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在唐域面前又丟了一次臉,他卻說他更喜歡我了。
我想了想,大概是傷在我身,疼在他心了。
他終於嚐到了心疼的滋味。
——《小霸王日記》
時間一晃就到了十月底,落葉蕭瑟的深秋季節。
兩人基本連假期都沒有,唐馨還好,休息了兩三天,整個十月唐域幾乎都在出差。
唐馨每年換季都要感冒,尤其最近加班太多身體垮了,吃了感冒藥就早早睡下了。
她是被手機吵醒的,迷糊著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接通,一聽完整個人都清醒了,她從床上坐起來,聲音還帶著感冒和剛睡醒的沙啞,冷聲問:“你說什麼?”
鐘妍哭哭啼啼:“周楊欠了高利貸,我們被押在這裡了,我還被拍了裸照……”
等那邊說完,掛斷電話。
唐馨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頭疼欲裂地爬起來,去洗了一把冷水臉。
等人清醒一點後,才帶上銀行卡、車鑰匙和手機出門。
深夜,黑色商務車剛拐進小區大門,唐域靠在後排,就看見一輛白色Macan迎面開過來,一瞬間錯過,很快開出大門,他甚至沒能看清她的臉。
唐域愣了一下,下意識瞥了眼時間——
凌晨12點1分。
這麼晚她出去幹嘛?唐域皺眉,很快吩咐司機:“掉頭,跟上剛才那輛白色的車。”
“啊,好。”
司機慌忙說,其實他剛才都沒注意看是什麼車,從後視鏡掃了一眼,只能隱約看見一輛白色Macan的車屁股,車速很快,等他掉好頭,那車已經拐出路口了。
“先開出去。”唐域皺眉,給唐馨打了個電話。
這會兒馬路上車比較少,唐馨車速壓著限速開的,丟在中控箱的手機突兀響起,她以為是鍾妍,直接接了藍牙,男人低沉的嗓音:“這麼晚你出去幹嘛?有事?”
唐馨下意識降了降車速,有些驚訝:“你知道我出來了?”
這人不是在出差嗎?
“剛回來在門口看見了。”唐域讓司機右拐,隱隱約約看見她的車屁股,“這麼晚出去,是不是出事了?”
唐馨猶豫了一下,嗯了聲。
前方紅綠燈,她踩著最後一秒開過去,車子一下子就拐彎不見了踪影,偏偏前方要等兩分鐘的紅燈,司機排隊等紅燈,有些無措問:“唐總,現在怎麼走啊?”
唐域皺眉,對著電話問:“地址。”
唐馨扶著方向盤,心念一動,低聲說:“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給錢就行了。”
她小的時候唐大偉就是給高利貸追債的,她深知高利貸沒那麼好對付,還不出錢各種陰險狠辣的手段都能使出來,關鍵是這種事情報警沒什麼用,那些人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沒點關係和江湖底子的人,是不會出來放高利貸的。
只有給錢了才能解決一切問題。
鐘妍那傻逼,都叫她分手了,竟然還發生這種事情。
唐域立即想到她上次那個要50萬塊的電話,聲音沉下來:“你這麼晚跑出來說出事,我怎麼可能放心。”他有點不耐地瞥了眼綠燈,“司機沒跟上你的車,車卡在紅綠燈這裡了,你告訴我地址。”
唐馨沉默了一下,又衝過了一個紅綠燈,才把地址告訴他。
挺遠的一個老KTV,在她那套房子附近,有點遠。
唐域甚至沒聽說過,他叮囑她:“你到了在樓下等我。”
唐馨沒說不也沒說好,兩人掛了電話,唐域直接搜了導航,讓司機跟著導航走,他們運氣也是差,幾乎每到一個路口都遇上紅燈。唐馨卻一路暢行無堵,一瞬間,兩輛車拉開了長長的距離。
唐域冷聲:“開快點兒。”
“好。”
司機戰戰兢兢地開著,覺得唐總要不是喝了酒,早就讓他下車自己開了。
唐馨剛把車停在樓下,鐘妍的電話又打來了,急急道:“姐,你到了嗎?你快上來,不然他們要曝光我照片了,你快點……”
唐馨猶豫了一下,轉身走進KEV,“你哪個包廂?我到了。”
“我在五樓,你上樓我就在門口等……”
唐馨走進電梯,不知道是電梯信號不好,還是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斷斷續續的……
這個KTV裝修也很老,消費者也不多,包廂好幾個都是空著的,她走到五樓走廊,沒看見鍾妍,剛拿出手機要打電話。
旁邊的門忽然拉開,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站在門口看她一眼,唐馨甚至來不及尖叫,就被人一把拽過去摀住嘴,整個人跟著甩進門裡。
手機從手中掉落,剛好掉在門檻邊,厚重的門自動合上時,狠狠一夾擊,手機屏幕直接裂成了蜘蛛網。
唐馨瞪大眼睛,開始奮力掙扎,抬腳就往身後狠狠一踩,指甲在男人手上用力一抓,那人沒料到一個小女人這麼野蠻,腳上和手上同時一疼,痛叫著鬆開她。
“操!你這娘們還打人?”
罵完一把抓住她的頭髮,一巴掌就打到她臉上。
打得唐馨的臉都偏過去了,右邊臉頰火辣辣的疼,頭昏腦漲,整個人都懵了,更多的是羞辱,她從小到大就沒被人打過耳光。
那男人還揪著她的頭髮,滿臉戾氣地低頭瞪她:“老實點兒。”
唐馨眼睛都是紅的,咬著牙狠狠瞪著他,氣得胸口都在起伏。
“你鬆開我表姐!”
鐘妍被人按住沙發上,衣衫凌亂,眼睛紅彤彤地喊,周楊比她更狼狽,直接被人踩在沙發邊上,臉貼著地板,地板上還有好多碎玻璃,他臉頰都刮破了幾道,哪裡還有之前乾淨陽光的模樣。
這時坐在沙發中間穿灰衣服的男人才開口:“放開她,來給錢的,動什麼手啊。”
那男人這才鬆開唐馨,唐馨胸腔裡燃著怒火,加上感冒的原因,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她用攥緊手指,指甲掐進肉裡,逼自己冷靜清醒,她走到門口撿起手機,發現已經黑屏了。
她看向他們:“多少錢?”
一開口,才發現嗓子是真啞了。
“六十萬。”
“……”
唐馨狠狠瞪了一眼鐘妍,氣得手都在發抖,鐘妍羞恥地埋頭哭。
這錢是用鐘妍名義借的,有理有據,就算是高利貸,你怎麼也得還。
照片刪除,交錢。
唐馨是真的把自己的錢都交出去了,這會兒所有存款都不超過一萬塊,臉上還是火辣辣的,整個人身心俱疲,昏昏沉沉的,心裡還惦記著那巴掌要怎麼還回去。
本來都要走了,身後忽然有個男的很低地嘀咕了句,鐘妍忽然瘋了似的衝過去,扯住他的領子怒喊:“你是不是還藏了照片?!是不是!你給我刪了!” 唐馨很快就回頭了,剛要說什麼,鐘妍就被人揪下來一把推開,狠狠撞到她身上,本來就疲倦昏眩,被這麼一撞,整個人搖搖欲墜地往後一倒。 周楊只來得及抓住她一隻胳膊,她整個人半懸空著,左手慣性地撐住地面。 那一地的碎玻璃…… 瞬間,鑽心的疼壓進掌心裡。 疼得她慘叫一聲,眼淚直接掉出來了。 周楊連忙把她拉起來。 砰—— 門被人踹開。 一直打不通唐馨電話的唐域陰沉著臉走進來,一眼落在唐馨身上,然後看見她滿是血紅的手心,鮮紅的血正一滴滴往下掉,跟她細白的皮膚一襯,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就那一眼,他心臟狠狠一縮,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 唐域大步沖向她,把人拉到懷裡半摟著,小心翼翼抓起她的手,掌心裡嵌著大大小小的碎玻璃,看起來血肉模糊的,他喉結用力滾了一下,像是逼自己嚥下難言的情緒。 再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的巴掌印和滿眼淚框時,徹底暴怒了,他下顎咬緊,冷厲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一字一頓問: “誰打的?”
唐域一身黑西裝,氣質矜貴,更何況他那張臉在場的都認識,他的身價和背景他們也知道。幾個放高利貸的男人一時間僵在原地,內心慌亂不已,司機剛瞧著不對,叫了人來。
不知是被他的聲音和眼神震懾到了,還是驚訝他怎麼會在這裡。
一時間沒人回答。
唐馨緩過那股子尖銳的疼後,手還在滴血,整個人都脫力般往他身上靠,他寬闊結實的肩膀用力地抱著她,安全感侵襲全身。
男人垂眼看懷裡狼狽又可憐的小姑娘,眼底還有剛發完火沒收回去的狠勁。
一秒鐘後,他恢復理智,那眼神只剩心疼和柔軟。
男人忽然俯身把她打橫抱起,走向門口,瞥了眼司機:“守著,一個都別想走。”
司機是以前唐老爺子部隊裡的退伍軍人,說是司機也是保鏢,知道怎麼做事。
剛到了門口,懷裡的姑娘忽然抓住他的領口,聲音小而顫:“唐域。”
唐域頓住腳步,低頭看她,“嗯?”
“我從小到大,沒被人打過耳光……”
她腦袋埋在他溫熱的肩膀,明明聲音很小,唐域卻聽出了她所有的倔強和不甘的怒意,他下顎緊繃,壓低聲音問:“誰打的?”
這時,鐘妍終於回過神,指了滿臉橫肉的一個男人,“他……”
唐域神色平靜地把人放下,唐馨剛要上前,被人按住。
男人嗓音低沉,丟下兩個字——
“看著。”
唐域一直覺得打人耳光是件特別羞辱人的事,男人打架不打耳光,只用拳頭,他不記得多少年沒打過人了,以前小叔唐海程還沒在任務中斷腿的時候,倒是有空就拉著他打一架。
最近幾年除了偶爾的訓練,真沒跟人打過架。
那男人被唐域拽出來的時候反應慢了半拍,鼻子上猛地就被人砸了一拳,唐域打人那股勁兒都是跟唐海程學的,既快又狠,乾脆利落。
那男人一聲接一聲地慘叫,滿臉都糊了血。
唐域把人按反扣按在地上,手捏著他的手腕,大家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聽見“咔嚓”一聲,那人慘叫一聲,手軟軟地垂下,脫臼了。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唐域速戰速決,臉色非常平靜地轉身看向還呆呆愣住原地,手還緩慢滴著血的小姑娘,到她跟前俯身一把將人抱起,走出包廂門口,一秒沒耽擱。
再不管身後的混亂和狼藉。
鐘妍和周楊回過神來,忙要跟上去,被司機攔住了,鐘妍紅著眼解釋:“我是她表妹,就唐域抱走的是我姐。”
司機這才放行。
兩人剛跑到門口,警察就來了,鐘妍本來想去追唐馨的,一回頭髮現周楊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咬了一下唇,回頭去找了一下。
……
門口。
唐域抱著人走向路邊停靠的出租車,唐馨已經疼得麻木,感冒好像也加重了,她軟軟地窩在男人溫熱的頸窩裡,吸了兩口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奇怪的是,明明整個人疲倦得很,腦袋也昏沉,神經卻異常興奮跳躍,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她手還流血呢,也不喊疼。
第一句話就是:“唐域,你要是去拍打戲,肯定能大火。”
唐域皺眉看了下她血淋漓的手,心裡煩躁心疼,又覺得她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有些無奈,他托著她的臀,側身拉開車門,把人帶進車裡。
才低低地說:“哪天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真的麼?”
她小聲問,聲音抽了抽。
手疼啊。
“嗯。”男人很低的一聲。
唐域讓司機去附近最近的醫院,車開後,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的掌心上,沉默看著那些鑲嵌在肉裡的玻璃,滾了滾喉嚨,像是極力的隱忍著什麼。
唐馨渾身脫力地靠在他寬闊的肩上,像是偷氧似的在他身上嗅,嗅一口,就多點力氣,還能止止疼。
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嘴角彎了一下,就沒說話了。
大概是疼慘了,也累壞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小聲嘀咕:“你打得也太狠了點。”
那嗓子又軟又沙啞,幾乎貼著他脖子上那根動脈,鑽進骨血裡,唐域覺得自己毛孔都張開了,嗓子也有些啞:“你不是不吃虧麼?給你討回來。”
不止是這些。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窗外。
兩人鬧得最僵的時候,他拒絕她的時候,她都沒在他面前哭過,也只是紅過眼眶,打著小霸王的旗號,像是不會疼似的,他也不知道她背地裡有沒有哭過。
所以,看到她臉上紅腫,哭著流淚的時候,唐域心底像是被人猛地撕開一個口子似的,憤怒和心疼錯綜糾纏。
他的小霸王哪能讓人欺負。
還欺負成這樣。
到達醫院,唐域把人抱下車,唐馨腦袋一直低埋著,閉上眼睛,額頭貼在他脖子上,發著燙,也不吭聲了。
小姑娘發燒了。
他低頭看一眼,感覺她整個臉都是紅的,尤其右邊臉頰。
唐域神色凝重,步子又快又大,偏偏唐馨穿了件白色寬鬆毛衣,牛仔褲和毛衣上都蹭到了血,唐域領口和手上也沾到了,乍一看,怪嚇人的。
醫院護士醫生一看他這架勢,連忙推了病床過來,準備送去急救:“快快快!放上來!”
唐域把人放下,小姑娘右手卻揪著他的西裝領不放,皺著秀氣的眉,特別小聲懊惱:“哎,好丟人。”
他沒聽清,低頭靠近:“嗯?”
唐馨睜開眼,垂著眼皮看自己的手和到處蹭了血的毛衣,聲音大了一點:“我說好丟人啊,被你看到這樣子,我從小到大都沒這麼狼狽丟臉過。”
她都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肯定醜死了,她心裡很絕望。
失戀的時候好像都沒這麼狼狽。
不對,她被他拒絕的時候,瀟灑得不得了呢。
唐域無奈地看她,嘴角淡淡勾了一下,低聲:“沒關係,我更喜歡你了。”
“……”
她心尖顫著,腦袋也昏眩,抬眸楚楚可憐地看他。
看得唐域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下一秒。
她垂下眼,哼了聲:“你好變態哦。”
唐域:“……”
他舔了下乾燥的唇角,拉下她的手,無所謂地勾勾嘴角:“那就變態吧。”
兩個護士和圍著的醫生沉默了幾秒,明明是要準備搶救的,卻莫名被塞了狗糧,小護士咳了聲,問:“還要急救嗎?”
唐域直起身,沉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