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若澄起得比往常都早,梳洗之後,本來想去留園看看朱翊深,碧雲卻說,王爺一大早就走了。
他平日若是上朝,的確也起得很早。但若澄心裡就是隱隱有些不安,她撫摸著那把蒙古短刀,略略失神。
趙嬤嬤到東院裡來,笑盈盈地說道:「來接姑娘的人已經在等了,姑娘準備好了嗎?」她臉圓,個子不高,看著十分祥和。現在闔府上下都當若澄是未來的王妃,除了平日的親近以外,還多了幾分尊敬。
「可以走了。」若澄起身道,收好短刀。
她到府門外,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十人的府兵整裝待發。府兵的最前面,站著一個高大而面容英俊的男子。朱翊深的身量在男人當中已經算高,這個男人卻比他還要高,穿著府兵的衣服,卻十分眼生。
蕭祐原本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聽到身旁的人小聲道了句:「快看,沈姑娘出來了。」
他微微側目,一個穿著淺黃交領短襖,藍色花緞馬面裙,裙襴飾織金瓔珞串八寶紋的少女走下石階。她的膚色極白,仿若吹彈可破。眉眼間透著幾分我見猶憐的嬌美之態,瞬間就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和佔有欲。
若澄上馬車的時候,不小心被裙子絆了一下,離得最近的蕭祐下意識伸手扶了她。若澄對他笑了笑,並輕聲道謝,堂堂八尺男兒竟然有些不自在。
馬車離開王府,蕭祐回過神來,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他倒是知道這位姓沈的姑娘自小養在王府裡,王爺半個月前剛在承天殿當眾宣稱要娶她為妻。怪不得要他親自過來守著,這樣貌美而柔弱的姑娘,王爺不看牢些,真是不知會被誰給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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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在宮門外等候,呼和魯與圖蘭雅也帶著瓦剌的勇士來了。瓦剌的人身量本就比中原人高大健碩,圖蘭雅也十分高挑,騎裝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身體,身姿十分傲人,有不少男人都在偷偷打量她。她也很享受這樣的目光。
今日隨行的京衛有數百人,有一部分已經先去了圍場。另有一隊錦衣衛和太子衛隊,負責貼身保護朱正熙。朱翊深單槍匹馬地立於大隊人馬之側,面容沉靜。
他剛剛不過掃了圖蘭雅一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昨日那丫頭靠著自己手臂的場景。那時,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胸前……著實也沒什麼太大的起伏。可他看著圖蘭雅傲人的身材,心情平靜。昨日不過被那丫頭貼了下,身體幾乎立刻就起了反應。
朱翊深失神片刻,圖蘭雅已經策馬到他的身側,用蒙語說道:「在草原上的時候,我見識過你的騎術,但還沒跟你一較高下,今日我們來比一場怎麼樣?」那次圖蘭雅穿著男裝,混在一群跑馬的漢子裡面,原本遙遙領先,可誰知那馬兒忽然失控,她怎麼都無法讓它停下,所有人又都追不上她。
她跑出數理,最後還是朱翊深追了上來,一把勒住了馬韁,強迫馬停下來。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從天而降的男子,在她心中就如同天神一般。
朱翊深淡淡地說道:「我今日身體不適,就不跟公主比試了。」
「朱翊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圖蘭雅咬牙問道。她是瓦剌的公主,在草原上一呼百應,她從來沒有受過任何一個男子的輕視。可這個人的眼中,好像能裝下山川日月,唯獨放不下她。
阿布丹這時策馬過來,好言勸解:「公主,咱們先過去整肅隊伍,太子殿下快出來了。」
圖蘭雅不甘心地看著朱翊深,阿布丹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咬牙調轉馬頭走了。
過了會兒,朱正熙策馬從御門中出來。此門本來只准天子出入,但端和帝特許他由此門出,代表他尊崇的地位。他穿著黃罩甲,織金雲肩,雲龍紋樣。裡面是大紅的戎衣,腰束革帶,掛著弓袋、蒙古短刀和箭囊,身後是浩浩蕩蕩的太子儀仗。
他衝著朱翊深揮了揮手,策馬小跑到朱翊深面前,傾身問道:「九叔,我這身威風不威風?」
朱翊深點了點頭,朱正熙很高興:「看在我穿得這麼好看的份上,今日你得讓著我,別把我的獵物都搶光了。」
「今日我會隨你左右。」朱翊深認真說道。
朱正熙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圖蘭雅一眼看到了他腰上的蒙古短刀,正是她父親阿古拉之物,在瓦剌時贈給了朱翊深。她湊到呼和魯的身旁說道:「哥哥,看來朱翊深和太子的關係很好,咱們得留個心眼。」
呼和魯也早就看見了。他的主要目標在沈若澄,圍場的戲不過做做樣子,朱翊深跟太子關係的好壞,對他們沒有太大的影響。
北郊圍場距離京城二十里,方圓一百六十里,置東西南北四門,建有行宮,設提督一人,另有一營和四百負責維護的海戶住在附近。這裡前朝時就已經劈為皇家的獵場,平時除了海戶嚴禁任何平民進入。因為地勢低窪多水,草茂林多,禽獸聚集,是天然的獵場。開國時期,又加以修建,增了二十處園子,專供皇室打獵玩樂之用。
到了北郊圍場之後,朱正熙便拉著朱翊深要去麂林獵麂,麂皮所作的靴子,厚實耐穿,而且十分保暖。這件事他一早就盤算好了,所以早就吩咐下去,讓人在麂林裡多準備了幾頭野生的麂。雖然他只需開金口就能立刻擁有那些製作精美的靴子,他要多少就有多少。但那都比不上自己打來的有成就感。
呼和魯與圖蘭雅也跟著去了麂林。這一代算是丘陵,地勢高高低低,林子十分茂密。朱正熙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林中的兩頭麂,迫不及待地搭弓要射。那兩個小東西卻十分警覺,一躍就跳上了旁邊的巨石,失去了蹤跡。
朱正熙興奮地策馬追過去,朱翊深緊跟在他的後面,叫道:「正熙,不要追得太深。」
朱正熙一邊騎馬,一邊回頭說道:「九叔,我難得出來一趟,你就讓我玩個痛快。今天非得獵到麂不可!駕!」
他的馬是萬中挑一的寶駒,一下子就把眾人甩在了後面,也只有朱翊深能勉強追的上他。這裡的地勢複雜,有些護衛也是第一次來,本來浩浩蕩蕩的上百人,沒過多久就分散開來找人。
按照慣例,在行獵之前,圍場都是有京衛再三檢查的,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而且太子生性不羈,最不喜被人管束,所以那些護衛雖然一時找不著太子的行蹤,但看到晉王追過去了,也並未太著急。畢竟人家騎馬,他們只有兩條腿,哪裡又追得上。
那兩頭麂十分靈活,朱正熙追了一路,就發現不大對勁,他好像追到林子的深處了,身後一個人都沒有。
畢竟生在帝王家,就算天性如他一樣單純,也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他下意識地調轉馬頭,要往來時的路退回去,耳邊一陣勁風,好像有數支箭朝他飛了過來。他心中恐懼,加快策馬,身體緊貼在馬背上。
就在這時,馬腿似乎是被什麼給絆倒了,發出一聲長嘶,馬兒轟然倒地。朱正熙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他爬起來,緊緊地抓著腰間的革帶,警惕地看著四周。
幾道影子從林中走出來,穿著蒙古人的服飾,手中的彎刀折射太陽的光芒。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這圍場有重兵把守,這些人不可能事先埋伏在這裡。朱正熙又往後退了一步,他騎射的功夫尚可,但是他不會武功啊!
領頭的那個人說了一句話,朱正熙雖然聽不懂,但這幾日常與瓦剌人接觸,也能聽出是蒙語!這些是瓦剌人!是今天跟他同來圍場的那些瓦剌人!
朱正熙倒吸了一口冷氣,大汗淋漓,渾身都濕透了。這些瓦剌人分明要殺他!
「九叔!快救我!」他奮力大喊了一聲,拔下革帶上的彎刀,閉著眼睛胡亂揮舞。一道金光在他眼前閃現,他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頭,只聽「吭」地一聲,金屬劇烈碰撞的聲音。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到身前一道偉岸的背影,手中舉的鐵弓正擋著兩把鋒利的蒙古彎刀。
「九叔!」朱正熙跑到朱翊深的身後,揪著他的衣背,差點哭出來。
朱翊深將那兩個蒙古人踹開,回頭斥道:「退到旁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