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
戚皇后想起方才在馬車裡看的密折,反應過來椎雲口中的“沈娘子”便是承安侯的發妻沈一珍。
隻如今沈一珍與容珣已然和離,便連那孩子也從容家脫了族,再不是容家人了。
想起不經意間聽說過一樁樁傳聞,戚皇后捏著玉珠子的手微微顫抖。
因著那根本不屬於她的生辰八字,一出生便被人視作不祥,四歲被逼著離開上京,一走就是九年。
祖母厭她,她心心念念的父親寵妾滅妻,漠然待她。
偌大一個容家,真正待她好的便只有沈一珍。
她的孩子,究竟是受了多少苦,寧肯背負不孝之名,也要舍棄父姓!
第102章
桂嬤嬤送完吉果回來,見戚皇后面色煞白,心頭一慌,忙道:“娘娘這是哪兒不舒服了?可要老奴去請太醫過來?”
戚皇后搖頭,“嬤嬤糊塗了,本宮如今正在去大慈恩寺的路上。”
既是去大慈恩寺的路上了,怎可請太醫?不能叫人知曉她來了東宮,也不能叫人知曉東宮裡藏著個小娘子。
難怪這段時日東宮守得跟鐵桶似的,遞不進來消息也打探不到這裡頭的情形。
戚皇后環顧一圈,旋即又瞥了眼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椎雲。
今兒蕭硯若是不讓她進來,她多半連東宮的大門都邁不入。蕭硯猜到了她會來,這才叫這護衛在正門等著。
如今她不僅與他一起欺君,叫一個西貝貨冒名頂替她的女兒,還要同他一起,瞞著那孩子的真實身份。
也就是說,她戚甄如今與蕭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除非她狠得下心來,連一條活路都不給她的親骨肉,否則,他們現在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但同時,蕭硯也將他的弱點暴露給她。
若她要毀了他,只要將容舒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便可。
隻她怎可能會那麽做?
蕭硯毀了,她這位明面上的母親同樣也會墜落深淵。她不能毀了他,也舍不得傷害那孩子。只能竭盡全力助他藏起那孩子,不能叫人泄露那孩子的身份。
當真是好算計!
桂嬤嬤見戚皇后的臉色由白轉青,上前攙住戚皇后的手臂,道:“娘娘——”
戚皇后卻打斷她,緩緩舒了一口氣,道:“走罷,我們去大慈恩寺。”
椎雲親自送桂嬤嬤與戚皇后出門,馬蹄“嘚嘚”踩碎一地霜白,漸漸遠去。
椎雲闔起門。
他身後的暗衛是從揚州府一路跟著他到東宮來的,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道:“原來那宮婢就是皇后娘娘,小的方才還怕皇后娘娘一個不樂意就叫咱們二人人頭落地呢!”
椎雲聞言便往他腦門兒敲了一記爆栗,面色陰沉道:“耳朵聾了不成?今兒來東宮送吉果的是何人?”
那暗衛反應過來,用力地拍了下嘴,道:“是坤寧宮的桂嬤嬤,沒旁的人了!”
椎雲這才露出點笑,吊兒郎當道:“走,去看看少夫人喜不喜歡吃那吉果。”
戚皇后的乳嬤嬤親自送來吉果,可是將竹君與蘭萱結結實實驚了下。
竹君心性穩,神情如常地接下那吉果。蘭萱就穩不住臉上的神色了,從前她在宮裡都沒得資格能同桂嬤嬤說上話呢。
好在桂嬤嬤滿心滿眼都是姑娘,遞過來吉果時,眼珠子就跟粘在姑娘臉上一般。不僅盯著姑娘看,還仔仔細細地問起姑娘可會對甚吃食有過敏症。
這宮裡賞賜食物,誰個還問對方有沒有過敏症的?
尤其是坤寧宮的賞賜,受賜的內宅主母恨不能對著那些個賞賜磕頭謝恩,誰還敢挑剔裡頭的用料會不會引人發病?
今兒桂嬤嬤的行徑,蘭萱覺著怪,但又說不出哪兒怪。
思來想去,只能說是皇后娘娘知曉太子對容姑娘的看重,這才想著要提前處好婆媳關系。
容姑娘嫁與太子後,皇后娘娘可不就是容姑娘的婆母了麽?
“這是禦膳房專門做給坤寧宮的吉果呢,裡頭的用料與尋常果子不一樣,姑娘嘗一個。”
蘭萱說著就喜滋滋地揭開了一個紅酸枝嵌百寶攢盒,上頭放著六個蓮花狀的顏色各異的面果子,淡淡的甜香味兒從盒子裡飄出。
容舒想起方才桂嬤嬤望著自個兒的目光,心微微一沉。
然下一刻,一雙沉著的漆黑的眸子倏地出現在眼前。
今晨顧長晉離開紫宸殿時曾與她道,只要她想做的是沈舒,那她便可以一輩子都做沈舒,誰都不能逼她做旁的人。
他是猜著了今兒坤寧宮會有人來,這才會在離去時同她說了這麽一句話的。
不得不說,顧長晉的話叫她原先沉重的心緒一下子又松快明朗起來。
再望那攢盒時,也不覺惆悵了。
“我一個人可吃不了這麽多,”容舒捏起一個紫色的蓮花果子,輕咬了一口,笑吟吟道:“剩下的拿去給紫宸殿的人分了罷。”
入口的果子綿軟甜糯,帶著淡淡的紫薯香氣,美味得緊,倒是不負禦膳房那響當當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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