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的方位避開了大部分的工作人員, 老馮和唐馨他們一概沒看見,但幾台機位都架著, 無法避免,那一幕已經全部落入鏡頭中, 尤其是親眼目睹的攝影師,全部待若木鶏。
同樣待如木鶏的還有女主角唐叮叮。
她額頭抵著陸之行的肩, 羞澀尷尬得不敢抬頭,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陸之行看了一眼前面的攝影師,面上露出一點尷尬,他的尷尬不是對任何人,只對唐叮叮。剛才他才問過她,是不是初吻?把初吻獻給熒屏會不會後悔?
轉眼, 他就把小姑娘的初吻給奪去了。
雖然是個不可控的意外, 但怎麽想都覺得他不厚道。
除此之外, 他心底還有一絲微妙的輕鬆感, 但現在不是品味那些的時候,他把人拉開, 稍微站直了, 低頭看向面紅耳赤的小姑娘, 低低地咳了聲:「抱歉, 你……」
你會不會生氣?
陸之行覺得,如果唐叮叮給他一巴掌, 他也認了。
唐叮叮很快回過神來, 飛快地說:「沒事, 意外……謝謝你剛撈我一下,不然我可能就摔得很慘了。」
陸之行抬頭望那幾個目擊攝影師掃過去,神色冷冰,甚至帶了七分威脅:都給我閉嘴,別聲張。
唐叮叮這麽說,大抵是不想讓大家都知道。
也是……
挺尷尬的。
幾個攝影師張了張嘴巴,又緊緊閉上,表示絕不會聲張。
陸之行垂眼,看見唐叮叮還光著的右脚,白晰纖瘦,肌骨平滑,脚趾塗著淺色指甲油,連脚都是精緻漂亮的。他別過眼,往前走了一步,彎腰把卡在那堆亂綫裡的高跟鞋放到她面前。
唐叮叮紅著臉把脚套進去,小聲道:「謝謝……」
她有點不敢回頭,跟彭州接吻那是拍戲,大家不會有什麽反應,但跟陸導演……那就太窘了。
那邊,唐馨看他們有點怪异,喊了聲:「怎麽啦?叮叮扭到脚了嗎?」
陸之行走向監視器,想阻止別人看回放,聞言停住脚步,回頭看向她的脚。
唐叮叮年紀小,但這麽多年教養在那裡,深吸了幾口氣,回頭笑了一下:「沒有扭到,就是有點嚇到了……」
嚇到了?
陸之行舌尖抵了下腮幫,若有所思地轉回去,拎起座位上的水瓶灌了兩口,潤了嗓:「先休息幾分鐘,等會兒再試試,叮叮……再找下狀態。」
彭州:「……」
不試了嗎?
陸之行想了想,看向彭州:「你的手什麽時候好?」
彭州說:「大概兩三天吧。」
陸之行看了一眼耳尖紅透的唐叮叮,估計今晚是拍不下去了,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對彭州說:「好好注意右手,今晚這場戲先不拍了,三天後拍。」
其他人楞了一下,老馮:「爲啥?」
陸之行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等彭州的右手好了再拍。」
大家也沒多想,估計是導演太追求完美了,剛才試過覺得左手抱人拍出來沒那麽好看罷了,有人問那今天拍什麽?陸之行看看時間,晚上十點。
他看了一眼唐叮叮,她跟唐馨坐在一起。
「請大家吃宵夜,吃完了回去睡覺,不想吃的可以提前收工了。」
「等下。」彭州喊了聲,「我來請,今晚是因爲我延誤進度,請大家吃宵夜。」
陸之行靠在椅子上,笑著擺擺手,把請客機會讓出去。
另一邊。
唐叮叮被唐馨拖到外面,唐馨仔細看著她,小聲問:「你剛才臉怎麽這麽紅?陸導演是不是碰到你的胸了?」
唐叮叮:「……」
她呆愣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碰到胸嚴重一點,還是丟了初吻嚴重一點。
唐馨驚訝:「不是吧?真碰到了?」
不然這麽臉紅那麽久?
唐叮叮忙說:「沒沒沒,不是……我是……」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剛才,陸導演撈我的時候,我們倆不小心撞一起了,就……親到了。」
唐馨:「!!!」
過了一會兒。
唐馨小心翼翼地問:「小肥羊,這是初吻吧?」
唐叮叮:「……是。」
唐馨托著下巴:「那到底是虧了還是沒虧?本來是要跟彭州拍吻戲的,現在給陸導搶先了……嘖,我要不要跟你哥說一下?」
唐叮叮臉紅髮暈,忙道:「不要不要不要!千萬不要!只是意外……」
不管意外不意外,反正,她初吻沒了。
等宵夜吃完,大家陸陸續續回酒店休息,機器還擺在那間辦公室,晚上有人守著。
深夜,陸之行靠在椅子上,看了一下回放,有些不淡定地點了根烟,懶散地往後一靠,一邊抽著烟一邊看攝影機裡的畫面,八個機位效果可真特麽不是蓋的。
全方位,都拍到了,包括小姑娘驚訝圓瞪的眼。
所有細微的表情,全部收入他的眼底。
這東西不能留。
傳出去對唐叮叮影響不好。
陸之行按在删除鍵上,手按下去之前,又頓住了。
他仰著頭閉上眼,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似的,低駡了句:「靠。」
這種事竟然也能猶豫,禽獸。
……
第二天安排的是配角的戲份,正好唐叮叮可以休息一天,她好好補了一個覺,快中午才起來,吃午飯的時候跟曾婉唐海鳴視頻了一會兒,傍晚她帶林林出去吃了頓海鮮。
她盡力忽略掉昨天那個初吻。
這樣以後在劇組看見陸導演就不會尷尬了。
豈料,兩人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牛軋糖店,林林轉頭看她:「今天要給陸導演送糖嗎?」
哦對,今天又到了送糖的日子。
唐叮叮不太好意思送,她唔了聲:「今天就不送了吧。」
林林:「爲什麽啊?」
馬上就要殺青了,再送兩次就圓滿結束了,她還是覺得有始有終的好。
唐叮叮一本正經:「陸導演上次跟我說了,他再吃糖回去要去看牙醫了。」
林林:「……」
陸導演真幽默,她最近吃了那麽多,是不是也要去看牙醫?
十天一次的送糖賄賂,被唐叮叮强行終止了。
拍了一整天的配角戲份,劇組晚上九點收工,回去的路上,陸之行算了算日子,今天又到了叮叮小姐賄賂他的日子了,不過……
她估計今天不會來了。
車經過一家牛軋糖店,他抬手:「停車。」
助理把車停下,回頭問:「怎麽了?」
陸之行推開車門,隨口丟下一句話:「去買點東西。」話剛說完,車門砰一聲關上,他人已經走遠了。
老馮和助理看見他走進一家店,兩人瞪著那個大大的招牌,面面相覷。
助理嘀咕:「陸導衣櫃裡一大堆糖呢?怎麽還買啊?」
老馮:「啥?一大堆?」
助理:「對啊,好像叮叮小姐每個星期都送過來。」
老馮眼睛都亮了:「每周都送?」
他還以爲隻送了那一兩次呢!原來每周都送?!
行啊,陸之行不聲不吭的,像拐帶人家叮叮小姐。
陸之行照著唐叮叮以前送給他的糖,幾個口味都買了一份,又拿了兩盒西餅,包裝挺精緻,女孩子一般都會喜歡,劇組的小姑娘偶爾也會買。
上車後,老馮用一種「看你裝到什麽時候」的眼神看他。
陸之行莫名其妙:「你眼睛抽筋了?」
老馮:「你給叮叮送糖?」
陸之行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窗外,「回禮。」
老馮老神在在地笑著,也不在助理面前戳穿他,一副「我什麽都懂」的表情。
陸之行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懶得搭理他,免得這老男人還來勁兒了,真去撮合他跟叮叮。
回到酒店已經九點半,陸之行洗完澡套了條休閒褲,黑T恤,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猶豫兩秒,給唐叮叮發了條微信:「叮叮,睡了?」
唐叮叮剛做完面膜,一身粉色家居服蜷縮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劇本。
她看到消息後,有些緊張地回復:「還沒有,導演有事嗎?」
過了一會兒。
陸之行:「今天沒送糖?」
唐叮叮:「……你說了要去看牙醫,我不好意思送了。」
只是這樣?
肯定不是。
陸之行把手機塞進褲兜,靠著桌子想了想,拿著東西出門,敲了敲唐叮叮的房門。唐叮叮心裡忽然一緊,坐在遠處盯著門口,又低頭看看手機。
忽然,跳出一個消息。
陸之行:「開下門,送你一個東西。」
唐叮叮手抖了一下,手機差點掉了,她手忙脚亂地爬起來,快走到門口,又跑回去翻開衣櫃,兵荒馬亂地套上一條熱褲,一件寬大的T恤。
又抓了兩下頭髮,深呼吸兩次,才小跑去開門。
陸之行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動靜,想像了一下小姑娘手忙脚亂的模樣,低頭笑了笑。
門忽然開了。
唐叮叮俏生生地站在門後面,抿著笑抬頭看他,看到他手裡拎著的東西,笑容僵了一下。陸之行手機塞進褲兜裡,微笑著把東西遞過去,嗓音壓得很低:「回禮。」
唐叮叮猶豫了一下,小聲說:「不是說不用回禮的麽?」
陸之行沒動,垂眼看著她,有些無奈地開口:「那算賠禮呢?」
唐叮叮:「……」
爲那個意外的吻嗎?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唐叮叮心理建設了一整天,告訴自己只是意外,不要多想,却被他幾句話輕易被擊垮。
耳根悄悄爬上羞意。
她抬頭看他,眼神清澈,透著幾分羞澀,咬著唇接過那份賠禮,剛抱到懷裡,還沒來得及說話,頭頂就傳來男人低沉溫和的聲音:「雖然是意外,但還是很抱歉,也不用躲著我,接下來還有拍攝以及宣傳,避免不了見面。」他頓了頓,輕笑出聲,「你如果覺得賠禮不够的話……」
「够了够了。」唐叮叮紅著臉打斷他,眼睛不太好意思再看他,盯著對面的門,「那個只是意外,我沒怪導演的意思的,你不用那麽……自責。」
她知道陸之行很紳士。
他像一個慵懶又恪守的紳士,溫柔又認真。
唐叮叮一直覺得他很值得敬重,這樣的男人不管怎麽樣都討厭不起來,甚至還很喜歡,她沒有深究過這種喜歡是單純的欣賞還是深層次的喜歡。她再次抬頭看他,認真說:「我沒生氣,也沒怪你,賠禮我收下了,這件事……就、就過去了。」
陸之行睨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手抄進褲兜裡,低聲笑笑:「那就好,早點睡吧。」
唐叮叮:「嗯,晚安。」
陸之行懶聲:「晚安。」
他轉身,過了兩秒,唐叮叮把門關上了。
唐叮叮站在門後面發了幾秒待,小聲嘀咕:「好緊張……」她揉了揉臉,咬著唇走回去,把東西放在桌上,打開看了一眼。
初吻賠禮?
一袋糖果。
陸之行之前出房門的時候沒關門,門半敞著,剛走到門口,對門打開,老馮一看見他就笑了,「哎正要找你呢,你剛幹嘛去了?」
陸之行走進屋子,沒回答他前面的問題,「出來走走。」
老馮晚上沒事就喜歡凑他房間嘮嘮嗑,老袁也經常一起,老袁還開玩笑說:「你這人天天跟我們兩個已婚中年男人混一起,怎麽半點也沒收受影響。」
陸之行淡笑:「看到你們現在這樣子,我更不可能受影響,我幷不希望我到你們這個年紀變成這副模樣。」
損,是真够損的。
不過,他對人一向挺好。
尤其,對女人足够紳士。
老馮跟在他後面進去,感嘆了句:「你說你吧,人長得帥,才華也有,怎麽沒個女朋友?」
陸之行活動了下脖子,骨胳咯咯響了幾聲,他順手從桌上拎了包糖塞給老馮,「吃糖,還堵不住你的嘴了?」
老馮:「……」
他撕了個糖,就坐在椅子上看沙發上的陸之行,不懷好意地笑:「你是不是看上叮叮了?叮叮是好啊,長得多漂亮,家裡還有礦,你要是真跟她在一起,以後拍電影都不怕沒資金了。」
陸之行嘴角抽了抽:「她幾歲,我幾歲?」他頓了一下,目光瞥向窗外,「她太年輕了,而且跟我在一起,怕顧不好她,那姑娘……得疼著。」
老馮算了算,說:「就差八歲,不多。你看看那個老徐,都五十多了,娶了個二十多的妻子,年輕漂亮,這有什麽啊。」
老徐也是圈裡的導演,那還是二婚,娶了個小他二十歲的妻子,娛樂圈裡的一個小新人,誰不知道?陸之行跟老徐還挺熟。
他淡淡開口:「所以我說他是老畜生。」
「……」
老馮哎了聲:「這話你敢當著他的面說?」
陸之行回頭看他,漫不經心地笑笑:「他在我面前,我也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