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校園裡的陽光微燥。
被灼得幹熱的微風吹拂過白色長廊上纏繞的紫藤花的枝葉, 發出細微的聲響。
長廊的盡頭, 一側的白色石柱上,穿著淺色夾克的女孩兒被身前的男生托著後頸, 身體撑在石柱面前, 男生俯身吻得忘情而熾烈。
直到女孩兒終於忍不住, 伸手抵著男生的胸膛和鎖骨, 竭力把人推拒了下。
趁身前眼神黑沉的人稍稍退讓, 她慌忙地側過滿染著緋色的面頰。
「……怎麽了。」
那人仍是不饜足的, 聲綫微啞,順勢俯到女孩兒讓露到眼前的白晰的耳朵上輕吻,伴著低低的笑。
「不喜歡……這樣嗎。」
「……」
蘇邈邈被親得往後小心地躲, 白晰的面頰更赧成了欲滴的嫣色。
她趁著空隙偷偷換了口氣, 才濕漉著瞳仁無辜地看向男生, 「腿……腿軟, 站不住了。」
商彥一怔。
須臾後,他垂下眼, 啞然失笑。
「你體力太差了。」
這種時候還要被嘲笑體力,女孩兒氣不過, 小聲咕噥。
「……就你好。」
「我確實好。」
商彥凑在女孩兒耳邊低低地笑, 忍不住又親了女孩兒的耳垂一下後, 才側身坐到了旁邊的廊柱下。
他還擱在女孩兒身側的手輕輕地勾她的腰。
「小孩兒, 過來。」
蘇邈邈臉一紅, 躲開。
「你別, 癢。」
商彥眸裡一深,頓了兩秒才笑。
「你不是腿軟嗎,過來坐一會兒。」
「……」
女孩兒第一次經歷這樣熾烈得像是要被吃掉的吻,這會兒連那人漆黑的眸子都不敢對視,憋著氣晃著視綫挪過去,遲疑了下便往男生身旁坐。
只是剛到半空,她手腕上突然一緊。一道拉力傳來,扯得她重心失衡,驚慌地扶到手邊。
早有預謀的那隻手正准地握住了她的,那人的另一隻手在她後腰一托,便輕鬆將她抱進了懷裡。
等蘇邈邈回過神,已經坐在了商彥的腿上。
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終於回過神,臉色泛起紅:「你……」
話聲未落,那人垂眼貼覆過來,再一次吻到了女孩兒的唇上。
這一次的吻輕柔,溫和,像是安撫,也像是歉意。
「我向你發誓,蘇邈邈。那樣差點被人趁虛而入的錯誤我只會犯一次,哪怕是因爲你,我也不會再碰一滴酒了,好麽?」
「……」
女孩兒輕咕噥了聲,不待她說什麽,唇瓣已經再一次被那人攫住。
而商彥仍纏著她親吻,又在空隙間低聲私語:
「你所有的不滿都可以發泄給我,那是我的疏忽和錯,只要你不再爲這件事傷心,我任你處置。」
他在她唇間輕嘆,像是饜足又像是不捨,輕忽而深沉,入了迷似的。
「蘇邈邈,我爲你做什麽都可以。」
「……」
「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我的命和一切都給你了,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什麽程度我都接受,但別再用我的錯來爲難自己了。」
「……」
在那人的話和親吻裡,蘇邈邈尋不到任何回聲的間隙。
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一種沉澱得太久而有些入魔的迷戀,讓蘇邈邈從骨子裡生出一種微栗的感覺。但她又同樣想念和眷戀著面前這人,她便說服自己小心地接納他,推拒在他胸膛前的手指慢慢攀上男生的後頸。
而這樣的接納的示意,更讓那吻變得狂熱而熾烈。
直到——
長廊斜對一角,吳泓博鑽出修剪得高高的灌木叢間的小路,按著手機上的地址,目光搜尋過來。
而後戛然一停。
在他目光的盡頭,長廊對角的位置,穿著白襯衫的男生背對著這裡,單手扶在旁邊的廊柱上,正壓著坐在自己懷裡的女孩兒親吻。
「……咳咳。」
吳泓博尷尬地側開視綫,清了清嗓子。
那一角裡,女孩兒身影僵了下,慌亂地睜開眼,還未反應便被身前的男生攏到懷裡擋住。
商彥側回頭,眼神裡有點被打擾的不虞。
吳泓博立刻舉起雙手。
「彥爹,我聲明,我可是看見你發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趕過來了——我也不想打擾你們……嗯,久別勝新婚?」
吳泓博試探地邁出脚,「要不,我先走?」
商彥扶著懷裡女孩兒起身,眸裡斂下晦暗的情緒,「回來。」
「……」
吳泓博只得無奈地反身,走到長廊下。
蘇邈邈正不解地望著商彥,似乎在問爲什麽要讓吳泓博來這裡。
商彥低聲。
「我不想你心裡一直有疙瘩。那天晚上事情鬧得很大,計算機協會的人都清楚,吳泓博可以告訴你。」
商彥一頓。
「我到前面等你。」
說完,他沒有停留的意思,徑直向前走去。
蘇邈邈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吳泓博。而吳泓博更是雲裡霧裡的,茫然地問蘇邈邈:
「小蘇,你要問我什麽?什麽那天晚上,還有計算機協——」
吳泓博話聲一頓,眼睛突然睜大了。
「是說去年計算機協會聚餐那件事??小蘇,你知道了啊?」
蘇邈邈遲疑了下,點頭又搖頭。
「知道一點。」
「……」
吳泓博撓了撓頭,無奈地說。
「原來是要說這件事啊。這也就是你了,彥爹還主動讓我來跟你解釋,換了其他人,別說解釋了……這件事在我們校計算機協會裡,當著彥爹的面,大家一個字都不敢提。」
蘇邈邈輕皺起眉。
吳泓博:「這個事情,說起來也實在是趕巧了……那天剛好有個十三校聯合計算機賽,我們A大的計算機協會拿了頭名,說是要出去慶祝。——我們所有人都可以爲彥爹作證,這種聚餐啊聚會啊什麽的,他從來不參加,就是那天……」
吳泓博猶豫地看向蘇邈邈,不好意思低聲地說。
「那天回校,到了校門口,彥爹不知道看見哪個女生,當成是你了——當時就瘋了一樣地到處找你,把東門那片兒的土都快刨三層了,最後才確定只是錯覺……他當時整個人的模樣,小蘇你是沒看見……」
吳泓博嘆了一聲。
「就感覺從頭到脚,一丁點活人的精氣神都沒了。……怪我,當時是我看不下眼,非拖著他一起去聚餐,我以爲給他灌點酒,讓他睡一覺也就好了——誰能想到有那麽膽兒肥的呢!」
吳泓博臉色一沉,低啐了聲。
「那天晚上拿了頭名,除了彥爹以外,協會裡的人都高興壞了,男生幾乎全喝大了,就剩我和協會裡兩個女生還清醒。臨了會長吐得厲害,倒在洗手間裡了,就只能我去幫忙——結果一回來,彥爹已經被帶走了!」
說著說著,吳泓博也來了火氣。
「我是真他媽服了,平常挂在嘴邊玩笑也就算了……誰想到還真要提防有人敢對彥爹下手的?我當時沒法,直接打電話給了彥爹家裡,也是效率,十分鐘後我就到那家酒店了。」
說到這兒,吳泓博聳了聳肩。
「不過我去的時候晚了點——那酒店不大,大堂門口四面玻璃,已經被彥爹砸了三面了。協會裡那個大四的女生,就帶彥爹去酒店那個,當時嚇得都哭蒙了,我去的時候還抱著腦袋縮在墻角呢。」
「……」
蘇邈邈皺著眉,擔心地問:「沒傷到人吧?」
「身體上沒有,精神上不一定。」吳泓博說。
蘇邈邈:「?」
「就那個大四的,後來我聽說是嚇得不輕,直接辦休學了。」
蘇邈邈:「……」
吳泓博:「我還好,你知道的,當初LanF大賽,彥爹那次比這瘋多了,不過協會裡其他人嘛……就不好說了。反正打那以後,彥爹還是像之前一樣,一次非比賽的活動都沒露過面,但已經再沒人敢叫他去了。」
「……」
蘇邈邈眼神晃了晃。
兩人之間沉默下來。
空氣裡安靜得只剩下風吹葉子,發出輕而柔軟的聲音。
蘇邈邈慢慢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沒事。」吳泓博擺了擺手,「那我先回去了?」
「嗯。」
吳泓博轉身,已經走出去兩步後,又突然停住了。
這一次他沒回頭,站在原地沉默幾秒,才輕聲道:
「小蘇,相信他吧。真的。」
蘇邈邈一怔,回頭。
吳泓博似乎嘆了聲氣。
「彥爹是什麽樣的人、身上有多惹眼的光,你跟我們一個組那麽久,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他側了下頭,最終還是沒有完全轉回來,只有聲音傳回。
「這兩年之內,他但凡有過哪怕0.1秒想要放弃、或者動搖的念頭,那他早就跟你無關了。」
「你露面之前,沒人告訴他,他是要等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但他就是這樣連0.1秒的動搖都沒有過地等到了現在。」
蘇邈邈怔住,瞳仁輕顫了下。
吳泓博喪氣地笑了笑。
「我這個人吧,特庸俗,最不相信的就是情啊愛啊這一套的了。而且男人這種生物,不管多歪瓜裂棗的——絕大多數都是下半身動物,只要給他們『犯錯』的條件,走腎不耽誤走心的多了去了……」
他一頓。
「可彥爹不一樣。」
「他有多麽、多麽地在意你、一丁點錯誤都不容許自己犯……以前我沒看出來,但你不在這兩年——我,老欒,我們都是實打實地看了兩年。」
他轉回頭,呲牙,在陽光燦爛下笑得像個二傻子似的。
「我要是個女的,我都該愛上他了。」
「所以啊,小蘇,別不相信他——他從來沒對不起你。」
「……」
等吳泓博離開,蘇邈邈回過神,慢吞吞地走回到商彥身旁。
看見女孩兒似乎有些神色複雜的模樣,商彥微皺起眉。
「他沒跟你說什麽多餘的話吧?」
蘇邈邈眼角微彎,抬起頭。
「怎麽,你有什麽心虛事情,怕他跟我告狀?」
見女孩兒露了笑,商彥也鬆了眉眼。
他嘴角輕勾,俯身過去,勾住了女孩兒的手指尖,托在掌心裡撥弄把玩。
「不是。」
「那你緊張什麽?」
「我以爲他埋怨你了。」
「……」
聽女孩兒突然沉默,商彥身形一停,皺眉抬頭。
「他真說你什麽了?」
「……沒有。」
蘇邈邈莞爾。
「而且就算說什麽了,那也是替你打抱不平,你這副要找人算帳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商彥低哼了聲。
他捏著女孩兒的指尖,拿到唇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啄吻。
「我家小孩兒,我都不捨得說……他敢。」
「……」
蘇邈邈眨了眨眼,壓下心底涌上來的情緒,側開視綫。
「不過他有說一句。」
「嗯?」
蘇邈邈玩笑,輕聲。
「他說他是個女人,一定嫁給你。」
「……」
商彥臉一黑。
「讓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