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來了,等一下啊。”婆婆明顯是認得這女子的,蹣跚起身,從旁拿出一個油包,遞了過去。
那油包裡包著的自然是糯米團子,約莫有七八個的樣子。
女子連忙擺手:“用不了這麽多的。”
婆婆不由分說將將油包塞到她手中,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給你就拿著,跟婆婆不用客氣,況且這邊人都去了七星坊,東西也賣不完,放一夜就壞了,你現在有身子,一定要多吃點東西,孩子才能健健康康的。”
女子低頭抿唇,眼睛微微發紅,最終還是斂衽一禮,道了聲謝,快速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婆婆微微一聲歎息:“苦命的丫頭。”
楊開貌似隨口問道:“怎麽現在還有吃不飽飯的嗎?”
婆婆坐了下來,開口道:“那倒也不是,你年紀還小,怕是不太清楚,這片大陸與我們老一輩居住的大陸比較起來要好很多,只要有手有腳,吃飽飯是不成問題的。原本她和自己男人開了個小酒館,生意倒也還算紅火,不過幾個月前,那漢子醉酒之後不小心從樓梯上了摔了下來,死了。她懷著身子不便勞作,用光了積蓄,這就才饑一頓飽一頓的。”
楊開點點頭:“婆婆心地善良。”
婆婆笑了笑:“鄉裡鄉親的,能幫一把就是一把,原本老婆子是想要她來我這裡幫忙的,不過她那模樣你也見了,不適合拋頭露面,這來來往往的人啊,總有一些見不得漂亮女人。”
“人心叵測。”楊開深以為然。
喝完了茶湯,楊開起身放下十一枚銅板,開口道:“婆婆,我去七星坊了。”
“去吧去吧,那邊收徒大會已經開始了,很熱鬧呢,老婆子要是再年輕個七八十歲的,肯定也去看看。”婆婆揮揮手,又叮囑道:“就算沒被選上,也不要灰心,如今世道比以前好很多了,天底下總不會餓死你的。”
楊開笑了笑:“要是沒被選上,我就回婆婆這裡幫忙賣團子。”
“那好啊,婆婆這手藝正好也能傳下去,不過若是能被選上就更好了,能修行的話,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就金貴多了。”
七星坊的收徒大會確實熱鬧非凡,山門外人山人海,對於拜入山門的要求雖然不是太高,但也不算低,尤其是對年紀這一塊限制的死死的。
楊開跑過去走了一個過場,不出意外,在報名這一塊就被淘汰了!無他,年紀太大,那用來測試骨齡的道具顯示他赫然已有二十七八的年紀,若是修為足夠高的話,七星坊未必不會開個後門,可偏偏楊開表現出來的修為只不過真元境而已。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七星坊自然是看不上的。
傍晚時分,楊開溜溜達達又回到了集鎮上。婆婆見了他,也沒多大意外,只是寬慰了他幾句,道一聲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以後就跟著她賣團子,將這門手藝發揚光大。
楊開自然是不迭地頷首。
夕陽西下,楊開推著板車,裝著婆婆賣團子的各種鍋碗瓢盆,與婆婆並肩朝城東一片區域行去。
這裡本是那小村莊所在的地方,集鎮擴建便將這裡也融合了進來,不過此地無人修繕,所以依然顯得有些破敗,在整個七星集中,倒有些貧民窟的味道。
手腳麻利地將東西從板車上取下來,又去一旁的水井裡打了水來清洗乾淨。
婆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滿意道:“手腳勤快,總會有飯吃的。”
自這一日起,七星集糯米團子的攤位便多了一道年輕的身影,白天楊開便與婆婆一起推著板車出攤,兜售便宜的茶湯和團子,晚上婆婆便手把手地教他怎麽製作這種簡陋的食物,生意還算不錯,好的時候一天能賺個二三十文的樣子。
那懷有身孕的女子便住在距離婆婆不遠處的一棟屋子中,有時候傍晚回來之後,婆婆便會讓他將賣剩下的團子送過去。
頭一次敲門的時候,那女子死活不敢開門,無奈之下,楊開只能將包著團子的油包放在門口處。
這一來二去熟悉了之後,女子對楊開倒是沒那麽警惕防備,尤其是在親眼看到婆婆與楊開一起出攤之後,不過也依然不敢與楊開多說什麽。
每每楊開送團子過去,都只是拘謹地接過,道一聲謝。
從婆婆那得知,女子叫做於露。
楊開一道神念化身遊歷自身小乾坤,本是想要放松自身,一般遊歷個十天半月便會收回。
不過在發現於露之後,不得不做出改變。
那神念化身再沒被收回,不過本尊那邊也沒有半點松懈,一直在參悟那破碎空間的奧秘,只不過之前三十年時間進展緩慢,想要參悟透徹,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之事。
楊開倒也不急,反正被困在這破碎空間中也沒什麽危險,小乾坤中的事也需要他忙碌一陣。
可以說,發現這個於露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不過如此一來,在楊開本尊專心參悟之時,小乾坤中的神念化身便時而會陷入一種呆滯的狀態,好似沒了魂一般,婆婆數次撞見,還以為楊開有什麽隱疾,看著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偏偏有癡呆的跡象,不免扼腕歎息。
隨著時間流逝,於露的肚子愈發大了,婆婆有些放心不下,幾乎每日都親自去看望一下她,楊開更是每日都去集鎮外的小河裡抓魚,讓婆婆煮了魚湯送過去補身子。
對此,婆婆打趣道:“小子,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楊開自然是矢口否認。
婆婆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問過之後便不再多提,若楊開沒有婚娶,若是他不嫌棄人家曾嫁過人,還有了身孕,婆婆倒是樂意撮合兩人。
相處數月下來,婆婆也是挺喜歡楊開的,小夥子手腳利索,聰明伶俐,乾活也勤快的很,性情溫和,跟著他就算不能大富大貴,總不會吃什麽苦頭。
唯獨一點不好,就是不時地會發呆,不過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惜楊開自己說過,他有好幾個媳婦,自然就不適合於露了。
是夜,傾盆大雨。
正在偏房中呆坐著楊開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心念一動,回過神來的時候,耳畔邊已經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正房裡傳來婆婆起身的動靜。
楊開連忙也爬了起來,打開大門,只見於露撐著一把油紙傘,但半邊身子依然都濕透了,衣衫緊貼著身軀,勾勒曼妙曲線。
“怎麽啦?”楊開問道。
於露臉色發白,有些哆嗦道:“房子塌了半邊,我不敢待下去了。”
楊開抬眼朝夜幕中望去,一眼便看到於露的屋子塌了一片屋頂,她住的房子本就是老房子,年久失修,今夜雨勢不小,這才有此橫禍。
楊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慶幸那塌陷的房頂幸虧沒砸到人,否則後果難料。
他也沒想到今夜雨勢會這麽大,方才本尊那邊正在參悟的緊要關頭,又是夜深人靜的,便沒多分心關注這邊,直到於露到了門前才被驚動。
“先進來!”楊開連忙讓開身子。
婆婆批了一件外衣,提著油燈走了出來,見是於露,也是一驚。
楊開與她說明了情況,婆婆連忙頷首:“人沒事就好,回頭等天放晴了,讓楊小子給你修一修,在這之前,你就先跟老婆子住一起吧。”
“謝謝婆婆,謝謝楊大哥。”於露眼睛微紅地道謝,臉色還是不免後怕。
楊開忽然嗅了嗅鼻子:“你是不是什麽地方受傷了?”
於露搖了搖頭:“沒有啊。”
“那怎麽有血腥味?”楊開皺眉。
婆婆似是想到了什麽,上前摸了摸於露的褲腿,手上一片黏濕,再將手放在眼前一看,滿目殷紅。
“要生了!”婆婆抬起頭。
楊開張大了嘴巴,於露也傻了眼。
婆婆畢竟見多識廣,很快反應過來:“距離產期還有十天左右,應該是驚動了胎氣,小家夥急著要出來了,楊小子,快去城西請穩婆,我之前已經與她打過招呼了,你就說是我請她過來,記得給她封個紅包。”
“噯!”楊開應了一聲,掉頭就衝進雨幕之中。
於露在後面喊道:“雨傘!”
哪還見得到楊開的蹤影。
“你趕緊進屋裡躺下。”婆婆扶著於露朝內屋行去,才剛將她安頓好,於露便已面露痛楚之色,顯然是肚子已經開始疼了。
婆婆輕聲寬慰幾句,又急忙去煮開水,準備接生的一些東西。
城西處,楊開衝到一棟房屋前,使勁拍著大門,焦急中夾雜著茫然失措。
出道至今,生死搏殺無數,即便是遊走在生死一線間,也能安然若素,可他什麽時候遇到過女人生孩子?
殺人他在行,可見證生命的誕生,他也是新手啊。當年雖然不經意間將楊霄從龍蛋中孵化出來,可孵化龍蛋跟生孩子是兩碼事。
若不是婆婆指揮調度,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其實以他小乾坤之主,六品開天的修為,幫一個在自己小乾坤中生存的女子接生自然沒有半點問題,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於露也是那種謹守婦道之人,定然不會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所以當時婆婆吩咐完之後,楊開都不帶猶豫的,便徑直跑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