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過了許久才出來,道:“碧霄樓只有一把焦尾琴,夫人……”
焦尾琴音色特別,谷雨心裡清楚,跟了沈妙這麽多年,幾時見過沈妙撫琴過的。她一邊暗恨這葉家千金不安好心,偏生要沈妙做這等風雅之事,一邊又為沈妙犯了難,打腫臉充胖子,丟了的臉面只會是自己的,尤其還是在這陌生的異國他鄉,沒有人會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對沈妙禮讓三分,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心懷鬼胎,恨不得落井下石。
尤其是有了葉楣那獨樹一幟的水墨舞珠玉在前,沈妙做什麽都是相形見絀的。
“無礙,就拿它吧。”沈妙道。
周圍的夫人小姐聞言,俱是竊竊私語起來。
“不是說自來粗野麽,竟還要托大彈琴?”
“應當是想與葉家小姐一較高下吧,可真是爭強好勝。”
“哎,可惜了睿親王府,今日只怕是要丟臉面了。”
“明齊的人果真上不得台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他們說話的聲音小,卻掩飾不了嘲弄的目光。羅潭倒是信心十足,雖然沒聽過沈妙彈琴,可是莫名的,她總是覺得沈妙無所不能,既然說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季羽書卻和高陽咬耳朵,悄聲道:“嫂子真的會彈琴?當初灃仙當鋪查出來的消息,可是連彈琴的先生都沒給她請過一個。無師自通?太厲害了吧。”
高陽聳聳肩:“我也不清楚,靜觀其變吧。”
裴琅也是在宴請的賓客中,廣文堂是有教授琴藝課,可沈妙沒有選擇修琴,裴琅也曾聽聞那裡的先生抱怨過,沈妙連琴弦都分辨不清楚。這會兒見沈妙欣然接受,心中難掩詫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謝景行,想著沈妙如此爭強好勝,也都是為了謝景行吧。
謝景行微微蹙著眉頭,捏著酒盞的手卻微微攥緊了。
沈妙焚香洗手,淡淡道:“這首曲子叫《血詠》,是一位年輕的公主被迫要去與敵國和親,屈尊下貴嫁給年過五旬的粗魯敵國領袖,對於未來茫然不安,卻無可奈何,希望能改變自己父皇的主意,心中悲憤絕望之下所做的曲子。”她聲音淡淡,如同渺茫月色,竟然在楣夫人舞過的熱烈後,讓人迅速平靜下來,仿佛隨著她的話語,來到了故事中。
她彈撥了琴弦。
焦尾琴的琴音厚重,本就不似普通琴音清越,彈撥起來也難以動人心,而她一點一滴,撫的漫長。
分明是莫名的琴音,卻聲聲扣人心弦。在彈撥的第一聲開始,廳中就安靜下來。
她慢慢的開口,慢慢的唱。
“長江浩浩西來,水面雲山,山上樓台。山水相連,樓台相對,天與安排。”
“戴月行,披星走,孤館寒食故鄉秋,枕上憂,馬上愁,死後休。”
她的聲音平日裡溫和的,如水一般清澈,然而此刻卻帶了沉痛之意,聽得叫人眼圈發紅,心頭髮酸。隨著她的唱詞,隨著她的琴音,教人眼前仿佛浮現起了那年輕的小公主,生的雨雪可愛,卻被迫穿著鳳冠霞帔,苦澀的坐在宮中一隅。那宮殿巍峨重重,幽深厚重,本是
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迎接並不輕松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