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 許放的動作僵住,眼眸低下,看著她略顯緊張的表情。他的喉結輕滾著, 突然就覺得自己像是個垃圾。
她向來直白, 在他面前也基本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性子。
除了是讓她真正覺得難過的事情,才會自己一個人憋著不說。
結婚這件事情, 他從沒跟她提過。
但她也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從來沒有催過他,也沒有問起過這件事情。
像是完全不在意。
所以許放也從來沒想過,她會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安全感, 因為擔心他是不情願,所以也一直沒有主動跟他提及過這件事情。
許放舔了舔唇,微微俯下身子, 單手抵著她的後腦勺,往懷裡按。
林兮遲的臉悶在他的胸膛前, 眨巴著眼,因為一鼓作氣說出來了,此時膽子也大了起來,鍥而不捨地說:「你不要抱我一下就直接當作沒聽見我說的……」
許放打斷了她的話, 聲音像是帶了點笑意, 還是照例的吊兒郎當。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許放的下巴在她腦袋上蹭了下, 「不跟你結婚, 那我得未婚一輩子——」
「這我可受不了。」
-
林兮遲的腦袋慢吞吞地抬了起來, 剛剛不安的心情一掃而光, 思考著他剛剛說的話:「所以如果我不肯跟你結婚的話,你就不結婚了嗎?」
許放的眉眼稍揚,烏黑如鴉羽的眼睫覆在眼睛上方,顯得那雙眼越發的深邃。他的聲線略沉,神情也是難得地鄭重:「不然?」
說完他便扯著林兮遲往前走。
「我可不一定的。」林兮遲的眼睛彎了起來,還帶著淺淺的水光,「你不早點跟我結婚,我還有好多——好多——好多——的選擇。」
她還用另一隻手比著手勢,像是要引起他的重視。
「……」許放往後看了一眼,語氣變得刻板了起來,十分不爽:「你可以試試。」
「那你在磨蹭什麼,你現在就可以求了,我連鮮花戒指都不用,下跪也免了,你直接說一句就好了。」
許放的視線往前看,拉著她往酒店的方向走,頓了一下才道:「再等一段時間,畢業後的分配下個月會出來,之後我會打結婚報告。」
說到這,許放的聲音頓了下,像是歎息了一聲:「可能你覺得沒有必要,但別人有的東西,我都一定要給你。」
還想要給她驚喜,讓她之後不會去羡慕其他人所擁有的東西。她所缺少的那些部分,他沒有能力去替她補回。
所以只能在其他方面,讓她比其他人擁有的更多。
「……」
「所以這些話,你聽了就過,只要記住一點。」許放扯著她走在前頭,林兮遲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聲音隨著晚風傳來,「我比你更想要結婚。」
說到這,許放突然想起了剛剛林兮遲在店裡的模樣,紅著眼眶,強忍著嗚咽,字句清晰地說著:「我也沒有很懂事……」
許放低下眼,聲音微帶啞意:「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做。」
「你不需要懂事,也不需要想著主動去做些什麼,喜歡惹我生氣也好,愛鬧脾氣也好,一直長不大也沒關係,想做什麼事情都好。」
「可能還需要讓你再等我一段時間,但不會太久了。」
夜空下,遠離了繁華的夜市,小巷裡幽深靜謐,白亮的路燈照射在水泥地上,除了他們兩個,看不到任何人。
他的背影高大寬厚,像是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這些年,他們雖然一直都是聚少離多。
林兮遲雖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麼,但因為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一塊,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她不能察覺,也不知道會對他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可他獨自一人在別的城市,獨自一人經歷了許多的事情。
在她的面前仍舊沒有什麼變化。
依然像從前那樣對她,會因為她的話而生氣,也會在大吵後妥協地跟她示好;做什麼都會第一個想起她,會給她安排好一切,就算不在她的身邊也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她的情緒。
很神奇的。
他就像是個寶物一樣。
只要在他的面前,林兮遲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長大。
也永遠都不需要長大。
-
回了酒店。
才在外邊走了這點時間,林兮遲就像是精疲力竭了,一進房間就往床上倒,連鞋子都不脫,就懶洋洋地垂在床邊。
許放站在桌旁,把剛剛買的東西收拾好,之後才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看到她這副不成體統的模樣,許放的眉頭一皺,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邊給她脫鞋邊板著臉說:「趕緊去洗澡。」
林兮遲埋在被子裡的臉突然抬了起來,瞬間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笑眯眯地。
「然後把自己送到你的床上嗎?」
許放:「……」
她到底從哪學的這些?
許放把她扯了起來,漆眸不帶情緒,唇線抿直,指尖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臉頰,像是有些不可思議:「不要自作多情。」
林兮遲輕哼一聲,把他的手拍開:「屁屁,你這個狂野縱欲系的就不要假裝自己是清冷禁欲系的好嗎?」
「……」
「我都不想說你了。」林兮遲拿腳去踢他,「都認識多少年了,該懂的都懂了,你再怎麼裝我都能看清你的本質啊。」
許放抓住她的腳踝,面無表情地說:「叫你少看點小說,沒聽?」
「為什麼不讓我看。」林兮遲想拽回自己的腳,沒拽回來,「你是不是怕我把你跟小說裡的男主對比,然後嫌棄你。」
「怕個屁。」許放的指腹略帶薄繭,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她的腳踝,「老子一個人吊打他們全部。」
「……」
林兮遲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到了,剛想說點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嘟囔了句「要小說男主都像你這樣那誰還看小說啊」,之後才接起了電話。
許放:「……」
許放坐在她旁邊看著她打電話,想著她剛剛說的話,突然就被氣笑了,起身拿了衣服便進浴室裡洗澡,不再搭理她。
來電話的是林兮耿。
林兮遲提前跟她說過,端午節會到B市找許放,所以讓她有空的話,就回家裡跟外公一起過節。此時林兮耿就待在家裡給她打的電話:「你去那邊遇到林玎了啊?」
林兮遲點頭:「嗯。」
「媽媽剛剛給外公打了個電話,我就聽到了一些。」林兮耿的聲音輕輕地,「反正你就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用聽他們的。」
「我知道。」
「林玎那邊……唉不管了。」林兮耿似乎也有些煩躁,「對了,我剛剛還聽到外公把媽媽罵了一頓,哦,現在還在罵……」
像是把手機放遠了,林兮遲聽不太清她後邊的話,卻能聽到外公毫不退讓的怒駡聲:「許放那孩子不好?那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我人老眼睛還沒瞎!倒是你,我確實是沒教好——閉嘴!不去你那住怎麼了?你當你那在派錢嗎誰都趕著去!……」
「……」
林兮遲很久沒聽過外公這麼健壯有魄力的聲音了。
雖然知道不應該這樣想,但聽到外公在給她撐腰,也站在許放的這邊,替他們指責著林母,她莫名就有點得意和幸災樂禍。
林兮遲高興地坐了起來。
與此同時,林兮耿也把電話貼回了耳邊。
林兮遲把自己埋進了被窩裡,在裡邊悄悄跟她說:「林兮耿,我跟你說,我很快就會跟許放結婚了。」
林兮耿好奇道:「他怎麼跟你求婚的?」
林兮遲眨了下眼:「還沒求啊。」
「……那怎麼就快了?」
「他說會跟我求呀,但要我裝作不知道。」林兮遲在被子裡滾了一圈,自顧自地樂著,「他要給我驚喜。」
「……」兩個幼稚鬼。
但聽她這麼開心,似乎也沒被父母影響到,林兮耿鬆了口氣,也替她開心:「那祝你新婚快樂。」
恰在此時,許放打開了浴室的門,從裡頭出來。他的腦袋上搭著一條純白色的毛巾,身上還冒起濕氣,穿著短袖短褲,露出健壯的手臂和腿。
林兮遲下意識就說了句:「屁屁你怎麼洗得這麼快。」
許放走過來坐在她的旁邊,抬眸看她,懶洋洋道:「洗個澡要多久。」
電話那頭的林兮耿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聽到林兮遲對許放的稱呼,覺得有點好笑:「林兮遲,你老這樣喊許放哥,他不會生氣嗎?」
「什麼?」
「就你給他起的那個外號啊,我記得你這樣喊他的時候,他的表情好像都不太好看啊。」
林兮遲反應過來:「你說屁屁嗎?」
許放還以為她是在喊自己,還很自然地應了一聲。
林兮耿:「是啊。」
「啊——他怎麼會生氣。」林兮遲湊過去給許放擦頭髮,語氣一本正經地,「他很喜歡這個名字啊。」
林兮耿愣了下:「真的假的。」
許放也看了過來,似乎能猜到她們在說什麼。
「你想想,如果你是一個胖子,別人給你起了個外號,說你是胖子,你肯定被人提到胖這個字就渾身不自在吧。」林兮遲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騰出兩隻手給許放擦頭髮,「或者你因為個子矮很自卑,被別人提到矮這個字也很很不舒服呀。」
林兮耿沒反應過來:「你這麼扯到這上面來了。」
許放跟她面對面的,看著她一本正經地瞎幾把扯。
「可許放不一樣啊。」林兮遲完全沒有種許放就在自己的面前,說話要收斂點的自覺,「他如果不喜歡我這樣喊他,就等同於他不喜歡屁這個字。」
「……」
「但他說話就喜歡帶屁。」
「就舉個例子,在不爽的時候,有些人會說,『開心個頭』,或者『開心個鬼』,又或者『開心個鳥』,但許放不一樣。」
「他會說『開心個屁』。」
林兮遲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格外有道理,還抬起眼,很期待地看著許放。
「所以可以以此推導出,許放很喜歡屁屁這個名字。」
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