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入骨 第54章

「十環！」

姜格的心重重的一落， 她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男人的身影，旁邊沈文他們和章廷也激動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出聲，只是看向季錚，眼睛裡殷切地期盼著下一槍的成績。

但是沒有下一槍。

季錚盯著靶心， 倍鏡正常，手感正常，眼睛却再次模糊了。他沒放弃， 繼續看著前方。烈日長空， 射擊訓練場空曠， 連風聲都沒有。

沈文有些急，小聲地說了一句：「怎麽不開槍了啊？」

旁邊倪彥道：「不會又模糊了吧？」

兩人還沒說完，季錚起身， 將狙擊槍收起， 放置在了一旁。天空萬里無雲，湛藍如洗， 男人的身影像是拓印在遠山上， 寧靜而悠遠。

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姜格， 兩人視綫一對，季錚淡淡一笑， 轉頭和負責人說了一句什麽，而後放下槍走了過來。

「又模糊了。」季錚走過來， 抬眼和章廷道。

章廷已經在他過來時就調整好了神態， 拍了拍季錚的肩膀， 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

這是他的真實想法，雖然每一次的進步都很慢，但總歸是在進步的。只要在進步，就不是全無希望。

沈文他們也調整了情緒，連聲道：「對啊，以前可是連槍都沒法摸。」

「而且隊長你這麽久沒有打過，一槍出去還是十環，您還是南城特種兵部隊最優秀的狙擊手。」

「對啊，我幾天不摸槍，手感都沒有這麽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姜格站在一邊，沒有說話。正交談著的時候，李可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趕緊按了接通，聽到那邊的聲音，李可立馬站定身體，軍姿挺拔。

「大隊長！」

大隊長一叫出來，沈文自然而然地看了姜格一眼，李可應著大隊長的話，道：「對，中隊長過來了。打了一槍，十環！哦……」

李可把手機遞給了季錚，道：「大隊長電話。」

季錚接了電話過來，沉聲叫了一句：「大隊長。」

聽筒裡，高遠的語氣不明，道：「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挂了高遠電話，章廷有事先行回了軍區醫院，季錚和沈文他們一起往高遠辦公室走。正走著，路過了籃球場，幾個兵正在打籃球。軍人即使打籃球，動作間都帶著規矩和利落。沈文天下熟，有一個兵叫了一聲：「沈文，來打球啊！」

叫完以後，那個兵認出季錚來，隨即立定站好，旁邊的人也隨著站好，一起行了軍禮，道：「中隊長！」

季錚微一點頭。

季錚要去大隊長辦公室，沈文他們三個也就不好跟去，他對季錚道：「隊長，你也好久不打籃球了吧。你過會兒從大隊長那回來，一塊過來玩兒玩兒唄。」

季錚低頭看了一眼姜格，姜格正看著籃球場上打籃球的人，上次教了她籃球以後，她還挺喜歡這項運動的。回家也沒什麽事兒，季錚點點頭，道：「行，你們先去。」

沈文和倪彥跳著跑上了場，幾個兵拿著球，身體靈巧地跑動投擲，舉手投足間都是灑脫和歡樂。

在季錚和姜格轉身離開的時候，後面傳來幾個人壓抑不住好奇的聲音，道：「哎，那個女人，真的是你們隊長的女朋友啊？她怎麽跟個男孩子似的，還戴著口罩？」

沈文搶斷籃板，將球拍下，哼哼兩聲，道：「戴口罩是怕把你們美死了。」

「哇靠，太誇張了吧？有那麽漂亮？」幾個人不信。

沈文和倪彥還有李可對視一眼，想起看到姜格的臉，風吹過，倪彥懶洋洋地道：「特漂亮，比電影裡的姜格還漂亮。」

姜格本人比電影裡的她要漂亮，這話沒毛病。

「挖槽！」幾人感嘆，「沒想到季中隊長也難過美人關啊！」

幾個人的話越來越遠，季錚其實也沒怎麽聽，他帶著姜格往特種兵部隊的辦公室走著。季錚牽著姜格的手，和她解釋道：「以前休息的時候，身體閒不住，就過來打籃球。」

他高考後進入軍校，那時候就參與訓練，畢業直接選拔進入南城特種兵部隊，可以說他大半的青春都是在這射擊訓練場上度過的。

兩人十指交握，男人牽著她手指的力道溫柔，季錚跟在他身邊走著，道：「打不中也好，你能多陪我一段時間。」

脚步微頓，季錚側眸看了她一眼，姜格也抬眸看他，她在說他今天射擊訓練場上的表現。從他放下狙擊槍過來，她好像都沒有開口說過什麽。

射擊失敗季錚心裡是什麽感覺？不甘、焦急、憂慮、憤懣、鬱猝，但他是個精神强大的男人，他不會表現出來。他習慣了溫和地接受著別人的安慰，幷反向給予他們安慰。

每次從章醫生的辦公室，亦或是從訓練場獨自離開，季錚都是這樣的狀態。但這次他不是獨自離開的，姜格的安慰姗姗來遲又恰到好處，季錚心底微微一軟。

他低頭笑了起來，帶著姜格繼續走，問她：「那你希望我陪你到什麽時候？」

「你能射擊準確的時候。」姜格說。

男人輕聲笑了起來。

進了辦公樓，季錚去了三樓，他讓姜格在隔壁的接待室等他，他自己去了大隊長辦公室。門敲了兩下，高遠意味不明的聲音傳了出來。

「進。」

季錚進去，和高遠行了軍禮。高遠也沒回，眉頭蹙起，微揚下巴示意他坐下。他是急脾氣的人，說話也直來直去，季錚剛坐好，他問了一句。

「你和姜格怎麽回事？」

來之前，季錚也猜了個大概，如實道：「她現在是我女朋友。」

「胡鬧！」高遠一拍桌子。他眉頭蹙得更緊了，直接和季錚說明利害關係：「最近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不說她本人如何。她的父親可是吸毒販毒，在獄中被關了七年，這都是有案底的。你是軍官，部隊文件雖沒明文規定如何，但你要知道，萬一……你有沒有想過，這會對於你以後的晋升有影響。」

季錚是他手下最優秀的兵，也是最有前途的兵，本來心理障礙剛剛有了轉好的迹象，他的未來也又有了希望，可現在又出了這麽一件事。

高遠急脾氣，說著話的功夫，已經站起來了。季錚抬眸對上他的視綫，神色溫和，道：「我在部隊六年，我從沒因爲我爺爺的關係享受過特權，任何一次晋升都是靠我自己。我尊重部隊的規定，我相信部隊也不會因爲我未來妻子的父親，對我存在偏見。」

季錚的話不卑不亢，但每一個字，都讓高遠反駁不出來。這六年來，他的努力和優秀是刻在他的骨子裡的，提起季錚，南城軍區沒有一個不服。

高遠怔楞片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嘆了口氣，道：「你每次都不聽勸。」

剛開始就不應該同意他去做那保鏢，要不然也不會牽扯出這檔子事兒來。

季錚淡淡笑著，回答道：「因爲我每次都是對的。」

高遠敗下陣來了，這個話題就這樣過去，他轉而和季錚聊了一會兒他的恢復情况。高遠道：「你最近回來的勤快一點，要是能儘快恢復，說不定還能參與到這次的緝毒行動中來。」

季錚的事故眨眼已經快過去一年了，恢復意識後，季錚做了軍事記錄，那件事就被塵封，再也沒有提起過。但他知道，季錚比誰都想參與到這次行動中來，因爲當時……

季錚點頭應聲，高遠叫他也沒其他事兒，就讓他離開了。在季錚離開時，高遠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又叫住了他。

「阿錚。」

季錚回頭，高遠提醒道：「姜格的事情，你不從部隊考慮，但你想想，你家裡人會同意嗎？」

季錚眸光微動。

從辦公室離開，季錚去了接待室，姜格坐在裡面，沒什麽事兒幹，就在戳手錶和姜桐發短信。姜桐現在身體情况很好，這讓她也十分安心。

季錚過來，姜格收起手指，起身走到了門口。男人看著她過來，眼底的溫柔如初，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兒了？」姜格被摸著頭，問了一句。

「沒事兒了。」季錚說完，牽住了她的手，道：「我們去籃球場吧。」

在辦公室也不過待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到籃球場時，場上沈文他們剛打了一會兒。見季錚過來，直接扔了籃球給他。

士兵的力道大，球扔得又快又穩，季錚抬手輕而易舉地接住。姜格去了籃球場旁邊的樹蔭下坐下，季錚直接上了場。

有個小半年沒打籃球，季錚的動作依然敏捷，他本就身高占優勢，身體也异常靈活，球技精湛。籃球場上的節奏很快，籃球撞擊地面發出「砰砰」聲響。季錚身形挺拔，動作淩厲，運球灌籃，「砰」得一聲，急速進球。

「好！」場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集了幾個圍觀的人，有男兵也有女兵。大家似乎都認識季錚，邊看著球賽邊喝彩。

「臥槽，剛剛那個灌籃也太帥了！」

「那是季中隊吧？他歸隊了啊？」

「還沒有，只是回來練習。今天聽說他去射擊訓練場練習了，這麽久不摸槍，第一次打還是10環。」

「真厲害啊！他什麽時候才歸隊啊？」

「早晚會歸隊的，大隊長急著呢。」

姜格坐在樹蔭下，安靜地看著。對於這種矚目，季錚似已經習慣，在部隊裡他就是最耀眼的那顆星。不管是成績還是外形條件，都足够優秀，而且性格溫和，溫柔强大。

剛剛灌籃熱身，季錚的身體調動起來，他出了些汗，但看上去依然乾淨清爽。他穿著白T和淺灰色的運動褲，在一片軍綠色中格外奪目。他運球過去，和沈文配合著進了一個球，沈文興奮抬手，男人淡淡笑起來，與他擊掌慶賀，放肆飛揚。

在進球以後，他的視綫總是淡淡的飄過來，清黑的眸底盛著烈日的光芒，溫柔地笑著看她一眼。隨後，球飛過，他抬手接下，低頭運球强勢進攻。

激烈的球賽進行十幾分鐘，賽况愈發緊張，臨時裁判判罰對方隊友，沈文道：「這球隊長你投吧。」

季錚拍著手上的球，沒有回答，他抬頭看向場外的樹下，將球拿在手裡，衝姜格招了招手。

「小梨子，過來。」

怕他們認出姜格，季錚換了個稱呼。

場上沈文和倪彥都楞住了，見姜格過來，兩人「哇」了一聲，沈文道：「隊長，打個球都刺激我們這些單身狗啊？」

這種球賽本來也就是娛樂，誰贏誰輸都無所謂。對方隊友聽到，全都好奇地看向了走過來的姜格。

在季錚叫姜格的時候，大家一目了然了兩人的關係，向來內斂穩重的季中隊，沒想到在戀情上這麽直白奔放，未免也太男人了些。

姜格戴著帽子，小跑著走了過來。到了季錚身邊站好，季錚溫柔一笑，抬手給她抬了抬帽檐，溫聲道：「幫我投個球，我先前教過你的。」

他在打籃球，姜格坐在那裡看著，參與不進來，未免太無聊。

姜格拿了籃球，她點了點頭，問道：「投不進怎麽辦？」

「投不進我也能贏回來。」季錚低頭看著她，笑道：「你只要投開心了就行。」

帽檐下，女人上挑的桃花眼微彎。

幾個士兵站在一旁，身材都高大結實，姜格站在籃球場中央，季錚站在她身後，叮囑了一下投籃的注意事項後，姜格白生生的胳膊抬起，對準籃筐投了過去。

她不會打籃球，投籃完全沒有任何規範，像是把籃球扔進籃筐一樣。她剛一投出去，場上的人就知道這球完了。

但籃球朝著籃筐飛去，繞著籃筐轉了一圈後，從籃筐內落在了地上。

「砰」得一聲，籃球落地，場上一片寂靜。

姜格回過頭看季錚，季錚笑著衝她竪了拇指，而後，微一仰頭，唇角勾起，喉結滾動，對場上的人道。

「楞著幹什麽？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