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容涴忽地出聲。
容舒回眸,聽見她道:“我會做好蔣家的宗婦,日後也會好生幫扶兄長與清兒。你若是在顧家受委屈了,派人同我道一聲便是。蔣盛霖娶我的用意,我不知。但我既然要嫁過去,便一定會成為承安侯府的底氣。”
小姑娘背對著容舒,說這話時腰背挺得直直的,姿態驕傲極了。
容舒失笑。
能從容涴嘴裡聽見這樣的話屬實是稀罕。
“成。”容舒笑笑,道:“我若是受委屈了,便來尋你撐腰。”
容涴輕嗯了聲,高抬著頭,快步出了漪瀾築,那匆匆逃離的身影總帶了點兒落荒而逃的意味。
二月廿八,容涴正式從清蘅院出嫁,容老夫人、容珣與沈氏坐在上首,容涴給三人磕頭敬完茶後,同裴姨娘鄭重拜了一禮便在眾人的喧鬧聲中出了侯府。
上花轎時,容涴眼角泛紅,只是想起前幾日自己對容舒說的那些話,又抿抿唇,壓下了淚意。
那夜設在蔣家的喜宴,沈氏沒去,容舒也沒去。
母女二人在清蘅院拾掇著東西呢,沈氏明兒便要回鳴鹿院了,承安侯府她是一刻都不願多呆的。
回來這半個月,容珣來了幾趟清蘅院都被沈氏冷著臉送走了。
容珣倒不是為了銀子來,他自來不大管庶務,沈氏說不管是當真一概不管,如今荷安堂與秋韻堂的開銷都得從老夫人的荷包裡掏。
都說由奢入儉難,老夫人三番兩次遣人來叫沈氏去荷安堂,沈氏都拿身子做借口推脫了。
老夫人氣歸氣,可先前正值容涴要出嫁的檔口,倒是沒敢大鬧。
“明兒阿娘回去鳴鹿院,把門一關,祖母便是想找您也找不著。”容舒笑著道:“就該讓她們過過清貧日子,真當阿娘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沈氏戳了戳她的額頭,道:“就你嘴貧,我明兒回鳴鹿院,你也快些回梧桐巷,免得允直要念著你了。”
自打上回顧長晉與容舒去了趟鳴鹿院後,沈氏是認定了小兩口是兩心相悅了的,這才催著容舒回去。
容舒自是不願意留在侯府,明兒便是三月初一,與顧長晉說的日期已是差不離。
會試一張榜,顧長晉去了都察院後又要忙得不著家。
她早些回去梧桐巷,還能早些去順天府把官印給蓋了。
思及此,容舒便抱著沈氏的手臂,撒嬌道:“女兒過段時日去鳴鹿院找阿娘,阿娘不許趕我走。”
沈氏好笑道:“趕你作甚?要來便來,最好挑允直休沐那日一起來。”
容舒笑笑著不說話,心想到得那時,她與顧長晉已是一別兩寬了。
……
容涴出嫁的第二日,兩輛華蓋馬車同時離開了麒麟東街。
明兒會試便要放榜,每年一到放榜那幾日,上京的各部衙門都要提起十二分的心,謹防有舉子鬧事。
容舒本以為今日要見不著顧長晉的,殊料才剛回到松思院,顧長晉便來了。
容舒心知他這人素來是無事不登松思院,此時來大抵便是因著和離的事,忙讓張媽媽幾人下去。
待她們一走,顧長晉便從懷裡摸出和離書,對容舒道:“容姑娘不必親自去順天府,我已去尋了朱大人,這和離書已蓋上了官印。”
順天府裡的人因著許鸝兒一案,上至府尹朱鄂,下至衙役門房,俱都對他十分友善。知曉他要和離,少不得要勸容舒幾句。
她,大抵不會喜歡。
顧長晉不想如此。
是以,他昨兒親自去尋了朱鄂。
朱鄂雖有些訝異,但也不開口勸。
隻問了一句“可想清楚了?”便蓋上了順天府的官印。
容舒不知這其中的周折,隻當顧長晉是與她一般,急不可耐地想要結束這段錯位的姻緣。
和離書一式兩份,她接過顧長晉遞來的文書,屈膝行了一禮,溫然笑道:“有勞大人撥冗走這一趟,我明兒便會離開梧桐巷,這屋裡的一應用物自會有人運到鳴鹿院去。至於大人的聘禮,我俱都放在興平街的鋪子裡了。”
她說著便從一邊的百鳥朝鳳**櫃裡拿出個木匣子,道:“這是興平街那間鋪子的房契與鑰匙,這鋪子是我給大人與聞姑娘喜結連理之時所備的賀禮,房契上已落了聞溪姑娘的名。過往種種,皆我之過失,容舒在此,多謝大人與聞姑娘包涵。”
容舒離開這梧桐巷便不會再回來,待得哪日顧長晉與聞溪大婚時,她大概已經離開了上京。便是不離開,她定然也不會來。
即是和離了,那便誰都別去打擾誰。
今兒這鋪子即是賀禮,也是容舒給聞溪的歉禮,顧家不是多有家底的人家,一個女子不管成沒成婚,都定要有點銀子傍身。
隻聞姑娘……興許也不會想要這鋪子,她思忖了片刻,又道:“若聞姑娘不喜管鋪子,這鋪子顧大人與聞姑娘自可隨意處置,便是捐出去,也是善事一樁。”
顧長晉注視著她。
她大抵不知,她這人委實是藏不住情緒。
當他將和離書遞與她時,她神色中那一瞬的解脫與如釋重負壓根藏不住。
就好似這樁婚姻成了她的一個枷鎖,如今枷鎖掉了,人便也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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