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聽說那邊到了三月,風光正好,也當做是早些去賞賞景了。”
小姑娘聲音柔軟溫婉,眉眼間的神態卻堅定得很。
穆老夫人便也不勸,隻提了幾個人名,又扯下一塊兒腰牌放在容舒手裡,道:“你在大同若是遇到甚解決不了的麻煩事,便拿著這塊腰牌去尋他們。”
容舒知曉這是穆老夫人對她的愛護之意,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第二日一早,十數輛馬車從鳴鹿院出發,在一片“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往大同去。
出順天府之時,陰沉沉的天徹底暗下,常吉提前去驛站打點妥當了,眾人趁著夜色在驛站落腳。
容舒剛下馬車,常吉便上前來,壓低聲音道:“姑娘,小的先領您進去,殿下在裡頭侯著呢。”
容舒微微一怔,很快便頷首“嗯”了聲,又回頭對落煙、盈月幾人道:“你們先去驛舍等我。”
說著便提起一盞綢布燈,隨常吉往驛站角落的一處客舍行去。
知曉顧長晉在這裡,她倒是不覺驚訝。
他這段時日太忙了。
她都沒能尋著機會同他辭行,但她知曉他定會在某個地方等著,這處驛站是順天府轄下最後一個驛站,是同她辭行的最便宜的地兒了。
夜風將她的兜帽吹得“呼呼”作響,到了那處客舍,常吉住腳推門,躬身道:“太子殿下就在裡間。”
容舒提腳入內,身後的門才剛合起,屋裡的燭燈便亮了,顧長晉手執銅燈,挑開布簾朝她望了過來。
“過來。”他說著將燈往前傾下了,照亮她腳下的路,“仔細腳下。”
這屋子的確不夠敞亮,但容舒手裡還提著燈的,他便是不出來,她也看得清路。
二人進了裡間,顧長晉將燭燈放在桌案,給她端來一盞蜜水。
“你明兒一早要趕路,這會不吃茶,給你備的是蜜水,裡頭加了安眠的草藥,能叫你夜裡睡得好些。”
她有認床認屋的壞毛病,今個睡在這客舍,早就做好了睜眼到天亮的準備了。
不想他倒是連她這小毛病都考慮周全了。
蜜水上頭還彌漫著薄薄的霧氣,容舒放下綢布燈,安靜地接過那盞蜜水,慢慢啜飲。
顧長晉挨著桌案,垂眸看她,待她一盞蜜水吃完,方問道:“怎地不與你娘一同出發?”
“沈家在大名府的生意出了點岔子,阿娘同拾義叔要先繞道那裡幾日,索性就叫我先去大同,將牧馬場的事兒給定了,他們處理好大名府的事兒便會趕來。”
事出突然,沈一珍一接到消息便領著商隊的人火急火燎地往大名府去了。
容舒這頭有常吉和金吾衛的人護送,他們倒是不擔心的。
顧長晉“嗯”了聲:“我明兒派人去趟大名府。”
這是要派人助沈一珍他們處理大名府的亂子了。
容舒張了張唇,踟躕片刻,終究是道了聲謝,總歸她欠顧長晉的人情不差這一樁了。
屋子很快又安靜了下去。
容舒等了半晌,不見他說話,下意識便抬了抬眼,目光撞入他沉靜的眸子裡,很快又垂下眼睫。
其實她知曉他想說什麽。
他大概也知曉她不能給他答覆,是以說與不說,好像都不重要了。
正想著,對面的男人驀地開了口。
“我三歲那年就能拉弓了,不到五歲便能同阿爹到山裡射些小獵物。離開浮玉山後,騎射武藝更是從來不曾落下過。”顧長晉慢慢地一字一句道:“容昭昭,我也可以教你射箭、教你騎馬、教你做許多你想做的事。”
容舒怔怔地抬起眼,不知為何,她從他這話裡竟然聽出了點兒醋意。
只是……他這醋意因何而來?
她這樣一副不開竅的模樣看得顧長晉即無奈又好笑。
罷了,等她到了大同,知曉了穆融的心意,大抵就明白今兒他說的這些話是何意了。
“我過兩日就要啟程去遼東,你若是有事要尋我,叫常吉給我送信。”顧長晉提起她的綢布燈,溫聲道:“回去罷,方才那蜜水該叫你起困意了。”
容舒的確是有些困乏了,“嗯”了聲,接過綢布燈,轉身朝客舍的門行去。
正要抬手開門,身後那男人忽然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顧長晉沉了沉嗓子,終究是忍不住問道:“容昭昭,我等你三年。你也等等我,可好?”
第108章
容舒手裡的綢布燈輕輕打了個轉,昏黃的光影如水波般流轉。
她回首看了顧長晉一眼,男人的眉眼深邃而鋒利,但望著她的目光卻不逼人。少了一層凜冽,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裡湧動的是淡淡的柔情。
曾經在松思院,幔帳落下時,顧允直也喜歡這樣看她。
前世她等了他三年,這一世他還她三年。
而他要她等他,是為了日後,他光明正大地迎娶她。
這個男人讓她動心的那些東西從來不曾消失過。
知曉前世他為她做過的,以及他們錯過的,她怎能不動心?
他們之間,許多話不必說,他們已能明了對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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