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的空檔,脖子後突然一涼。
岑寧下意識想回頭,言行之卻伸手在她腦後輕拍了一下:「別動。」
岑寧端正地坐著,放在大腿上的手揪緊了衣料。
言行之心無旁騖,塗得很仔細很認真。他用手指沾藥膏,再細細撫過她的肌膚。
「下次遇到任何危險,先跑,知道沒。」
岑寧一動不動,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後低低地應了一聲。
塗完脖子後,言行之將衣服又往下拉了一些,肩胛骨左側也有一條細細的疤痕,但好在這個比脖子後的輕了許多。
言行之面色不改,目光在那條粉色的帶子上輕飄飄地掠過,好似沒看見似得,繼續上藥。
岑寧此刻的臉色應該可以用蕃茄紅來形容,左肩被拉了下來,整片肩膀都裸。露在外面,一條粉色的內。衣帶在空氣中曖昧又尷尬的存在著。
她緊抿著唇,能感覺他的指腹滑過她的肌膚,引起一陣陣顫慄。
「還有呢?」言行之停下,問道。
還有兩道在偏腰腹的位置,如果要上藥那勢必要把整件睡袍褪到底。現在這個情況岑寧就已經要承受不住了,更何況是那樣。
「沒了!」岑寧立刻從沙發上躥起來,但沒站一秒,又被身後那人攔腰拉了回去。
她一個慣性撞在他的胸口,言行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稍微往外推了一點,「小心點,別把剛塗上的藥被全蹭我身上。」
岑寧:「……」
這怪誰啊,還不是你拉了我一把。
「真沒了?」
言行之此刻的姿勢是完全將她收在懷裡的,話說間,熱氣就噴在岑寧的耳朵上,她一怔,跟過電似得縮了縮:「沒了……」
「說謊。」
岑寧閉口不言。
言行之淺淺一笑,捏住了她的手腕:「岑寧,你知道你說謊的時候會特別明顯嗎。」
岑寧順著他的手臂看到了自己緊緊揪在一起的手指,呆了一下,猝然鬆開。
「還有哪?」這次,他的聲音嚴肅而冷酷。
岑寧偏頭看他,目光落在他的眼睛裡。
太近了,近得她腦子發懵,近得她不想聽自己那膽小怯懦的心,也近得她不想執行張梓意那無厘頭又有點道理的建議……
或許,就這麼豁出去算了。
她拉開他的手腕,再握住他的手指,引著他到她腰後的地方。言行之低眸看了眼,瞭然,伸手去拿藥膏。
「行之哥哥。」岑寧突然開口。
言行之停頓,看她:「嗯?」
「我高一那年,你跟爺爺在書房裡吵架。」岑寧突然道,「我怕爺爺打你,所以偷偷去窗外看著。」
言行之一滯。
岑寧垂下眸子,淺聲道:「我聽到你說我和你之間只是爺爺的承諾而已,你不想讓爺爺控制你,更不想讓他決定你的未來、你的婚姻。我的存在……只是勉強。」
言行之放下藥膏,微微側了一下頭,他看著岑寧,彷彿看到了她口中說的那個畫面。
那天,風雪很大,他和爺爺因為特種部隊的事爭吵……
「所以,我不想成為你的勉強和負擔,我,我早就決定不再喜歡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說喜歡我。」
岑寧本沒打算在今天說這些,也許是環境使然,也許是言行之的呼吸和體溫,也也許是他足以融化她的溫柔,這些也許,才讓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出來。
液晶電視裡綜藝節目還在播放,笑聲、掌聲、音樂聲……言行之深吸了一口氣,心口似突然被誰用力扯了一下,驟然劇痛。
他不知道,那天窗外的風雪裡,還有她。
「岑寧,那天我和爺爺說的話無意中傷你。」言行之皺著眉頭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那天的記憶他不太深刻,他記得的只是他不讓爺爺干擾他的未來,至於岑寧,或許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覺得爺爺那個承諾荒唐可笑,可他後來從未將她當成勉強。
「我只是希望爺爺不要以他的手段干預我的任何事,我不想讓他干預,但我可以自己來,這不矛盾吧。」
岑寧瞳孔微微一縮:「你——」
「所以因為聽到那些話你覺得我不喜歡你?」言行之自嘲地勾了勾唇,「看來從小到大,我也是白疼你了。」
岑寧驀地一驚,最後只能依著本能,不太確信地喚道:「哥——」
「嗯……」言行之揚了揚眉頭,突然插了一句,「這時候聽到你這麼叫還真是有點敗壞人倫的感覺。」
岑寧:「……」
言行之正色,伸手扶住她的臉頰,眼神晦暗不明:「說了這麼多,你能把你這顆心還給我了嗎。」
今晚信息量太大,岑寧徹底卡殼了:「什麼心?」
言行之眼中厲色一現,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夏,逸。」
岑寧反應過來:「他?我跟他沒怎麼……」
「是嗎。」言行之道,「之前不是很喜歡他?」
岑寧實誠得很,聽罷沉思了會,道:「我是試圖喜歡他——」
「不許試圖。」
「……」
言行之眸中戾氣突顯,撫著她下顎的手慢慢收緊:「不要試圖。」
岑寧眨了眨眼睛,就是試圖,都沒開始啊……話都不讓人說完。
「聽見沒?」
岑寧猶豫了下,點點頭。
本來也就結束了,談什麼試圖。
言行之鬆了口氣,他沒想到從頭到尾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坑了。但話說回來,那年,他對她的心思還沒那麼明確,她那時小,他也只是想著去保護她而已。
當年辛澤川久說,他偏愛她。那會他自己還覺得奇怪,偏愛嗎,只是多關照了一點吧。
再後來,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對她有了明顯的心思,或許很早以前就埋伏了,所以在他回來後看到她跟另一個男人走時,心裡才會有那些說不出的鬱結。
最後岑寧還是讓他繼續上藥了,無關曖昧,只是一種癥結解開的關心。
不過晚上回到房間後,岑寧卻徹夜失眠了。
不知為什麼,她總是重複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尤其是大院的訓練空地,那裡的回憶太多,她腦海裡總是有那麼一個人,他坐在欄杆上,月光在他身上鋪了一層晶瑩的白光,他低眸看著她,臉上掛著淺笑。
「小孩,你知道什麼是老婆嗎。」
***
第二天還有早課,昨夜一夜未眠,岑寧頂著兩個黑眼圈聽老師講課。
臨近期末,每節課都異常重要。
岑寧當年因為魏品芳的關係選了和攝影不著邊的英語專業,雖然一開始覺得對拍照沒什麼用,但後來卻覺得,語言這塊也許對她未來外出攝影有很大實用性。
下課後,岑寧和室友一同去吃了飯,然後幾人拿著書,一塊去了圖書館。
岑寧最近一段時間放在攝影上的精力很多,所以期末複習得抓緊。晚飯時間,岑寧也就去圖書館樓下的麵包店買了一塊麵包吃,吃完繼續回到位置看書去了。
正在背一大片複雜難記的專業單詞時,手機震動了。
【幾點回來?】
言行之發的。
岑寧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回道:【會晚點,我要期末考了,現在在圖書館。】言行之:【嗯,要好了跟我說,我去接你。】岑寧:【我自己回去吧】
言行之:【太晚了,我接你】
「哎喲岑寧,你笑什麼呢。」突然,邊上的室友湊過來道。
岑寧連忙收起了手機:「沒啊。」
「嘖嘖,瞧這小表情,」陳淼號召另兩位室友看過來,「一定是男人發給你的,你們說對吧。」
「對對對,從實招來啊,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看書了。」岑寧睨了幾人一眼,「小點聲,小心別人投訴你。」
畢竟是在圖書館,幾個室友雖然很想打趣,但也只能忍下去了。
晚上八點多,岑寧收拾書包,起身準備離開。
她前腳剛走,幾個室友火急火燎地跟了上去。
岑寧一開始並沒發現,她走出圖書館後,看到了台階下等著她的言行之。
岑寧愣了一下,連忙小跑下去。
「不是在校門口等著嗎,怎麼在這。」
言行之伸手拿過了她的書包:「閒著無聊,隨便看看。」
岑寧見過太多大學裡來接女朋友的男生,以往看過後便過了,甚至有時還覺得那種甜膩有些匪夷所思。
直到今天看到言行之站在那裡,她才突然發現,原來那些男女的欣喜是那麼的真實,原來真的有種喜悅,是全身每個細胞都能感知的。
「書都看完了?」言行之問。
岑寧搖搖頭:「好多專業名詞,特別難記。」
「回家,我幫你複習。」
岑寧輕笑一聲:「你怎麼幫我複習。」
言行之面色微暖,伸手在她鼻尖捏了捏:「抽查單詞。」
岑寧苦了臉:「啊……」
言行之說著,眼神突然落到了她的身後:「那幾個,你同學?」
岑寧聞言回頭,看到了三個室友鬼鬼祟祟地貓在那裡。見她發現了,幾個女生嬉皮笑臉地走了出來「哎呀,正好要回寢室,沒想到遇見你們吶……」
陳淼也跟著道:「嘿帥哥,又見面了哈。」
岑寧:「你們幹嘛呢?」
陳淼:「回寢室啊,大門就在這,你總不能不讓我們出來吧。」
岑寧嘴角微微一揚,無可奈何。
「帥哥,上回你來我們寢室的時候我就特別看好你。」陳淼瞇了瞇眸子,「說真的,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啊。」
岑寧輕咳了聲,拉過言行之的胳膊往邊上扯:「那什麼,先走了——」
「女朋友。」言行之難得對他人和顏悅色,他拉過岑寧的手,淡定且真誠道,「她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