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喜說,就因為早上她沒能用那隻最漂亮的琉璃大碗來盛粥,金珍便不高興,罰了她一直跪到現在。還是奴婢去送紅包時,金珍覺得過意不去,才讓滿喜起來的。我瞧著滿喜跪得太久,站起來又摔下去,腿都伸不直。”
鳳羽珩目中閃過幾絲精光,那金珍如今是得了鳳瑾元的寵愛,越來越覺得自己在鳳府的地位已經穩當,竟也開始算計起她這邊來了。
想想也是,自己跟鳳瑾元作對,那金珍為鳳瑾元的妾室,自然是要仰仗鳳瑾元來生活,鳳瑾元若是倒了,她確實也沒什麽好處。
“罷了。”她擺擺手,“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她也沒有錯。大宅內院的爭鬥本就無可避免,她有本事就讓她鬥去。鳳瑾元正值盛年,今後肯定不會會隻有這幾名妾室,就是家中主母之位早晚也是要有歸屬的,她隻要不把手伸到咱們這邊來,就不要去管了。”
黃泉點點頭,又道:“適才回來時路過夫人的院子,安姨娘和三小姐過來了,帶了好些東西,三小姐跟咱們少爺玩得可開心呢。”
鳳羽珩這才見了笑臉,“她們年紀更相仿些,正是能玩得到一起去的時候。我就不過去了,你在外頭守著,我進去看看忘川。”
忘川在她進屋之後醒來,身上的疼痛似比之前還更甚了些。人就是這樣,神經一直繃著的時候不覺得有多難受,一但鬆懈下來,疲憊疼痛感便會翻湧而來,擋都擋不住。
鳳羽珩對她這一身外傷還是比較小心謹慎的,雖然忘川和她說自己是練武之人,不在乎身上有幾道疤。可到底她是女孩子,鳳羽珩總歸是想讓她能夠盡量的完美一些。
好在藥房裏有些個好藥,陸戰部隊裏給將士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她三五不時地就會往外順,這些年也存下了不少。她將藥都放到了藥室裏,忘川讓下人侍候著洗了把臉,便跟著鳳羽珩療傷了。
兩人直到傍晚時分才出來,黃泉等在外頭有些心急,見人終於出來了這才道:“鳳府那邊派人來催過幾次了,請小姐和少爺過去用晚膳連帶著守歲呢。”
鳳羽珩點點頭,囑咐忘川:“你留下來陪著母親,到底我是得在鳳府那邊過了午夜才能回的,別讓她太孤單了。”
忘川趕緊道:“小姐放心去吧,這裏有奴婢。”
“好。換衣裳,馬上就去。”
說是馬上,可到底同生軒遠些,當她拉著子睿的手到了晚宴所在的牡丹院兒時,所有人都已經落了座,就等她們了。
鳳羽珩帶著子睿上前去給老太太和鳳瑾元請安,老太太陰陽怪氣地說了句:“縣主真是大駕,要人三請四催的才來。你瞧瞧,一桌子的菜,都放涼了。”
鳳羽珩往桌上掃了一眼,明明都還冒著熱氣,下人還在往上端,本來菜就沒上齊,怎的就成了隻為等她?
“祖母抬愛,阿珩擔待不起。”
“哼。”老太太心裏有氣,“今日除夕,你卻是連晨昏定醒都懶得做,我們鳳家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來?”
大過年的,老太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特別是最後這一句,鳳羽珩沒發難呢,鳳瑾元到是先說話了,“母親,阿珩多年沒在家中過年,規矩上難免會差一些,您就多擔待。”
老太太就不理解為何鳳瑾元又替鳳羽珩上話了,她哪裏知道,鳳瑾元可是有前車之鑒的,他說過這丫頭沒教養的話,結果人家拿出被趕出府多年的事情來堵他的嘴。之所以打這個圓場,還不就是想著能讓大家都過個好年麽。
不過鳳羽珩可一點都不冷情,麵對老太太的罰罵,到是衝著鳳瑾元道:“祖母教誨阿珩都記下了,隻是要請父親多多成全,下次不要趕在晨昏定醒的時候到女兒院子裏去,生生的誤來女兒來給祖母請安。”
鳳瑾元氣得一口氣兒差點兒都沒上來,金珍在旁邊趕緊就給順著背。
老太太哪知鳳瑾元早上過去了,不由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鳳瑾元尷尬地道:“我隻是過去提點她一番,是誤了些時辰,阿珩,你跟子睿也別站著了,快坐吧。”
她姐弟倆這才能坐下來。
因著是嫡子嫡女,鳳羽珩姐弟二人自然最隨著鳳瑾元一起上座。而坐在下手的沉魚看了,卻是嫉妒得眼都紅了。那原本是她的位置,當初沈氏還在時,她們母女是多麽風光,可惜今時不比當日,她想要翻身,就必須得除掉鳳羽珩這隻攔路的禍害。
一頓除夕家宴吃得沒滋沒味,女人之間無外乎就是酸溜溜的爭風吃醋,鳳瑾元不愛吃那些,偶爾跟子睿說上幾句話,到是越來越覺得這個兒子十分合他心意。
飯後,人們依然聚在一起,今晚要守歲,總得熬過午夜吃過餃子才能睡覺的。
這古代守歲卻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鳳羽珩甚至都有些想念前世不愛看的春晚。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老太太看她頭一歪,就著椅子就眯了起來,不由得又生起了暗氣。原本鳳羽珩回來時她是不喜的,隻是後來這丫頭在外頭竟是混得風聲水起的,她這才有了改觀。再加上鳳羽珩會行醫,有好藥,她也是指望著這個孫女能侍候好自己的身體,這才對其另眼相看。可如今九皇子失勢,連帶著她在外頭也不怎麽受人待見,風水似乎又轉回了從前,老太太便又覺得鳳羽珩不好。
沉魚坐在下麵,一直沒說話,隻觀察著眾人。她在佛堂裏關久了,心性到也比前些日子安定了幾分,可這一安定到是更有精神頭兒分析起利弊觀察起眉眼高低。
眼下鳳羽珩睡著,老太太麵色多變,她不用想也知道老太太心裏定是在挑鳳羽珩的不是。於是悄悄地挪了個座位,坐到老太太腳邊的軟凳上,伸出手來給老太太捏腿。
老太太平生最是喜歡有人給她揉捏,沉魚這兩下子雖說不如金珍,可總也好久沒人管她。
沉魚一邊捏著一邊就跟她聊起了天,“孫女還記得兒時祖母很會說故事,給孫女講過好些天兵天將和各路神仙的故事來聽。”
她這招兒回憶童年,到真是勾起了老太太的心思,“你父親還總說我怪力亂神,你們幾個到是愛聽,天天都跑到我跟前來膩歪著不走。唉,如今都長大了,不願理我這老太太了。”
“祖母說得哪裏話。”沉魚趕緊道:“孫女巴不得的見天兒圍在祖母身邊聽祖母說故事,隻是總掛心著祖母的身子,不敢過多打擾。那一年祖母發病,可是把沉魚嚇壞了呢。”
她的話又把老太太的思緒帶回幾年前,那時正趕上姚家出事,她急火攻心,一個不小心就暈了過去。還好紫陽道人上門,施以援手救了她一命。也就是那一次,紫陽道人算出沉魚的鳳命,和鳳羽珩命克鳳宅,也堅定了她把姚氏母子三人送去西北的決心。
命克鳳府啊!老太太想著紫陽的話,想著自鳳羽珩回府鳳家遭遇的這幾起變故,不由得又思慮起來。
鳳羽珩自是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什麽,她迷迷糊糊地睡著,直到子睿用小手推了推她,小聲道:“姐,該起來了,午已過,咱們吃過餃子就可以回了。”
鳳羽珩醒得到也快,子睿一說話她便睜了眼睛,一拉子睿的手:“不吃了,咱們回同生軒去陪母親一起吃。”
子睿開心起來:“好!”一邊說好一邊還去問想容:“三姐姐和安姨娘跟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安氏看了看鳳羽珩,見她點了頭,這才道:“好,謝謝少爺。”
想容也很開心能去同生軒,主動去拉子睿的手,就聽子睿回過身跟鳳瑾元道:“母親還在縣主府等著我們,既已過了午夜,那子睿和姐姐就不多留了,祝父親和祖母新年安康。”說完,拉著鳳羽珩和想容就跑了開。
兩個女孩都沒來得及跟長輩行禮,安氏無奈地道:“老太太,老爺,別見怪,少爺還小。”
鳳瑾元點頭,“沒事,你們去吧,我與母親自不會跟他小孩子家家的計較的。”
安氏這才帶著丫頭趕緊的追上前麵的人,一行人一路回了同生軒。
姚氏見兒女們都回來了十分高興,安氏和想容也能一起來她就更是開心,眾人一起張羅著包餃子,下人們也來跟著湊熱鬧,一來二去的到是叫她們討去不少賞錢。
忘川告訴鳳羽珩:“夫人說小姐一定會回來吃餃子的,一早就命人備好了餡子和好了麵,就等您回來一起包呢。”
鳳羽珩手裏還在捏著餃子,聽了這話鼻子卻是一酸。
她在前世時母親和弟弟去得早,就她跟父親兩人相依為命。前世的鳳家雖也是大家族,但到底不像古代這樣規矩森嚴,要必須要在一起過年的規矩。再加上各人都忙碌,她又在部隊裏,一來二去的,也是有好多年都沒跟大家族湊至一塊兒。
還記得穿越前的那一年,正趕上陪隊下來一批傷病員,她年前連著忙了整整一個月,直到除夕那晚也是過了午夜才趕回父親家裏。父親就是對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吃餃子。
她來到大順朝,總是強迫著自己不要過多的去想前世,更是有意的回避了與親情有關的一切記憶。
可回避並不代表不存在,總還是會有些點滴記憶擠入她現在的生活。就比如現在,突然湧上來的淚讓她連別過頭去都沒來得及,就這麽觸不及防地滾落下來,看得一屋子人都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