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 季錚進入了規律的訓練之中。上午訓練,中午在部隊休息,下午繼續訓練,訓練結束後開車回老宅。他訓練時, 姜格全程陪同,兩人形影不離,簡單快樂。
季錚雖沒有完全克服心理障礙, 但他的進步也是十分明顯的。從射擊幾槍就視綫模糊, 到現在一天的訓練隻模糊那麽四五次, 好像距離克服心理障礙,就還差那一步,但偏偏那一步不知道該怎麽走。
高遠向來是急脾氣的, 但到了最後關鍵時候却沒有急。前段時間, 緝毒行動已經開展,估計過段時間, 南城軍區就會接到派遣命令。季錚能趕得上就去, 趕不上就不去。戰場是拼命的地方,一點點疏忽都會丟命, 他冒不起這個險。
這周特種兵部隊野外拉練,季錚訓練時訓練場上就只有他在訓練。周末野外拉練結束, 部隊下午四點會有一個小時的射擊訓練。
部隊訓練有一定的協調性,季錚現在的情况不算穩定, 所以沒有參加部隊的訓練。在部隊射擊訓練時, 他作爲中隊長在一旁指導三中隊的射擊。
距離上次他的指導, 已經過去了一年,三中隊的兵都挺開心的,訓練得特別起勁。在部隊射擊的時候,季錚拿了望遠鏡看射擊成績。
特種兵部隊的選拔格外嚴苛,射擊是很重要的一環。季錚不在,但部隊照常運轉,大家的射擊成績也在進步。
射擊訓練進行到一半,中場休息,季錚和二中隊長閒聊,正聊著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聲,不一會兒,一個士兵走了過來。
這個士兵是平頭,膚色黝黑,五官深邃,眼眸如隼,氣質裡帶著些血氣方剛,看著年紀不大。
「刺頭趙野。」二中隊長笑起來,拍著季錚的肩膀道:「這是一中隊的新兵蛋子,去年你走後選拔進來的,進來以後,壟斷了射擊成績,還打破了你好幾項記錄。就是性子不沉穩,有點野性,年輕人心浮氣躁的,誰也不服,估計是來找你比賽的。」
聽了二中隊長的話,季錚淡淡笑了起來,趙野過來後,沈文他們也跑到了季錚身邊。趙野在部隊名聲在外,有名的兵痞,他朝著季錚走過去的時候,大家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
趙野在季錚身邊站定,行了個軍禮。季錚笑了笑,也回了一個軍禮。趙野是爽快性子,笑著道:「我從進了部隊就在聽三中隊的傳說,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三中隊,我想跟你比一場,行不行啊?」
他一說完,周圍休息的兵就凑過來看熱鬧,沈文笑起來,道:「這是欺負人啊?」
季錚有心理障礙,一年多沒有訓練,也不過前幾天才剛剛歸隊開始訓練。但趙野實在是想和他比一場,就道:「那我讓……」
「哎!」沈文及時打斷趙野的話,笑眯眯地說:「我是說隊長欺負你。」
趙野眉頭一皺,他長得野蠻,皺起眉頭來時稍微有些凶狠,性子也確實被激了起來。季錚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我跟你比。」
說完,季錚調整了一下望遠鏡後,遞給了倪彥,倪彥會意,接了過來。
射擊訓練場上突然熱鬧了起來,大家都凑到了季錚身邊,但是隔著太遠,姜格看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不一會兒,人群中跑出來一個兵,大步跑到姜格身邊,笑著叫了一聲:「嫂子。」
姜格認出倪彥,看向遠處,問道:「他們在幹什麽?」
「比賽呢。」倪彥笑著說完,把手上的望遠鏡給了姜格,笑道:「隊長讓我給你的,你用這個,看得清楚。」
「謝謝。」姜格接過。
倪彥又是一笑,已經轉身跑向了人群。
望遠鏡已經被季錚調整好了,姜格摘掉墨鏡,眼睛放在望遠鏡後,視綫穩穩地落在了季錚身上。
這幾天訓練,季錚都是穿著作戰服,灰綠色的迷彩,長褲扎進靴子,簡單隨意。他的身材在這一群兵中也是最優越的那個,比例協調,長腿窄腰,隔著款式寬鬆的作戰服,都能感覺得到作戰服裡男人身上緊致有力的綫條。
在姜格看過去時,季錚拿著槍,正在低頭校準。射擊訓練場空曠,遠處是青山與藍天,男人雙眸微斂,精緻的五官輪廓下,下頜綫剛硬緊綳。校準完畢,他似乎察覺到她看了過來。男人抬頭回望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緊槍械,衝著她勾了勾唇角,眼底是無盡的溫柔。
笑過以後,他持槍轉頭瞄向了遠處的靶場。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姜格反應過來時,他就只留了個高大挺拔的背影給她。姜格的心在夏日的熱風和驕陽下快速沉穩地跳動著,他趴下後,她也看向了靶子。
時間有限,比賽的規則很簡單,十槍决出勝負,環數高得獲勝。
趙野人雖然狂妄,但也是恃才傲物,是有真本事的。前面三槍,季錚稍微落後,但他心思沉穩,勝負心沒有趙野那麽强,第五槍後他就慢慢追了上來。
場上的兵們都屏息以待,看著這場比賽。等第九槍,趙野射擊結束,他已經像是收起了滿身煞羽的鷹,看向了季錚。
季錚架著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動作也是乾脆利落。
「砰」得一聲,季錚第九槍射擊出去,身邊李可報了環數,場上氣氛到了白熱化。
「趙野落後好多了。」
「三中隊長還是穩。」
「能追上嗎?」
「追不上了,除非三中隊長出差錯。」
季錚的眼睛仍舊放在槍後,周圍的聲音幷沒有影響他,他神色微凝,清黑的眼底眸光聚起,敏銳鋒利。
「趙野!」季錚叫了一聲。
趙野側眸看了過去,剩下最後一槍,但他已經有了失敗的頽感。在季錚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是南城特種兵部隊最優秀的狙擊手,很多人對他不服氣,是因爲季錚。他想趁著今天這個比賽,取得一些認同感,但沒想到的是自己却被殺了銳氣。
季錚是真的强,他才剛恢復訓練不久,也只是在前三槍稍微落後了他些,現在已經完全追上了。
趙野心態有些崩。
「中隊長……」趙野應了一聲,眼神已經不如剛才那般淩厲。
「看你的靶。」季錚語氣遠沒有剛剛溫和,他雖脾氣好,但是軍官,未來前途無量,有著軍人最肅穆的精氣。
「沉下心來,打好每一槍。」季錚道,「狙擊手,絕對不用第二槍說話。」
趙野眼底光芒彙聚又散開,他崩塌的心態迅速重組,眼睛裡隱有敬佩,立刻應聲:「是!」
說完,趙野瞄準靶子打出了最後一槍。
趙野的成績在最後一槍穩住了,這也是非常漂亮的一槍,場上驚嘆著鼓掌喝彩。與此同時,大家也看向了季錚,等待著他的最後一槍。
周圍安靜了下來,有熱風吹過,帶來遠處青山上樹林間清新的氣息。季錚的手扣在扳機上,清俊的眉眼微斂,眸底光芒盛放。
他的視綫又模糊了。
「砰」,季錚打出了最後一槍。
旁邊李可拿著望遠鏡,看著靶心,隨後摘掉望遠鏡,不可思議地看向季錚,道:「七環。」
季錚最後這一槍出了很大的偏差,所以最終的成績是趙野贏了。
軍人都是有血性的,這種簡單的比賽,輸了也很影響人的心情。旁邊一中隊的人都在祝賀趙野,季錚從地上站起來,笑著看著。李可站在季錚身邊,不服氣,最後那一槍明顯不是季錚的水準。
李可問季錚:「隊長,你最後一槍視綫是不是模糊了?」
季錚側眸看他,道:「李可,輸贏都是正常的。」
「可是……」李可著急道。
季錚看著他,李可剩下的話咽進了肚子裡。他看著一中隊的祝賀,慢慢平復下心情。季錚最後那一槍明顯視綫是模糊的,但他在視綫模糊的時候仍然打出了最後一槍,是對對手的尊重。
即使輸了,也挺君子的,從趙野到季錚身邊收了一身的刺對他道謝時,就能看得出來。
場上大家要開始訓練了,季錚放了槍,朝著射擊訓練場外的樹下走去。這段時間的訓練,都是季錚的女朋友陪著他來的。
季錚朝著姜格走去時,身後的兵起哄,道:「三中隊去找女朋友啦!」
射擊訓練場上聲音整齊劃一,季錚背對著他們,面朝著姜格,輕笑出聲。
「三中隊,嫂子爲什麽老戴著口罩啊!」趙野大聲問道。
季錚道:「她怕曬黑。」
「嫂子已經够白啦!」另外一個兵道。
季錚笑了笑,沒有說話。衆人哄笑中,季錚走到了姜格身邊。姜格遞了水,季錚接過來,擰開瓶蓋遞給姜格先喝了一口,笑著說:「沒打過。」
冰凉的水喝下去,讓身上少了一些燥意,姜格接過瓶蓋,看著季錚仰頭喝水。他喝水時,喉結一動一動的,脖頸間是淋漓的汗,帶著男人的火熱的氣息,性感又迷人。
「等你恢復了就能打過了。」
季錚笑了笑,手上全是土和火、藥味,他隔著口罩,戳了戳姜格的臉。男人指尖的火、藥味隔著口罩傳遞進來,姜格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聲音又甜又軟,眼眶一下紅了。
季錚心下微動,在陣陣槍聲的射擊訓練場,兩人視綫一對,都笑了起來。
下午的訓練結束,季錚和姜格離開了射擊訓練場。車子開出部隊,姜格坐在副駕駛上,問季錚:「今天晚飯吃點什麽?」
現在都是姜格做飯,季錚負責收拾食材和洗碗,兩人像極了居家過日子的小兩口。
季錚開著車,想了半晌,道:「會包水餃麽?」
姜格側眸看他,笑著問:「想吃水餃?」
「嗯。」季錚也笑起來,說:「今晚吃水餃吧,我們一起做。」
姜格笑著點點頭,說:「好啊。」
在姜格應聲的功夫,前面路口紅燈,季錚停了車,手機的震動也應聲傳來。姜格拿了手機遞給他,遞過去時,看到了上面的來電顯示。
姜格指尖微頓,季錚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笑意也微微收起。
接過手機,他按了接聽,叫了一聲。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