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狼已經被你放進來了……怎麽辦?」
昏暗的只有月光的房間裡, 耳邊吹拂的熱度, 給靜謐的氣息平添了幾分曖昧。
蘇邈邈沒忍住, 很輕地哆嗦了下。
換來耳邊一聲忍俊不禁的低啞笑聲——
「小孩兒, 師父在你心裡, 就這麽禽獸不如麽。」
蘇邈邈:「……沒、沒有。」
「那你抖什麽?」
「……」
聽出這人語氣裡不掩飾的謔弄, 蘇邈邈閉上嘴巴,不肯再吱聲了。
時間、地點和昏暗度都有些危險, 商彥如今對自己的人性和底綫,又一貫沒有什麽信任度,所以他自覺地退了半步。
但幷沒有鬆開女孩兒的手腕。
蘇邈邈顯然也察覺到了, 輕拽動了下,然後不解地仰頭看向他。
「你還不走嗎?」
商彥把女孩兒拉到落地窗前的月華下, 聞言側回身。
「我好不容易偷偷溜上來的, 你這就趕我走?」
「……」
蘇邈邈沒跟他耍嘴皮子,扯出了自己的手腕。女孩兒轉身,邁著白淨的脚丫子,跑到衣櫃旁邊, 又拿出了一隻圓圓的軟墊。
跟地上這個似乎是一對。
看女孩兒紅著臉兒拎過來,遞給自己的時候,商彥難得對文家生出了一丁點好感。
——雖然只是因爲它家的一對墊子。
商彥接過來。
兩人幷肩, 在落地窗前坐下。
窗外的枝丫被夜色染上濃鬱的黑, 天空的圓月被薄薄的雲層遮住時, 房間裡僅存的那點光亮便也暗了下去。
商彥側眸, 一直望著身旁的女孩兒。
而蘇邈邈從窗外收回目光,慢慢枕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側埋下臉,低聲咕噥:「很神奇……」
「嗯?」
商彥垂在身側的指節輕動了下,最後還是沒有忍住,他抬手女孩兒的小腦袋,莞爾地笑,「什麽神奇?」
蘇邈邈抬眸,「就是……只有我和師父兩個人,不說話,很安靜,但好像一點都不尷尬。」
商彥低聲笑起來。
「這就很神奇了?」
蘇邈邈看著他。
商彥手掌下那顆小腦袋頓了頓,輕點下頭。
商彥心裡一動。
他傾身斜靠過去,在女孩兒耳旁輕笑,「那以後,師父帶你做更多很神奇的事情,好不好?」
蘇邈邈:「…………」
不知道爲什麽,這時候的商彥給她的感覺,像是那個在童話書裡圓木門外,拄著拐杖披著斗篷敲門的狼外婆。
蘇邈邈沉默兩秒。
「不好。」
——
啪嗒,小白兔警惕地把門關上了。
商彥啞然失笑。
他退回身,不再逗女孩兒,「你經常一個人這樣坐著?」
「嗯。」蘇邈邈輕聲應。
商彥眼神微動,「不會無聊麽。」
蘇邈邈想了想,搖頭,「習慣就好了。」
「……」
商彥眸光微沉。
「習慣就好」。
可她才只有十六歲,身患那樣的病,這麽多年,是怎樣一個人習慣過來的?
蘇家……
商彥垂在外側的手慢慢攥緊了,目光偏到一旁,沒有再與女孩兒對視,更怕自己此時的情緒會嚇到她。
「我喜歡星星。」
女孩兒突然輕聲說。
商彥側眸看向她,而蘇邈邈正微仰起臉,下巴尖尖的,看著窗外的夜空,還有那些零碎的、斑駁的、像是被人隨手撒了一把碎光的星星。
她的眼角彎下來。
「他們會聽我說話,也會一直陪著我,他們之中的很多我都能叫得上名字,是院長嬤嬤教給我——」
女孩兒話聲驀地一停。
而商彥也敏銳地察覺了出現在她話裡的那個人。
「院長嬤嬤,是誰?」
「……」
蘇邈邈目光閃爍了下,遲疑而不安地埋下臉。
商彥若有所察。
他眼神微深,面上却隻露一個薄淡的笑,「現在不想說,那就以後再說。」
「……」
女孩兒兀自趴在那裡,一個字都不肯再出口了。
等了許久,商彥心裡無聲一嘆。
他站起身,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今晚好好休息,師父先走了,嗯?」
「…………」
回應他的只有安靜。
商彥沒有强求,轉身向房門處走去。而就在他剛剛握上房門門柄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很輕的聲音——
「最多一年。」
商彥驀地轉回身。
女孩兒背對著他,嬌小的身形在地板上縮成一團小小的影兒。
空氣裡最細的顆粒都像是被這聲音輕輕震顫。
「一年以內,我什麽都會告訴師父的。」
「……」
「所以,師父能等等我嗎?」
「…………」
商彥這一次的沉默尤爲地久。
久到女孩兒似乎開始有些不安了,他才開口問:
「爲什麽是一年?」
那些不安的情緒順著四肢百骸爬上來,無聲地撕咬著他的心口。
蘇邈邈安靜地回答:「因爲在十八歲之前,我需要做一個很重要的决定。……在做下那個决定之前,我想……我可能需要師父告訴我,該怎麽選。」
男生的身影在黑暗裡僵伫許久。
半晌後,
他垂目,低聲。
「好。」
「我等你。」
「……」
房門打開又關上。
挂在樹梢的圓月,悄悄地藏到了雲彩後面。
……
從文家別墅中走出來,路上更爲安靜。
商彥面無表情,清隽的側顔在月色下更透出幾分淩厲的冷白。
他走回自家的車旁,管司機要來手機,到一旁撥出個電話去。
對面不多時便接起。
薄屹的聲音在電話對面響起——
「大哥,我喊你大哥行不行?這都快九點了,而我是個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我是有我的夜生活的——當然我知道你不懂,但你得體諒我啊。」
商彥皺了皺眉,此時却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思。
「蘇邈邈的來歷,我已經確定了。」
「……」
對面呼吸一頓。
幾秒後,窸窣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換了個房間以後,才聽進薄屹重新開口。
這一次,他語氣帶著點嚴肅。
「我這邊也隱約查到了一點迹象,因爲不能確定,又事關…………所以我還沒有告訴你。」
「如果你查到的也是蘇家,那可以繼續往下查了。」
薄屹沉聲:「她真是蘇家的人……當年傳聞裡蘇毅清那個已經早天的女兒?」
商彥垂眼。
半晌後,他才低「嗯」了一聲。
薄屹:「真是沒想到啊……要說你們商家和蘇家,也未免太有緣分了,這樣戲劇化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你們身上?」
商彥却冷下眼,聲綫一般地薄凉。
「是不是孽緣還未可知。」
薄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猶豫了下才開口:「蘇毅清和他的夫人,在我印象裡都算是圈裡的良善之輩了,倒是蘇家那個老太太……出了名的難對付,我看這件事多半有隱情。」
商彥聽出薄屹口中的支吾,眉一皺。
「你是不是還聽說什麽了?」
「……」
薄屹沉默幾秒,咬了咬牙,直言:「這件事我沒有求證過,也無從求證,所以你就聽聽,別盡信。」
「你說。」
「蘇毅清這個小女兒,是有先天性心臟病的,這你應該知道了吧?」
商彥微微沉眸,「……嗯。」
「我聽當初在蘇家做過工的老人說,其實在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前,就已經確診了。」
「……」
商彥的呼吸驀地一滯。
攥著手機的指節都下意識地收緊了。
而電話對面的話也如他此時心裡猜測的那樣走了下去——
「蘇老太太當時要求墮胎,是蘇毅清的夫人,也就是當時懷胎的江如詩,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
「蘇老太太非常著惱,聽說江如詩最後是以死相逼,才把這個孩子留了下來……只是蘇老太太此後就對她極其不待見,甚至包括預産期到臨産,她一眼都沒有去看過自己這個二兒媳和小孫女。」
「直到好些年後,江如詩又生下了蘇家唯一的孫子,蘇宴,她們之間的婆媳關係這才勉强解凍。」
「……」
商彥沉默,側顔綫條清冷淩厲,薄唇也緊綳。
「所以,你的意思是,蘇邈邈至今流落在外無法歸家,主要原因就是蘇家那個老太太。」
聽出商彥聲音裡的冷意,薄屹心裡一抖,嚴肅否認:「我沒這麽說過,我只是告訴了你我的聽聞,而且我也告訴你了這段聽聞未必一定是真的。」
「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你會開口麽。」
商彥冷聲問。
薄屹:「……不會。」
商彥:「我知道了。」
說著,他就要挂斷電話。
「臥槽別別別——別挂電話啊!」
對面薄屹急了。
「我怎麽聽著你要直接提刀北上,替你家小孩兒出氣,一刀揮了那老太太的感覺呢!?」
商彥笑了聲。
語調短平,尾音冰冷。
薄屹:「…………」
薄屹:「冷靜。」
商彥深吸了一口氣,壓平了心底那些躁怒的暴戾情緒。
然後他緩緩吐出,聲綫低沉微啞。
「我不會。」
「至少在你查明蘇家『驅逐』她的真相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
薄屹小心翼翼地試探:「那如果……我是說萬一,萬一真是我說的那樣,這蘇老太太就是這麽個死心眼子,那你是準備……?」
商彥又笑。
更冷了。
薄屹咽了口水,「我查,我一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在那之前,答應我,你真的什麽什麽都不要做。」
「……」
「你要是真出了什麽事,你姐會活刮了我你信不信?」
商彥垂眸,遮了眼底陰翳。
「放心。」
「就算是爲了蘇邈邈,我也什麽都不會做。」
「……」
得了這個保證,薄屹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
三中的周年校慶活動,在11月底正式結束。
原本以爲這件事如水中浮萍,很快便會隨著時間衝刷消失無痕,然而從校慶活動結束後的第二天開始,學校裡突然有些奇奇怪怪的流言傳了起來。
而這些流言全部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高二一班,蘇邈邈。
這天周一,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蘇邈邈照例,和齊文悅、廖蘭馨同桌兩人,一起去了三中的一食堂。
一路上,蘇邈邈神色愈發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周圍許多路過的陌生人,都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到她身上,偶爾還夾雜著幾聲竊竊私語。
只不過因爲相貌和知名度,蘇邈邈已經習慣了在三中被人矚目的生活,思考了一個來回沒找到痕迹,便沒有再去想。
三人在一食堂打好了飯菜,就近找了張有四張空位的長桌,一起坐了下去。
長桌另一頭,原本在交談的幾個女生一頓。
其中兩個人腦袋凑到一起——
「她就是蘇邈邈吧?」
「是……長相太好認了。」
「那傳聞裡是真的嗎?她真有病啊,看起來不像哎——」
「那誰知道,不過我們還是小心點好,反正我不敢在這桌吃飯了……」
「我跟你一起。」
「……」
兩個女生帶頭,端起吃到一半的餐盤,便起身離開了;而同一張長桌的其餘人,互相看了看,也都紛紛默不作聲地站起來,四散到旁處去了。
剛坐下的蘇邈邈怔住,茫然地回頭看過去。
食堂裡學生密集。
無數落過來的視綫與她的相撞,又紛紛躲了開去。
那幾秒的空隙裡,在那無數雙眼睛中,蘇邈邈真切地看見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害怕,探究,忌諱,好奇,躲避,同情,惡意……
蘇邈邈心裡一緊。
她下意識地捏住了餐盤,心裡掠過不祥的預感去。
齊文悅和廖蘭馨同樣不解。
直到忍無可忍的齊文悅抓了個初中相識的學生,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很久,才臉色難看地走回來。
「怎麽回事?」廖蘭馨難得主動開口詢問。
齊文悅神色複雜地看了蘇邈邈一眼,「邈邈……我說了你別生氣。」
「嗯。」蘇邈邈慢慢點頭。
齊文悅:「不知道哪個傻叉在外面傳謠,說我們邈邈落選周年校慶主持人,是因爲她——……」齊文悅避諱地看了蘇邈邈一眼,低聲,「是因爲她身體……有病。」
……來了。
蘇邈邈拿著筷子的手輕抖了下。
紙包不住火,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齊文悅還在旁邊氣憤不已:「這群智障真的是……別人說什麽他們都信!還有說我們邈邈有傳染病的,腦子裡是不是進**了?!如果真是那樣,那學校瘋了會讓邈邈來念書嗎!?」
齊文悅這幾句話的聲音絲毫沒有壓低音量,反而還提高了不少,臨近好幾張桌的學生們都聽見了。那些竊竊的私語和偷偷望來的目光,都在這話之後尷尬地停滯住。
然後他們紛紛低頭,把臉往餐盤裡埋。
蘇邈邈却輕搖了搖頭。
「別生氣,沒關係的,齊齊。」
齊文悅震驚地看她:「你都不生氣嗎?他們這樣造謠你!」
「……」蘇邈邈沉默很久,抬眸,驀地輕笑,「可是,我確實有病呀。」
女孩兒的聲音很輕,那笑容宛如一朵踩著第一抹春光伸展腰肢緩緩綻開的花朵,漂亮得讓齊文悅都丟了神。
廖蘭馨在旁邊皺起眉。
「但你絕不是傳染病,他們不該這樣,這已經屬言語暴力了。」
蘇邈邈垂下眼。
過了半晌,女孩兒嘴角輕勾起來,笑意柔軟,只是眼底的情緒看不分明。
「其實沒什麽差別……人忌諱疾病,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人願意接近醫院的,代入個體也一樣。」
而如果知道了她真正的病,那些目光只會更激烈吧。
無論是其中的好奇或者探究,同情或者避諱……那些情緒都會加倍。
他們會日復一日又每時每刻地提醒她——
她與正常人之間,可以被這些目光劃下多遙不可及的鴻溝。
齊文悅回過神,也聽出了女孩兒聲音裡深藏的苦楚。
她皺起眉,沒有胃口地戳了戳餐盤裡的食物,然後又低聲抱怨:「彥哥呢,這種時候他怎麽能不在我們邈邈身邊啊?」
蘇邈邈回神,連忙抬頭。
「你不要告訴他這件事。」
「那怎麽行??」齊文悅本能反駁,「必須要告訴他啊——他如果放話了,我不信學校裡還有誰敢這樣當面議論你。」
「真的不要。」
蘇邈邈難得聲音都有點急了。
齊文悅更不解地看她:「爲什麽啊?額……你怕他追問你的病嗎?」
蘇邈邈搖頭,「計算機培訓組在12月有一項非常非常重要的競賽,他們從10月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似乎不放心,蘇邈邈認真地看著齊文悅,幾乎要一字一句地囑托了——
「你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讓他分心。」
「哦……」
齊文悅不情願地答應了。
廖蘭馨難得插了一句話。
「我知道那個比賽,三年一度,國際級別的,12月份是他們在亞洲賽區的預選賽,是吧?」說完,她看向蘇邈邈。
「嗯。」蘇邈邈應聲。
廖蘭馨:「而且我聽說,高三那邊兩個組內的男生已經要退組了。而那個比賽,我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多人一組參加的團體賽,人數驟减還沒有及時候補的話,對他們會非常不利。」
「是,」蘇邈邈目露擔憂,「他最近爲這件事煩很久了,所以我更不想在這種時候讓這點小事打擾他。」
廖蘭馨點了點頭,顯然還是贊同她的做法的。
只不過坐在蘇邈邈對面,她剛不經意地抬起視綫,手裡的筷子就在半空中停滯了下。
須臾後,廖蘭馨少有地笑了聲。
她端起餐盤,站起身。
「看來,倒是我們瞎操心……」
齊文悅在旁邊一瞧見,急了,「同桌,你不會這麽不仗義吧!?」
「……」廖蘭馨被她突然打斷話音,翻了一記白眼過去,然後下巴衝蘇邈邈身後的過道方向抬了抬。
「你自己睜眼看看,誰來了。」
「啊?」
齊文悅回頭一看,喜笑顔開,「彥哥?」
不等那男生走到近前,齊文悅扯著廖蘭馨跑到這空出來的長桌另一頭。走之前她還不忘笑嘻嘻地衝著楞住的蘇邈邈回頭——
「不打擾,獨自發光,是我們身爲電燈泡的自覺。」
蘇邈邈:「…………」
不等她辯駁什麽,兩人已經落座到長桌的最遠處了。
而與此同時,一道修長的身影也停在了她的身旁。
似乎還有點低氣壓。
蘇邈邈:「……」
女孩兒慢吞吞地仰起臉,露出一點柔軟的笑。
「師父,中午好。」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情緒黑壓壓的,一張清隽俊美的面龐也微微綳著,面無表情。
「不好。」
男生一擰身,在大半食堂偷偷望來的目光裡,直接坐到了女孩兒的對面。
他薄薄的唇角很輕地勾了下,一點淡得幾乎稱不上笑的弧度掠過去——
「我家小孩兒都快被人欺負死了,還一聲不吭地不肯跟我提——你告訴我,我哪兒能好得了?」
「……」
蘇邈邈心虛地低下頭,「我不是看你們準備競賽預選賽,實在太忙了……這才沒敢打擾你……」
「別找藉口。」
商彥冷垂著眼。
「我之前告沒告訴過你,我不怕麻煩,所以那些麻煩來的時候,我會站在你前面的。」
蘇邈邈默不作聲。
商彥盯了她幾秒,輕眯起眼,「你現在是完全把師父的話當耳旁風了啊?」
蘇邈邈搖了搖頭,把吃了沒幾口菜的筷子放下,眼神乖乖巧巧的。
「我沒有。」
「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情,那我一定會提前告訴師父的。」
商彥這才滿意。
他側過視綫,在女孩兒身旁一掃,已經撞開了無數偷望過來的目光。
商彥皺起了眉。
「他們說你什麽,傳染病?」
「……」蘇邈邈鼓了鼓嘴巴,沒說話。
商彥輕嗤了聲。
須臾後,他轉回頭,撑著桌子向前傾身,薄唇微啓——
「喂我。」
蘇邈邈:「??」
商彥耐心地重複——
「用你的筷子,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