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刮透了風衣, 蘇秋子凍得有些僵,她的思維似乎也僵硬了,腦子裡全是今晚的稿子。她自己說的時候不覺得什麼, 被何遇說出來,情感就飽滿得曖昧而心動。蘇秋子心跳漸漸加速,她低聲解釋道:「稿子是編輯寫的。」
她低著頭, 烏黑的長髮散在肩側,襯得臉頰白皙小巧。風刮得她有些冷, 說話的時候, 身體在微微發抖。
何遇不以為意, 問道:「回家麼?」
「嗯, 我已經忙完了。」說這句話時,她的語氣裡滿滿都是工作完成後的開心,跺了跺腳, 她說:「我去和攝像說一下。」
她說完就要走, 何遇將身上的大衣脫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單薄的肩膀下意識一縮,回頭看他,濃密的睫毛下, 一雙茶色的眼睛清澈透亮,像隻藏在窩裡的兔子。
身體暖和過來,她的笑比剛剛明豔了許多, 笑嘻嘻地將胳膊套進大衣, 然後穿著與她體型格外不符的大衣跑去找攝像了。
攝像的工作也已完成, 蘇秋子和攝像說了一聲不隨著電視臺裡車走了。攝像往何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點了點頭,蘇秋子穿著大衣小跑著回來了。
「走吧。」跑了那麼一趟,蘇秋子凍僵的身體發熱,臉頰都有些泛紅。
她的身體漸漸舒展開,動作也靈巧了不少。說完後,蘇秋子轉身要走。臨走時,她的手被另外一隻手握住了。
女孩的手不大,微有些涼意,在他握住的時候,她明顯一愣,抬眸看了過來。而下一秒,她的臉漸漸變紅,笑著低下了頭。
兩人的手都漸漸鬆開,在朝著車子走的時候,變成了十指交握。
跨年倒數結束,對煙火表演沒興趣的人群開始散開。三五成群的女生嬉笑著往這邊走,視線都似有似無地朝著何遇的方向瞟來。待看清男人的長相後,幾人小聲讚歎。而看到他牽著的蘇秋子時,又變成了遺憾和羡慕。
大衣給了她,何遇只穿了一身西裝。廣場的燈光,將他清俊的五官描繪得有些冷厲,然而他的氣質卻是溫和儒雅的。
他似乎不怕冷,即使沒穿外套,手心也是溫熱的。蘇秋子的手很快被他溫暖過來,她手指變軟,思維也漸漸融化,她想起了他剛剛對她說的話。
要和相愛的人一起跨年。
其實這句話是適用於她和何遇的,不管他們兩人的真實情況如何,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相愛的。
元旦電視臺放了一天假,蘇秋子昨晚熬夜,但早晨仍舊掙扎著起來給朱檬發了條拜年短信。朱檬果然看了她的直播節目,指點了她一下後,讓她繼續保持。
蘇秋子看到短信回執,心裡漸漸放鬆了些。
直播主持的難度比場外主持的難度要大,但蘇秋子這次頂多算是和蔡佳羽打了個平手。兩人之間的競爭,實力已經不是決定兩人去留的標準。在這種被動的情況下,蘇秋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她要謹慎對待每一次的工作,只要不出錯,她就不會被提前踢出局。
至於最後的結果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種被人拿捏著未來的感覺並不是很好,但蘇秋子並沒有洩氣,她反而被激發出些鬥志來,這樣更利於她的成長。別的不說,蔡佳羽背後有曹亭平,而如果最後留下的卻是她,這對她的實力來說是最好的肯定。
今天何遇也沒有上班,蘇秋子補覺補到一半,兩個人就糾纏到了一起。昨晚沒做,第二天何遇精神飽滿,蘇秋子又被弄到腰酸腿軟。
在做到一半的時候,何遇接了個電話。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下眼眶通紅的蘇秋子,她盯著他看著,神色有些緊張。何遇沉聲拒絕了電話那端的邀請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下一秒,蘇秋子眼中的光芒又被撞碎了。
電話是蘇恭丞打來的,何氏集團和順騁集團的合作展開後,他對何遇這個女婿十分熱絡,今天是陽曆新年,他打電話是想邀請何遇和蘇秋子去蘇家吃晚飯的。
何遇拒絕了邀請,當天晚上他帶著蘇秋子去了繆華苓家。
在去繆華苓家的路上,蘇秋子明顯很開心。
和繆華苓做了婆媳之後,蘇秋子感受到了繆華苓更加細膩的親昵和溫柔。她會打電話給她噓寒問暖,更會給她一些生活上的幫助。蘇秋子在繆華苓這裡,感受到從未感受過的母愛,她很沉溺其中。
剛到繆華苓家,蘇秋子就主動進了廚房去幫忙。繆華苓笑看著她摩拳擦掌,問道:「會包餃子嗎?」
蘇秋子乖巧搖頭。
繆華苓也不嫌棄,溫柔地笑著說:「那我教你。」
蘇秋子是第一次接觸包餃子,她包得十分笨拙,而繆華苓卻教得十分耐心。等蘇秋子漸漸上手,包出第一個醜不拉幾的餃子後,繆華苓笑起來誇讚了一句真棒。
蘇秋子被誇得有些臉紅,她心裡暖烘烘得像是被曬了暖陽,繆華苓真的滿足了她對母親的所有幻想。
「你最近工作怎麼樣?」蘇秋子上手後,繆華苓也有時間詢問她的近況。
蘇秋子將餡兒放進餃子皮,一點點擠壓著,她靦腆一笑,說:「我昨天直播跨年活動了。」
「我有看到,很不錯。」繆華苓笑鼓勵道,「你現在的能力,留在電視臺足夠了。即使還有些稚嫩,總會慢慢成長,我相信你的學習能力。」
談到留在電視臺的話題,蘇秋子表面笑著應了一聲,但實際上心裡沒譜。
繆華苓很快察覺,問道:「工作上有困難?」
繆華苓是老師,實習當中發生的事情對老師沒什麼可隱瞞的,而且說不定她還可以給她一些建議。她想了想後,就將蔡佳羽的事情和繆華苓說了。
她一說完,繆華苓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樣的事情在職場上很常見,但沒有證據,不好舉報。而繆華苓一直在學校教學,很少經歷,也缺乏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
繆華苓思索片刻,給蘇秋子提了一個建議:「這件事情,你可以問一個人,他說不定知道怎麼處理。」
「誰?」蘇秋子連忙問道。
「何遇。」繆華苓笑著說道。
元旦這天即使學校放假,連君因的鋼琴課也沒有停。她剛從鋼琴教室出來,就看到了站在車前等她的何遇。
她開心地跑過來,長髮活潑地跳動著,到了車跟前,她眼角彎彎地叫了一聲:「哥哥!」
低聲一笑,何遇抬手揉了揉她的頭,說:「走吧。」
兄妹倆感情向來不錯,小時候連君因特別喜歡粘著何遇。但隨著年齡漸長,何遇學習工作忙起來,兩人見面的機會也漸漸少了。正是如此,連君因看到哥哥後會更為開心。
「剛才在教室,有同學說外面站著了個好帥的男人,好喜歡好喜歡。我當時著急走,沒有跟著看,現在才知道,她們說的就是你。」連君因上了車,笑嘻嘻地和何遇閒聊,「我明天要去告訴她們,那個好帥的男人是我哥,他已經結婚了,我嫂子特別漂亮,特別可愛。」
安靜地開著車,聽連君因說完,何遇淡淡一笑。
多日不見何遇,連君因和他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和她的煩惱。十五六歲的少女,煩惱多是鋼琴老師佈置作業太重了,還沒複習好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寒假的時候還要上輔導班等等。
連君因喪著一張小臉說完後,對何遇道:「哥,我這月中旬期末考試完了以後,咱們去騎馬吧。」
何遇很寵她,對於她的要求,他總是有求必應的。而今天,男人將車子停在車位上後,淡淡拒絕了。
「我要帶你嫂子出去一趟。」
第一次被拒絕,連君因一時間愣了。愣完以後,她氣咻咻地從車上下來,邊跑邊說:「我要去告訴媽媽,你有了太太,就不愛你妹妹了!」
說著,連君因小跑著上了電梯。
等到了家門口,連君因喊了一聲媽媽,繆華苓在廚房裡溫柔應了一聲。她趕緊跑過去,扶著廚房的門框,生氣地說:「我要告哥哥的狀!」
連君因進門後,就看到了坐在那裡的蘇秋子,她手上拿著餃子皮,臉上還蹭了些麵粉。似乎是信了她的話,正緊張地看著她身後的何遇。
「怎麼了?」繆華苓見識多了兄妹倆「吵架」,慢條斯理地擀著餃子皮,笑著問了一句。
看著蘇秋子,連君因突然卡了殼,她唇角一彎,哼聲一笑,神秘兮兮得對蘇秋子說:「秘密。」
少女說完以後,就離開了廚房,靈動得像隻兔子。她身後的何遇隻淡淡一笑,蘇秋子看著他進來,問道:「沒事吧?」
何遇拿著紙巾給她擦乾淨臉上的麵粉,淡笑著道:「沒事。」
連君因確實沒事,晚上吃飯的時候,已經和何遇談笑風生了。從小在愛中長大,女孩永遠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開心的時候就哈哈大笑,不開心的時候就皺眉生氣。沒有偽裝,坦蕩真誠又可愛。
元旦夜晚在繆華苓家開心地度過,蘇秋子和何遇回家時已經晚上九點了。乍從熱鬧中回歸平靜,蘇秋子還有些不適應。兩人將外套脫下,掛在衣架上,何遇問蘇秋子:「要不要喝水?」
何遇今天穿的是褐色的大衣和黑色的高領毛衣,他自己創建了EV,如今又漸漸接手何氏。在職場多年,讓他即使穿著休閒,氣質裡也自帶一種逼人的精英感。
蘇秋子想起繆華苓的建議,她點點頭,說:「嗯。」
何遇去了餐廳,蘇秋子也隨著一起進去了。見她進來,何遇側眸看過來,安靜一笑,倒了杯熱水後遞了過來。
熱水的溫度透過陶瓷杯傳遞過來,蘇秋子端著杯子,猶豫著如何開口。何遇給自己倒了水後,身體靠在了餐廳的大理石石臺上,開口問道:「有事?」
他主動問起,蘇秋子眸光一動,連忙點頭說:「有,就是電視臺的一些事情。」
她很少和他談及她的工作,何遇眼中微詫,笑起來說:「說來聽聽。」
蘇秋子就將事情跟何遇說了,男人全程認真地聽著,似乎對於這種潛規則的事情司空見慣,他表情沒有絲毫地變化。在蘇秋子說完後,他問:「你想讓我從你的角度分析,還是從那個女生的角度分析?」
這是她的事情,蘇秋子說;「從我的角度吧。」
「你能留下的可能性有三分之一。」何遇說。
「啊?」蘇秋子不明白。
將杯子放下,何遇說:「在這次競爭中,那名女生對領導提供自己的身體,那她就比較被動,一舉一動受領導牽制。在未來的一個學期,她如果她沒有繼續吸引領導,那將來領導從電視臺自身利益出發,自然會選擇實力更強的你。」
也就是說,蔡佳羽委身於曹亭平,而最後很可能是被曹亭平用完後就拋棄。
蘇秋子有些不寒而慄,一時間竟是心情複雜。
「那她那三分之二是怎麼回事?」蘇秋子問道。
「三分之一是學期結束後,領導對她還有興趣。」何遇簡單分析道,「另外三分之一則是領導對她沒有興趣,但她拿捏住他的軟肋,威脅反殺。」
被這樣剖析了一下,蘇秋子竟忘了問他如何處理。她身處這件事中,卻從未深入有條理的想過。思維開闊的同時,蘇秋子抬眼看著何遇,眼神有些複雜。
何遇回看了她一眼,溫柔一笑,問道:「怎麼了?」
蘇秋子回神,她低頭喝著水,笑起來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你也是領導……」
「我不需要做這樣的事情。」男人輕聲一笑,他拿過她手裡的水杯,放在了一邊。低頭看著她,沉聲道:「而有我在,你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