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晉目光始終盯著這些密信,“梁將軍可查到今日是何人遞的信函?”
“查不出,這信簡直就像是憑空出現在守備都司一般。”梁霄道:“難怪兩位大人都說這人與蛟鳳不是同一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函送進來,想來那人對守備都司,甚至整個揚州都是了如指掌的。蛟鳳的確沒有這樣的能力。”
顧長晉放下密信,緩聲道:“是與不是,等見到蛟鳳便知曉了。四方島的海寇若是再來,蛟鳳定也會出現,屆時我自會帶潘學諒親自去見她一面。”
梁霄鄭重道:“顧大人放心,本將已經做好部署,待得中元節一過,所有衛所的兵丁都會各安其職,守好海防。”
他說到這便忍不住歎息一聲:“咱們大胤的百姓格外看重中元節,每年不知要放多少往生燈,在這一日,守備都司還得抽出人來盯著這些百姓。”
往年只要一過年節,各地衙署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尤其是中元、中秋、上元這些個大年節,每年不知要出多少樁意外,今歲揚州知府早早就同他借好了人,生怕出甚大意外,頭頂的烏紗帽保不住。
梁霄在這頭唉聲歎氣,那廂柳元卻不知想到什麽,瞥了顧長晉一眼,笑了笑,道:“顧大人在中元節那日可是有甚事要忙?”
顧長晉神色淡淡地回望了柳元一眼,薄唇微抿。
梁霄不知柳元話裡的機鋒,還當顧長晉是真的有事,便體諒道:“顧大人若有事,那日隻管忙去。”
顧長晉慢慢啜了口茶水。
想起今兒聽他問如何過生辰時,那姑娘眼中的不解與疑惑,喉頭不由得一澀。
她甚至問他是不是有事要她代勞。
一個男子問一個姑娘要如何過生辰,自然是因為他喜歡她,想要給她過生辰。
隻她似乎不會這樣想。
聽見他說無甚事,好似還松了口氣。
也對,誰叫他到這會都沒同她說,他不喜聞溪,也不會同聞溪成親。
人姑娘誤會他也無可厚非。
顧長晉可算是體會到何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彼時他以為和離了再見不到她了,對她的那點喜歡便會慢慢消散。
是以,解不解釋都無甚所謂。
哪裡知道,竟把自個兒坑到如今這般境地。
茶葉沫子在靛青茶盞裡沉沉浮浮,顧長晉盯著杯盞,隻覺在那苦茶裡沉浮的不僅僅是那些茶葉沫子。
得尋個機會同她說清楚,他喜歡的是她。他想。
時間一晃便到了中元節,顧長晉這日一早就到了守備都司。
梁霄正拿著張輿圖,吩咐底下的士兵在各個河道盯著,尤其是內城吳家磚橋那幾條繁華水道。
“今歲可莫要再發生百姓踩踏的事了,”這位正值壯年的將軍用渾厚的聲嗓嚴厲道:“那些個人拐子、竊賊、不乾正事的遊俠兒也要盯緊些。”
底下的副將拱手道:“末將領命。”
待得他們一走,顧長晉便問道:“小秦淮河那頭梁將軍可派人守著了?”
“自是有人守著,那地兒一到夜裡,到處都是烏泱泱的百姓,怎能不守?唉,你說好好一個鬼節,這般吵吵鬧鬧的,便是那些往生燈能飄到地府去,閻王爺估計都要嫌吵不肯收。”
梁霄是個武將,往日裡排兵點將甚是拿手,但一對上那些不遵守紀律又喜歡四處亂竄的百姓,那是再大的能力都沒得用,簡直是頭疼到不行。
顧長晉聽著梁霄抱怨,耳朵記著的卻是那姑娘再三提醒要小心海寇突襲的囑托,便拿起輿圖還有海防排布看了起來。
不得不說,梁霄在排兵點將上真算得上是天賦異稟,的確是難得一見的良將。
這位剛過而立的將軍是嘉佑帝特地派來揚州鎮守這一帶的海域的。
初來守備都司時,這裡頭的士兵個個不聽他指揮,軍心渙散,枉顧軍紀,梁霄不得不下民間親自招了一批礦工做新兵蛋子。
花了不到三個月時間,一隊訓練有素、悍勇無匹的兵丁就此誕生。梁霄帶著這群新兵,回到守備都司將那些不服管的老兵打得服服帖帖。
五年過去,當初的老兵、新兵如今都成了江浙赫赫有名的“梁家軍”了。
顧長晉大抵明白了為何老尚書敢在這個時候動廖繞。
概因有梁霄在,江浙一帶的海防,四方島的海寇攻不破。
看完布防圖,顧長晉的視線落在上頭標著小秦淮河的一處內港,定了片刻方緩緩挪開。
酉時四刻,天才將將擦黑,一艘華麗的畫舫便悄無聲息地泊在小秦淮河的岸邊。
容舒提著裙裾登上畫舫,張媽媽跟在身後,柔聲叮囑著:“姑娘莫要走得太快,仔細腳下。”
“媽媽,您今兒不能說我,最好凡事都要縱著我。”容舒回眸一笑,道:“今兒是我生辰。”
張媽媽聽罷她這孩子氣的話,無奈笑道:“成,今兒老奴一句話都不說姑娘。”
容舒這才開開心心地往裡行去。
這畫舫是從前沈氏慣用的那艘,她嫁入承安侯府後,便將這畫舫給了郭九娘,說拿去給春月樓的姑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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