫鬟就該自卑自賤。
身在逆境,更應該逆天改命。
登枝怔了怔,嘴唇微動,深深的行了個禮:“謝夫人,那奴婢……奴婢每日隻去半日。您用慣了奴婢,旁人伺候您,奴婢可不放心。”登枝從未想過離開夫人,當年夫人放她離府,她都不曾離開。
“好好好,只要願意入學,都放你們去。就算考不了什麽功名,能讀書認字兒,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有芸娘此話,府中丫鬟們皆是滿臉喜意。
這年頭,能認字兒,就能尋個極好的活兒。
“就是這夫子,恐怕不好招。”許時芸幽幽的歎了口氣。
“女學的待遇,已是極好的。”登枝看過單子,待遇極好。但世人的偏見,讓人無奈。
“將招夫子的話放出去,再讓人去祥雲街貼告示吧。”
祥雲街有個告示欄,哪裡招工都能貼上去。
這裡的消息能最快傳出去。
“奴婢親自去辦。”女學即將動工,需要大批量夫子。登枝打算將祥雲街整個告示欄包下來。
有好夫子,才能教出好學生。
“我有一些同窗,學問過人但家境貧寒,倒可以讓他們來試試。”陸元宵在寒門中名聲極好,幾乎在年輕一輩中一呼百應。
“好,但萬萬不可招募輕賤女子之人。”
陸元宵輕笑:“娘,兒子還不至於瞎眼心盲。”
“將我與大哥的名字也掛上去吧,我們不定時去講課。也能為女學撐一撐牌面。”女學有兩位狀元,也能吸引一部分讀書人。
芸娘露出一絲笑容:“好。”
陸朝朝起來時,已經天亮。
登枝正巧從祥雲街回來。她面色難看的緊,甚至有幾分陰沉。
瞧見朝朝和善善在用膳,她便沒說什麽,沉默著站到夫人身後。
許時芸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的委屈,似乎心情不好。
“登枝姐姐怎麽眼睛紅紅噠,誰欺負你啦?”陸朝朝放下碗,滿臉疑惑。
登枝不想給朝朝添堵。今兒公主就要離京,免得她擔憂。
“是女學的事嗎?”朝朝一猜一個準。
按照陸家如今的身份,除了女學,沒人敢給他們添堵。
登枝眼淚嘩的落下來。
上前就跪在許時芸面前請罪:“夫人交代奴婢的事,奴婢沒辦好。”
“奴婢將招募夫子的告示貼在祥雲街,但沒一會兒……”登枝面色隱忍,甚至有幾分屈辱。
“告示便被人撕的乾乾淨淨。”
“這會兒還守在祥雲街,不讓奴婢貼呢。”登枝氣不過,爭執了幾句,被那群讀書人寫酸詩輕賤,氣得她心口疼。
陸朝朝擦了擦嘴:“我去看看。”
“姑娘,您就別去了。辦女學,無形中會削弱男子的資源和地位。那群讀書人現在反抗的極其厲害。”
“他們這群白眼狼。”
“當初您替他們建學堂,他們讚您大義仁慈。如今為女子建學,他們滿口女子怎配讀書,玷汙聖人,玷汙學堂!”
“合著,好處只能他們佔!!”
陸朝朝沒說話,抱著善善就往門外走去。
登枝跺了跺腳,害怕朝朝聽到什麽閑言碎語,當即便親自跟了上去。
馬車剛到祥雲街口子,便進不去了。
遠遠看著,似乎匯聚著不少讀書人。
讀書人滿面怒容義憤填膺的說著什麽,周遭學子正點頭應和。
“停車,走過去吧。”陸朝朝把善善交給燭墨。
燭墨將善善扛在脖子上,善善緊抱著他的脖子,燭墨便走在前頭開道。
“女子讀書,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們知道聖人長什麽樣嗎?知道誰是聖人嗎?”
“她們要學的是女紅,是相夫教子。讀書習字是男人的活!她們懂什麽?只會嚼舌根,只會東家長西家短,只會搬弄是非!若女子入學,學堂將會烏煙瘴氣。”
“況且,女子讀了書,她們還甘願在後宅生兒育女?將來,豈不是亂了套!”
“昭陽公主替女子開學堂,簡直違背人倫綱常!”
“讀書科舉,入主朝堂,那是男人的活兒!女人懂什麽?”所有人無比的明白,男人生來就注定高人一等,只因為他們會讀書!
只有他們能改變命運,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
譬如他們,不論考的如何,只要有讀書人這個身份,就能令他們享受全家族的托舉。
每日回家,母親圍著他噓寒問暖。
姐姐妹妹更是要靠著他而活。就連出嫁的姐妹,都得靠娘家兄弟爭臉面。
若有朝一日,她們能靠自己改變命運。如何還甘於奉獻一生,托舉自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