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寶警惕地看了過去,卻見來人是個芝蘭玉樹的年輕郎君。
郎君眉目深邃,氣質淡然持重,瞧著他去往的方向,應當是要去後山的。
趙保英自然也看到了霍玨,他微微眯起眼,此人氣度風華均是上上之等,在盛京應當不是寂寂無名之人。
可他從未見過此人。
似是察覺到趙保英的目光,霍玨平淡地對上他的眼,而後便微微一頷首。
對趙保英與高進寶來說,這人純屬路人,敢如此不卑不亢地衝著他們頷首示好,倒是頗為出乎他們意料。
這盛京裡,凡是曉得趙保英身份的,見著他了,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地躬身行禮呢?
這年輕郎君約莫是不知曉他們的身份罷!
趙保英噙著淡淡的笑意,饒有興致地望了霍玨一眼,便輕甩拂塵,轉身出了竹門。
待得上了馬車,他握著拂塵的手驀地一頓。
不,不對,霍玨這名字他聽過,今年五月便要走馬上任順天府尹的宗彧大人曾二進金鑾殿,就是為了這人。
上元夜,臨安城,救了萬余名百姓的赴考舉子,霍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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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門“吱嘎”一聲開了又合攏,沒一會兒,便傳來漸去漸遠的馬蹄“得得”聲。
霍玨立於一棵大葉梧桐之下,目光輕輕一轉,落在藏於山茶花林深處的照性小築。
乾爹並未與如娘相認,這一點,他早有預料。
乾爹與他從來都不一樣。
若是他,與阿黎分開二十九年再重逢。定然是一刻都不願意等,哄著騙著乃至逼著,都要她回到自己身邊,哪怕她婚姻美滿,得遇良人。
而乾爹唯有在得知如娘過得不如意,並且不介意他閹人的身份,才會去靠近如娘。若不然,他是寧願選擇在背後默默地守護她,也不會打擾她的清淨的。
可無妨,他總會安排他們再重逢,到得那時,不用如娘親自去,乾爹也會主動跑來接如娘回去順意府。
思及此,霍玨便不再停留,快步往後山去。
與阿黎分開了一個多時辰,小娘子怕是要等急了的。
薑黎倒是沒等急。
她這人一貫來是很能自個兒給自個人找事做的,從前在桐安城便整日地搗鼓著釀酒做美食掙銀子。
嫁了霍玨後也從不閑著,習字看書練針鑿學管家,日子可忙碌得很呢。
這會在後山賞花,還曉得拉走如娘、桃朱、雲朱,給楊蕙娘與孫平製造點單獨相處的機會。
大相國寺的山茶花林聞名整個順天府,這後山也就成了盛京高門大戶相看未婚男女子的最好去處。
這麽好的一個地兒,薑黎自然不想浪費了。
她娘與孫大當家,如今也就差捅破最後一層紙了,眼下可不就是個好時機嘛?
偏生阿令那塊榆木疙瘩,實在是太不解風情了,娘與孫大當家在那說話,他硬要插在二人中間算怎麽一回事嘛?
薑黎腮幫子鼓了又癟,癟了又鼓,正在心裡默默嘀咕著薑令,一抬眼便見霍玨信步前來,忙喜出望外地喊了聲:“霍玨!”
霍玨方才過來時,便見到小娘子皺著眉一臉苦思的模樣了,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一到她跟前,便問:“出什麽事了?”
薑黎也不好當著如娘她們幾人的面說,隻好拉過霍玨的手,踮起腳,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快去把阿令喊過來,娘和孫大當家說話說得好好的,他非要去插一嘴,忒不解風情了,我都擔心日後他要找不著小娘子了!”
霍玨這才反應過來薑黎在苦惱什麽,一時覺得好笑,可又怕薑黎察覺,便斂了斂眸,輕“嗯”一聲,道:“我現下就去喊他過來。”
那廂薑令全然不知他姐姐都要怕他日後娶不到小娘子了,正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要說些什麽話來緩和氣氛。
從桐安城過來盛京的路上,他就發現了,她娘似乎很是討厭孫大當家。
救如娘嬸的那日,孫大當家受了點皮外傷,大約是覺著孫大當家身手不夠好的緣故吧,她娘的臉色極其難看,連去給孫大當家送外傷藥都不願意,非要喊他去送。
之後在永福街住下後,更是成天的避開孫大當家,似乎真的很不願意見到他。
是以方才他見他們二人竟然落了單,他便趕緊過來,免得他娘一個不開心同人孫大當家吵起來。
佛門淨地,吵起來多不好啊!
可他自小就不是個愛說話的,乾乾巴巴地撿著話說,氣氛越說越尷尬。
楊蕙娘性子雖爽利,可到底沒爽利到在兒子面前,與旁的男子談情說愛,便道:“我去尋阿黎和如娘她們了,你們慢慢聊!”
說罷便兀自離開。
薑令見楊蕙娘走了,默默舒了口氣,對孫平道:“孫大當家莫要多想,娘不是因著不想同你說話才走的,多半是記掛著阿黎與如娘嬸。”
剛走過來的霍玨聽見這話,登時腳步一頓,先前還覺著阿黎有些杞人憂天了。
阿令模樣俊朗,讀書刻苦,性子亦是敦厚,要尋個情意相投的小娘子應是不難的。可這會聽見他說的話,不免又覺得阿黎沒擔心錯,就阿令這不開竅的腦袋,日後還真的不好找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