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睿定侯府, 顧穗兒都是帶著各樣珍貴禮品來哦孝敬睿定老夫人幷大夫人的。蕭珩是從睿定侯府出來的, 自己之前也多蒙他們照料,這都得感恩。
這一日桂枝一早就開始收拾了, 親眼看著幾個丫鬟小厮將一些珍貴藥材幷補品搬到馬車上放好,才去請顧穗兒出來。
小阿宸正被顧穗兒抱在懷裡,也是有日子不出門了, 扭著身子看著越走越近的馬車興奮地大喊。
他也是委屈啊, 他娘深居簡出, 他也受罪, 每日都憋在家裡不得外出。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出門了, 簡直是興奮得兩眼發亮, 兩條小腿兒像游泳一樣打撲騰。
「馬, 大馬!」他衝著大馬招手, 咿呀呀呀的。
顧穗兒只覺得自己抱著一隻活魚, 費老大勁兒才不讓他摔下去。
「我們今天要回阿宸小時候住的地方呢!阿宸還記得嗎?」
顧穗兒攏住小阿宸的小手免得他去抓旁邊的馬, 口中這麽溫聲哄著。
「馬!娘娘, 看馬!」然而小阿宸根本無心聽娘親在說什麽, 他還望著顧穗兒,指著那邊的馬,清澈小眼神很是認真。
那樣子, 仿佛是在對顧穗兒說, 那邊有個馬你也看看。
顧穗兒啞然失笑:「等你爹回來, 帶你騎馬。」
小阿宸却根本不聽這一套, 他依然滿是期待地凝視著大馬, 眼裡綻放著別樣的光彩。
桂枝將小阿宸接過去,另有丫鬟扶著顧穗兒上了馬車,顧穗兒又回身接過仍衝著馬兒使勁兒的小阿宸。
「等阿宸長大了騎馬,現在和娘一起坐車好不好呀?」見小阿宸仍對車外的馬兒戀戀不捨,顧穗兒輕聲細語地說道。
小阿宸終於轉回頭,看了看眼含溫柔的親親娘親,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高頭大馬,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兩下。
「馬…高!」阿宸歪著腦袋,眼裡帶著認真思考的小眼神,好像真明白了顧穗兒的意思。
顧穗兒看這孩子好像真懂得道理了,連忙道:「對,等阿宸也長高高了就騎大馬!」
小阿宸低頭擰眉想了想,之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興奮地笑起來,摟了摟顧穗兒的脖子,露出了那兩個招人疼的小酒窩,嬌憨動人。
太久不出門,小阿宸興奮地不肯坐下,執意要扒著車窗向外看,顧穗兒想著自己這些日子不出門,實在是憋壞了他,便也由他去了。
桂枝輕輕將小阿宸那雙不安分小腿護住,對顧穗兒笑道:「如今是越發的有力氣了,等再過些日子不用扶著走了,只怕一個人都看不了他呢!」
一路的手舞足蹈,小阿宸的一雙眼睛幾乎不够看的,待到接近了睿定侯府,外面的街道便不似方才那般熱鬧,阿宸原地蹦跳了一路也是乏了,回到顧穗兒懷裡漸漸沒了精神,依戀地靠著顧穗兒的懷慢慢地睡著了。
睿定侯府早有人在門口候著,知道顧穗兒會帶著小皇孫過來,老夫人還特地安排如意帶了兩個嬤嬤過來?
看馬車駛過來,如意忙迎了上去,待馬車停穩,桂枝先下了車接應顧穗兒,顧穗兒才下的車來。
如意幾個人向顧穗兒行了禮,才凑近看了一眼被斗篷裹著的小阿宸。
「睡著了?」如意笑著低聲說,一段時日不見,小阿宸長得更開了,越髮粉雪動人,那臉龐紅潤潤的,睫毛長而且翹,小嘴兒也粉嘟嘟的,睡態安靜,讓人看了都忍不住說話放輕了,唯恐吵了他去。
顧穗兒點點頭:「路上玩得累了。」
如意略一思索,一面引路一面道:「既是如此就過去二少奶奶那邊,老夫人那邊人正多,免得吵了他安穩。」
顧穗兒對如意頗爲感念:「如此就要叨擾二少奶奶了。」
如意笑道:「孺妃娘娘也忒客氣了,二少奶奶那邊前幾日還念叨著,說想孺妃娘娘了。」
到了二少奶奶房裡,如意見丫鬟們幫著把阿宸安置好便向顧穗兒笑道:「娘娘在這邊坐一坐,我先去老夫人那邊回個話。」
「快去吧!隨便打發個人就好,怎麽偏偏勞煩你呢,老夫人那邊怕是一刻也離不了呢!」
如意一聽,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孺妃娘娘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了,不曾想還像以前那般好親近。」
以前的顧穗兒只是三少爺身邊的小妾,在如意面前自然是沒什麽分量,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的顧穗兒是皇家的孺妃娘娘,是五皇子府裡唯一的女眷。
這樣的身份,便是到了大夫人跟前都能平起平坐了。
可是顧穗兒却和以前一樣性子,對她言語間頗爲客氣,這讓如意受寵若驚之餘,又感激得很。
送走如意,二少奶奶才向顧穗兒笑道:「我如今也不大好出門,還怕你這次過來見不到你呢!沒想到托小阿宸的福,你却先來我這邊了!」
「許久不過來,哪能不見二嫂嫂一面呢!」顧穗兒也是想念二少奶奶的,她平時受二少奶奶照料不少。
二少奶奶才生完孩子,是個兒子,如今出了月子正養著。她坐在榻上,打量著如今顧穗兒,却見她身著織錦長衫,頭戴一套柔亮的珍珠頭面,襯得肌膚柔美,纖妍潔白,好生一派的溫柔富貴氣,當下不由羡慕不已。想著顧穗兒實在是好造化,不過一年多功夫,昔日那個膽怯拘謹的鄉下女子,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你也是好命的人。」二少奶奶由衷的說,「小阿宸都這麽大了,又伶俐貼心的,看著就討人喜歡。我這幾年爲了大姐兒兒牽腸挂肚的,好不容易省心了,却來了這麽一個,不讓我省心。」
說著,望向了榻上躺著的小兒子。
才一個多月大的小娃娃,生得白淨,模樣像極了二少爺的。
顧穗兒知道二少奶奶這胎生了一個兒子,是以雖然話裡有著埋怨,臉上却是遮掩不住的高興。
她也是真心替二少奶奶高興:「二嫂嫂如今兒女雙全,便是累些也值了,我還羡慕二嫂嫂,盼著能有個女兒呢。」
二少奶奶舒了一口氣,臉上笑意更甚:「說的也是,這幾年,我心裡終究不好受,如今算是鬆了口氣!」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子,無非是家裡的瑣碎事兒,正說著,便有老夫人房裡的丫鬟又來請。
「你放心過去,」二少奶奶見狀也不好再挽留,便笑著說道「左右我這邊孩子用的東西都齊全,况這邊又清靜的,讓阿宸好好睡會兒吧!」
顧穗兒留了桂枝照料,自己便離了二少奶奶往老夫人那邊去,一進屋子便覺整個人被暖意包裹,身上方才帶的寒氣瞬間被那暖意蒸騰至不見。
顧穗兒解下身上的大氅,徑自進去了。
「見過老夫人。」顧穗兒恭敬地行禮。
老夫人忙示意如意去扶,原作爲大長公主她倒是能受的這禮,只是如今顧穗兒已是皇子孺妃,若真按各項規矩禮儀來,倒顯得遠了。
「穗兒,到這邊來。」老夫人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言語親切,語氣中也透著親近。
她這麽一來,却是有個人不喜。
蕭槿這次隨著丈夫回來燕京城,算是回門,也是探親。雖說當初嫁出去幾乎是被趕出去的,可到底是睿定侯府的大姑娘,如今回來,往日之事不提,老夫人和大夫人看她和夫婿也算是舉案齊眉,當下心裡喜歡,對她自然是多了幾分憐惜。
這蕭槿正被大傢伙圍著諸般問詢,突然來了個顧穗兒,倒是被奪了風頭,當下心裡自然是有些不喜。
「老夫人,」顧穗兒坐過去緊靠著著老夫人,「這段日子我也想老夫人想得厲害,只是殿下不在,我也不好自己經常出門,這才來得少了!如今算是得了機會,才好出來見見老夫人。還是咱們這侯府好,人多,也熱鬧,一進來這屋裡就覺得喜歡。」
老夫人聞言笑得舒心:「你們聽聽,想來那皇子府是個養人的地方,這做了孺妃娘娘可是更會說話了呢!」
顧穗兒聞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道:「老夫人,我這說的是真的,那皇子府清冷得很,滿府的丫鬟僕婦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
「那邊府裡你是獨一份的主子,自然覺得冷清。不過這也是你好命,上面沒個公婆管束,府裡都是你自己做主,這才叫自在呢。」
「是,你這還不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阿珩挪府裡的各樣好東西,以後都是你的!」大少奶奶掩唇笑,也跟著打趣了下顧穗兒。
她這一說,顧穗兒倒是想起了,忙道:「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殿下得了一隻老參,說是個好的,我今日過來帶著了,留老夫人這邊,燉湯的時候用,補補身子。」
老夫人聽這話,先不說這老參如何,自是感念她一片孝心。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旁邊的蕭槿突然開口了:「這次我特意讓之軒帶了些西洋參來,那個才叫補呢,回頭老祖宗你嘗嘗看。」
說著,她就招呼旁邊的丫鬟:「去,把世子給叫過來。」
那丫鬟應聲而去。
顧穗兒當下不敢言,安靜地等著,却見門外進來一個男子,面白無須,身形瘦弱,不過穿戴却是精緻富貴,看樣子出身極好的。
一旁的蕭栩看了,凑過來低聲道:「那便是北澤王世子了。」
北澤王世子這一進來,在場的女眷自然免不了起來,顧穗兒也隨著大傢伙和北澤王世子見禮。
北澤王世子看了眼顧穗兒,溫和地笑著道:「三嫂嫂,之軒這厢有禮了。」
顧穗兒見了,倒是有些意外,這位北澤王世子身份尊貴,但性子却這麽好的,當下忙笑著點頭。
那北澤王世子見禮過後,這才道:「前些日子得了些西洋參,是封地的船隊前去西洋帶回來的,聽說這個比我們當地的人參要補,蕭瑾捨不得吃,說要給老夫人留著,這次過來燕京城,便特意帶上了。」
「好好好,」老夫人接過那西洋參,笑得慈愛滿足,「你們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蕭瑾未出閣時便處處記著我這個祖母,如今出嫁了也還是一個記挂娘家的!」
衆人凑過去看時,却見果然和尋常人參不同,當下也是稀罕,大傢伙一起圍著看了,都是贊嘆不絕。
這麽一來,顧穗兒送來的老人參倒是不稀罕了。
蕭槿見此,自是有些得意,她這西洋參把顧穗兒的尋常人參給打壓下去了,算是替她出了小小的一口惡氣。
當下故意道:「這西洋參一個能頂咱們普通的人參好幾個,根本沒法比的,老祖宗,你平時沒事補身子,就吃這個吧。」
說著間,她眼神微動,瞟了顧穗兒一眼,却見顧穗兒依然笑著,幷沒有什麽不高興的樣子。
她不免勾唇,暗地裡冷笑一聲。
一時衆人難免有些尷尬,這邊北澤王世子却有些不安。
他是謙和溫順的性子,隨遇而安,且不喜和人爭執。原本他只是送來西洋參,幷不知道顧穗兒恰好送來了大昭見慣的那種普通人參,如今這麽一來,蕭槿又說那比較的話,倒是仿佛他故意給顧穗兒沒臉,便頗爲內疚。
內疚之餘,看了顧穗兒幾眼,心中也是稀罕。
早聽聞五皇子妃是鄉間出身,沒想到竟有這般脫俗的容貌。况蕭瑾提起這位小嫂嫂時的隻言片語中,似乎暗指過她腦袋不大好使,甚至用了「愚鈍」、「俗不可耐」等言語,是以這北澤王世子原以爲,傳說中的五皇子孺妃娘娘是個登不得檯面的村婦罷了,却不想今日見了,心中暗暗吃驚。
那樣貌清麗脫俗,神態間溫柔嬌軟,便是因爲這人參的事頗有些沒面子,她唇邊依然帶著一抹笑。
那笑還不是故意做出來的,而是從清澈的眼底散發出來的笑意。
這樣的女子,溫柔繾綣,仿佛山澗流水一般,讓人打心眼裡看著舒服,怎麽可以是愚鈍和俗不可耐?
旁邊的蕭槿見自己的夫婿竟然一連打量了顧穗兒好幾眼,頓時心裡氣不打一處來,當下故意跺脚,用兩隻脚去踩北澤王世子的脚。
北澤王世子突然間被踩那麽一下,頓時皺眉,面上有些不悅,不過到底隱忍下來。
蕭槿面上無光,有心扳回一局,恰好這時候丫鬟新送上來了龍眼,她想起過去自家三哥所作的一些事,當下便有了主意,便故意笑著上前道;「這龍眼可真是新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