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提自己所受的苦,反而微笑著面對關心自己的人,這就是婉瑜,這也是羅凌。
沈妙道:“承認自己心裡並不怎麽痛快,也沒有放下,覺得委屈,憤怒,生氣,憤懣有這麽難嗎?”
羅凌一怔。
“凌表哥好像什麽都不打算責怪。”沈妙道:“不打算責怪別人,就是打算自責了,是嗎?”
羅凌盯著沈妙一會兒,突然苦笑一聲:“表妹,你說話一定要這麽直接嗎?”
“是表哥你太迂回婉轉了。”沈妙道:“同你的感受一樣,你不去責怪別人,便自責。同樣,你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提,是想我自責內疚一輩子,還是終生為此事不得安穩。”
羅凌一怔:“表妹……”
“凌表哥,你以為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大家機會覺得輕松,就會忽略你右手的傷勢,就會一切皆大歡喜?不是的,你藏在心裡,你自己不高興不痛快,大家也不會痛快。”沈妙的聲音很溫和,說出的話卻十分犀利,她道:“人生不過短短幾十余載,委曲求全固然是一種活法,但是有的時候,放肆一點也未必不好。何必要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若是不痛快,大可以說出來。你可以生氣,可以恨,可以埋怨,這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大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個說法,羅凌還有些不可接受。他仿佛是第一次認識沈妙似的仔細打量著沈妙。對這個小表妹,羅凌的感覺是她愛憎分明,年紀小卻氣度大,看似溫和卻執拗,不過眼下這一番話,卻讓羅凌對沈妙有了新的認識。她的骨子裡,還有一種對世俗禮法的不屑。
好似所謂的善良公義,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似的。
“我應該恨誰?埋怨誰?生氣誰?”羅凌問。
“你可以埋怨我,因為你是因為我才著了別人的道,你可以恨幕後主使,因為是那些人讓你受的傷。你甚至可以生氣這滿城定京大夫無一人可以治好你的傷,都是些欺世盜名的庸醫,你唯一不該責怪的是你自己。”沈妙道:“好人都在責怪自己,壞人都在責怪他人,可壞人活的自來就比好人要輕松得多。所以如果可以讓自己高興一點,埋怨別人又有什麽可難過的?”
羅凌笑了起來,他道:“小表妹,你是在安慰我嗎?”
“是啊。”沈妙道:“我說了這麽多,就是讓你不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裡。”
羅凌歎息一聲:“不錯,此事過後,我的確心裡不痛快,不高興,不舒坦。可是姑姑姑父本來就已經自責,我不能雪上加霜。潭兒為我擔心,我不能讓她也整日憂心忡忡。我隻埋怨自己,平日裡練武練得不夠刻苦,才會被人傷到,責怪自己不夠聰明,才會輕易被人鑽了空子。”
“那你現在呢?”沈妙問。
“小表妹勸人的功夫另辟蹊徑,恰好對我了我的胃口。”羅凌調侃道:“或許你說的沒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我該記恨惱怒的人也不是自己。”
“記恨惱怒也不是你最終應該做的事情。”沈妙道:“既然右手不能用,那為何不試試左手?”
羅凌一愣。
“我聽聞前朝有位將軍,驍勇善戰,後來在戰場上被地方將領斬下右手。世人以為他就此消沉,不想他卻開始連起左手,之後創製了獨一無二的‘左手劍法’。”沈妙微微一笑:“凌表哥以為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