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淡淡地望著燕王,終於緩緩地道:“可是如今阿煙就喜歡這個莽夫。”
她這麽嬌軟猶如乳鶯一般可人的話語,聽在燕王耳中,卻是猶如刀劍一般,就那麽迎頭直直刺了過來。
燕王此時深吸口氣,看看蕭正峰,再看看偎依在蕭正峰身旁的阿煙,唇邊扯起濃濃的笑,笑裡滿是嘲諷:“好,極好,極好,你可真是……”
他語音哽咽,竟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就在此時,遊廊上傳來腳步聲以及說話聲,緊接著嘩啦啦一下子,一群人仿佛瞬間湧了過來,將這裡團團圍住。
卻原來蕭家這位老祖母年已七十有九,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子最年長的蕭家大伯已經六十有三了。這四個兒子又得了十三個孫子並七個孫女兒。這十三個孫子中,最年長的比蕭正峰還要大上十幾歲,可謂人丁興旺。而到了蕭家老祖母的重孫輩,更是枝繁葉茂,如今重孫共有二十四位,最年長的也有二十歲了,是當爹的人了。
這麽一大家子人,有如同蕭正峰這般投身軍旅者,也有自小飽讀詩書矢志考取功名者,當然更有無意官場,就這麽在經商行醫的,甚至呢,還有開設賭場酒樓的,總之所從行列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當然了,也有一些是不爭氣的無業遊民,每日裡靠在家裡混日子。
不過這一大家子雖然人多,可到底都是孝順的,如今有老祖母在,平時逢年過節都是要聚集在一起的。
此時因蕭正峰成親,家中有喜,這群大大小小的子嗣全都回來了,圖個熱鬧。
因許多人是好久不曾見過了,又碰上這樣的喜事,是以他們昨日個一夜沒睡,就在那裡喝酒閑聊,鬧騰個半宿。這邊鬧騰著天亮了,正要去歇息,卻聽到小廝急急忙忙地來報,卻是有人前來搶新過門的九少夫人了!
大家一聽,倒是唬了一跳,心道哪個大膽的,竟然跑到蕭家來鬧事!
於是那些年輕的兄弟子侄們便都吵嚷起來,紛紛表示要來將那個作死鬧事的給揍個半死,於是就這麽浩浩蕩蕩地來了。
來了後,一時也不認識這個燕王,只見這人滿臉沉痛地站在那裡,一把劍柄被自家九叔就那麽握在手裡,於是他們頓時樂呵起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登徒子,竟然敢跑到我蕭氏門前鬧事!也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九叔的手上功夫,哪裡是你能惹得起的!”
這話一出,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夥子們紛紛開始幫腔,也有那些輩分更小的小子們鬧騰著道:
“我九爺爺好不容易娶了個新婦,老祖宗正高興著呢,你這不長眼的也忒地囂張了!”
說著這話,一群人就要上前推搡著把這燕王給拿下,狠揍一頓。
燕王臉色微變,冷道:“反了你們了!”
蕭正峰自然明白若是真個讓他們拿下燕王,那就是為家族惹下禍事,是以上前道:
“今日的事兒,全由我蕭正峰一人承擔,與我家中其他子孫毫無乾系。你如果真要鬧事,我們就去金鑾寶殿前,請皇上斷個分曉!”
說完這個,他冷聲呵斥道:“你們跑來這裡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去!”
這群小子聽說,雖然怕蕭正峰的,可是哪裡肯呢,都一個個推推搡搡嬉皮笑臉,就是不走。
而就在此時,燕王的貼身侍衛匆忙趕過來了。原來燕王得了阿煙下嫁的消息後,是星夜奔馳趕來這裡,因他心急,硬是落下那侍衛一大截子,以至於貼身侍衛這才趕過來。
這侍衛拿著長劍,見自己家殿下被這麽一群人圍住,忙上前喝道:“你們可知這是何人?這是當今燕王殿下,你們竟敢如此囂張,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蕭家子嗣聽說這是當今燕王,也是微驚,一時人群中有些沉默,不過最後那蕭家重孫輩的一個,如今年不過十七歲而已,站在那裡,高聲呼道:
“便是燕王又如何,難道我蕭家剛辦了喜事,就要皇親國戚打上門來,叫嚷著把才進門的九奶奶給帶走嗎?”
蕭正峰利眸望過去,卻見那是自己的侄輩的一個,外號蕭十九的,素日極為機靈。當下他一瞪眼,斥道:“你素日最為機靈,怎麽今日竟帶頭鬧事!”
可是誰知道那蕭十九話說出口後,蕭家子嗣紛紛讚同,一個個叫囂著燕王欺人太甚。
就在大家喧鬧不止的時候,那邊一個威嚴而莊重的聲音道:“這是在鬧什麽!”
隨著話音落時,只見蕭家老夫人在兩個媳婦的扶持下,一步步都走來。她雖年已近八旬,卻依然精神矍鑠,兩眸有神。
此時她走上前來,恭敬地一拜:
“蕭家王氏,見過燕王殿下。”
燕王也是約莫知道這位老夫人的,雖然品階並不高,不過到底年老,昔年仿佛還曾上過沙場,是以當下他也只能強硬地忍下適才的怒氣,冷道:
“蕭老夫人免禮了。”
蕭老夫人笑呵呵地道:
“昨日蕭家大喜之日,舉家團聚,迎娶新婦,不知道蕭家到底是哪裡惹了燕王殿下不快,竟使得燕王今日登門而來?”
此時蕭正峰已經放開了燕王的劍柄,於是燕王慢慢地抽回劍,冷道:“蕭老夫人,我要把顧煙帶走!”
他既然來了,便不會再回頭。她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他就是要把她帶走!
蕭老夫人聽著這話,一下子便越發笑起來:“請問燕王可是顧家人?”
燕王冷眉道:“不是。”
蕭老夫人笑道:“既不是顧家人,那又憑什麽來我蕭家,帶走我蕭家婦人?”
燕王握著劍,冷沉沉地望著蕭正峰身側的阿煙,用略帶嘶啞的聲音道:“阿煙,你可知道,父皇其實有意把你許配給我的?本來我以為,我安撫災民回來,父王就會為我指婚。誰知道我這麽回來,你卻嫁給了別人!”
阿煙垂眸,挑眉淡道:“燕王殿下,這些事我顧煙卻從未聽說過,你說的話,不過是自己空口白牙而已,並無憑證。”
燕王見她如此無情,不免淒笑一聲,轉首望向蕭老夫人:
“老夫人,雖然父皇還沒有來得及為我指婚,可是我卻有一對玉佩為證,證明當年我和阿煙確實有過婚約。”
他這話一出,別說其他在場眾人,便是阿煙都詫異不已,挑眉道:“我何時與你有過婚約,我怎不知!”
燕王卻冷著眉眼,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淡道:“這是你母親顧夫人還在時,她和我的母妃定下的,這個玉佩,你一個,我一個。”
說著,他挑眉看向阿煙:“這是你母親當年留下的,想來你一直戴在身上吧?”
阿煙此時臉色微變,她知道所有人期望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搖頭說不是,因為在她的身上,確實有一塊玉佩,多年來一直貼身佩戴!
而自己那塊玉,確實是和燕王如今所拿的一模一樣的。
只是母親臨終前卻從來沒有說這件事的。
蕭正峰見此,握了握阿煙的手,銳目望向燕王:“區區一個玉佩而已,難道就能把人搶走?燕王殿下,我和顧煙的婚事,這是經皇上賜婚的,那是有聖旨有媒書的,你拿著這麽一個死無對證的玉佩,也敢跑來說婚約?”
蕭老夫人見此,拄著那拐杖上前,竟是頗具威嚴地道:
“不錯,只是是一塊玉佩罷了,算不得什麽。這普天之下像這般的碧玉多得是,只要有心,便是造出千塊萬塊一模一樣的也並不奇怪。燕王殿下難道以為,憑區區一塊玉佩,就要帶走我們蕭家剛進門的媳婦?”
要知道這蕭老夫人昔年也是沙場征戰的,若不是後來嫁為人婦,從此後相夫教子,今日或許就是錚錚女將了呢!此時她悍然站在那裡,對著這永和帝最寵愛的皇子,卻是毫無畏懼之色。
燕王見此,不免冷笑連連:“蕭老夫人,真個是護短!本王看你年紀不小,也是敬讓著你,不曾想你竟然不講半分道理!”
他這話一出,卻是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別說蕭正峰眸光如劍,幾乎想將他殺倒在那裡,就是蕭家這些兒孫們,一個個都是眼中噴火:
“燕王殿下,你未免欺人太甚!”
說著這話,一群蕭家兒郎大有上前逼近的架勢。
蕭正峰見此,知道今日此事不能善了,就怕蕭家真和燕王對起來,吃虧的還是蕭家,當下便欲上前說話,攔住眾位蕭家兒郎。
可是誰知道蕭老夫人雖然年紀一大把的老人家了,卻是個氣性不小的,只見她一把上前,緊握著手中的沉香木拐杖,怒目對著燕王道:
“老身管你是誰,但凡誰敢來我蕭家搶我孫媳婦,老身便用這拐杖打他!”
說著,還真是作勢要上前的樣子。
燕王一見其來勢洶洶,還真有些膽怯,忙後退一步。要說當朝也是尊崇老人的,這麽大一把年紀,又是兒孫眾多的老人家,自己一個年輕人若是和她真個打起來,那還真是丟人不小。到時候便是你為皇子又如何,堂堂一個皇子和一個八旬老婦打了起來?燕王丟不起那個人!
可是他已經把話撂在這裡了,一時倒有些難以進退,就在此時,有人撥開人群過來,口裡還喊道:“殿下息怒!”
大家看過去時,卻竟然是齊王殿下並當朝左相顧齊修。
要說這兩位一個是堂堂皇子,一個是當朝左相,也是蕭家的親家,來到這裡可不是要好好招待。只可惜此時此刻的情景,卻顧不得那些禮儀。
當下齊王衝上前,一把將燕王的胳膊抓住,擰眉道:“栔熙,你未免太胡鬧了!”
顧齊修也是沉著臉道:“阿煙剛過門,你就這麽胡鬧,你這樣置阿煙於何地,又把我這張老臉置於何地?”
這邊說著時,燕王也有些懵懂,轉首看向顧煙,卻見顧煙站在蕭正峰旁邊,端得是出嫁從夫的好模樣!
他心痛難忍,不由哈哈大笑:“你們全都與我作對,你們全都在騙我!都在騙我,就連父皇都在騙我!”
齊王見他說話越發不像樣子,真跟瘋了一般,當下一把揪住他,冷道:“快隨我離開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