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修停住腳步,回頭看她:「你說什麼?」
「我說,我家老爺的親外甥女就是晉王妃。你沒事別來招惹我們!都聽到了吧!」余氏高聲說道。
葉明修沒想到姚家跟若澄還有這麼層關係,蘇奉英也沒想到晉王妃還有這樣一門親戚,不僅窮酸還沒教養,心裡浮起一層厭惡之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個晉王妃看來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在場大多數人都跟蘇奉英一樣的想法,議論紛紛。
這時,人群之外忽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誰准你仗晉王府的勢!」
眾人紛紛回頭望去,只見人群之外,站著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臉上英氣逼人,有種高高在上,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眾人自動自發地讓開一條路,朱翊深緩緩往前,目光冰冷地盯著石階上的婦人。
姚慶遠本來正扯著余氏的衣袖,讓她別說了,看到晉王本人來了,嚇得差點要跪下。朱翊深抬手,看了一旁的葉明修夫婦一眼,回頭對若澄說道:「澄兒,你跟你舅舅在外面稍等我片刻,別亂走。」然後鬆開若澄的手,逕自走上了臺階。他一邊走,衣袖被吹揚起來,帶著種淩人的氣勢。
余氏頻頻往後退,嚇得雙腿戰慄不已。
「殿,您,您千萬不要……」姚慶遠怕朱翊深對妻子不利,忙上前作揖。朱翊深扶住他的手肘,對余氏冷冷說道:「若你不想明日就滾出京城,跟我進來。」
余氏嚇得要向若澄求救,朱翊深又道:「我沒什麼耐心,其它人都不許跟進來。蕭祐看著門。」說完,人已經走到裡間去了。
余氏走南闖北那麼多年,當然能看出朱翊深是個狠角色,說一不二。而且人家是親王,捏死她像捏死只螞蟻一樣容易。她不敢造次,咬緊嘴唇,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朱翊深走到裡間才發現還有個年輕姑娘在,她被朱翊深的氣勢所懾,一溜煙地躲到了屏風後面,瑟瑟發抖。朱翊深知道余氏有一子一女,猜測這個就是她的女兒,也沒避諱。有些事情姚慶遠不方便知道,讓這個姑娘聽一聽也好,省得以後變成她母親這個德行。
朱翊深站定,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毫不客氣道:「關上門。」
余氏老實照辦,唯唯諾諾地走到朱翊深的身後,還沒開口,朱翊深斥道:「跪下!」
余氏嚇得立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朱翊深這才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誰准你用我晉王府的名聲在外生事?若澄自小養在我母親身邊,是我跟我母親一手帶大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別說若澄認不認你這門親還兩說,就算她認,也輪不到你這個卑賤的東西來利用她!」
「妾身,妾身剛才一時性急,說錯了話,還請王爺恕罪!」余氏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說道。
朱翊深微微眯起眼睛:「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用計騙了姚慶遠,讓他誤以為你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些年對你多加忍讓,愛護有加。你信不信,我只消一句話,就能讓他知道當年真正救他的姑娘,已經被你害死了?」
余氏抬頭望著朱翊深,驚訝地張大嘴巴,一下子撲抱住他的腿:「王爺,王爺我一時糊塗,求求您,求求您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告訴我家老爺真相。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這個家了呀!」
「拿開你的髒手,滾一邊去!」朱翊深喝道,姚氏連忙鬆開手,老老實實地滾到了牆角待著。她不停地哀求,哭哭啼啼地說道:「王爺您就算借妾身十個膽子,妾身也不敢利用王府,利用王妃。只是妾身剛才見那葉明修上門,以為他是炫耀自己的身份來了,一時情急,一時情急才搬出王府,想要嚇一嚇他。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爺放過妾身吧!」
屏風後面的姚心惠驚得捂住了嘴巴。她老是聽阿爹說,當年娘親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就算娘親有時候發脾氣,使性子,阿爹一直都退讓包容。可她沒有想到,娘親居然撒了這麼個彌天大謊!
她也顧不得許多,從屏風後面衝了出來,跪在朱翊深的面前:「王爺,我娘親她不是故意的。求求您看在王妃和阿爹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吧?小女給您磕頭了。」
朱翊深看到姚心惠真的一下下堅實地磕在地面上,冷冷地看向余氏:「我生來就是個親緣單薄的人,六親不認。所以別拿親情和孝道那種東西來跟我和若澄套近乎,你最好記住今日說的話,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說完,他拂袖離去,只丟下母女兩個人在屋裡。
余氏嚇得六神無主,癱軟在地面上。姚心惠爬過去,扶起她:「娘親,娘親您沒事吧?」
余氏抓著她的手道:「惠兒,你聽到的事,可千萬不能告訴你爹啊,否則我們這個家就完了。」
姚心惠知道事態嚴重,但余氏畢竟是她的親娘,便點了點頭,聲線還有幾絲顫抖:「剛剛那個人,真的好可怕,我都嚇死了……她就是表妹的夫君嗎?」雷霆萬鈞之勢,叫人忍不住心生臣服之意,原來這就是帝王家的男人,天生自帶氣勢。姚心惠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但也是打從心裡敬服。
不知被這樣強大的男人疼愛和保護,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余氏點了點頭,怕在姚慶遠面前露出破綻,扶著姚心惠起來,重新坐在椅子上,整理儀容。她的手還在抖,剛才真的怕晉王一怒之下就殺了她。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姚慶遠正焦急地在鋪子裡走來走去,不時地往屋裡張望。若澄安慰道:「舅舅,您放心,王……夫君他不會把舅母怎麼樣的。」雖然他剛才的模樣確實有點嚇人,其實別說是他了,就連她看到舅母撕碎銀票扔在葉明修身上,也覺得她做得過分了。
「是我不好,是我沒管教好她,讓她四處惹禍。」姚慶遠往外看了一眼,見人群還圍在外面沒有走,怔然道,「我當初就說葉明修不是等閒之輩,要她別退親,別退親!可她就是不肯聽,一意孤行。現在人家果然高中了,還當了大官,她心裡又不是滋味,狠狠羞辱人家一番。我看這鋪子也是開不下去了,我還是回餘姚去吧。」
「舅舅,你別這麼說。」若澄看到姚慶遠這副沮喪的模樣,有幾分難過。這半年他起早摸黑,兢兢業業地讓鋪子有了現在的成績,就這樣放棄太可惜了,她勸道:「葉大人他不會跟你計較的,所以鋪子還是繼續開吧。就算有什麼,我也不會不管的。」
「你……我不能拖累你。」姚慶遠搖頭道。
「怎麼會是拖累呢?剛才舅母不是說了嗎?你對葉大人有恩,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就算舅母在人前羞辱他,他也不會針對你們的。」若澄其實並不太瞭解葉明修,只是為了寬姚慶遠的心才這麼說。
可是聽在門外的葉明修跟蘇奉英的耳朵裡,卻不是這麼一回事。葉明修覺得事情因自己而起,原本想進去探一探情況,沒料到聽到這樣一番話。蘇奉英覺得這個晉王妃跟自家夫君的關係實在太不一般了,好像什麼都知道,比她更瞭解他似的。她側頭看葉明修,見葉明修略微失神,心中更難受,拉著他說道:「夫君,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別管了,快回去吧。」
葉明修也不想惹出更大的風波,傳到祖父的耳朵裡,便點了點頭,跟蘇奉英一道離開了。
這時,朱翊深從裡間走出來,要蕭祐把禮物放下,也懶得跟姚慶遠多說,牽著若澄就往外走。姚慶遠送他們到門外,目送他們離去的背影,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愧是天家的人,氣勢太可怕了。
若澄不停地回頭看姚慶遠的身影,大概是血脈相連,她有些不忍心,對朱翊深說道:「夫君,就算舅母不好,你也別對舅舅那麼凶。前幾日,他還派人送了自己做的涼茶給我呢。昨夜你也喝了的,還誇好……」
朱翊深一路將她拉到了馬車上,面色陰沉。這種親戚,他巴不得她不要再來往,將他們晉王府的臉面都丟光了。但那姚慶遠人品確實還算不錯,也是真心疼愛若澄的。要不是看在這點上,他今日一定狠狠懲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余氏。
若澄想今日高高興興地出來,不想弄得不愉快回去,就搖著他的手臂道:「我們就這麼回去嗎?還哪裡都沒有逛呢。繡雲,繡雲他們夫妻的鋪子也在這附近,我們去那裡坐坐吧?我,我還想買點東西。」
朱翊深看到她小心討好的模樣,氣消了一些,將她按在懷裡:「離那個余氏遠一些,聽到沒有?否則把你賣了,還得幫她數錢。」
若澄乖乖地點了點頭,抱著他說道:「不是有你保護我嗎?她賣不了我的。舅舅很辛苦才把鋪子經營起來,你不會真的讓他們離開京城吧?」
朱翊深看著她不說話,他當真動了將他們趕出京城,眼不見為淨的念頭。
「好哥哥,好夫君,你就再給我舅舅一次機會吧,好不好?」若澄雙手合十,用力地拜了拜,誠懇地望著他。她在床上求饒的時候,也是這麼叫他,這麼看他的。朱翊深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抓著她的雙手一下拉到懷裡,低頭便吻她。這個丫頭的心實在太軟了,又單純善良,沒他護著還真不知道怎麼樣。所以她絕對不適合紫禁城那個地方。
這也更堅定了他這輩子跟朱正熙盡力相安無事的念頭。
若澄不知道他怎麼好端端地又吻她,這才想起來剛才情急之下,叫了他床上才叫的那幾個稱呼,臉頰瞬間漲紅。其實他想親就親了,也未必是她刺激的。
這個吻又深又長,等朱翊深終於放開她,她趴在他肩頭大口地喘氣,身子抖得像是落葉一樣。他輕輕地用手順她的背,明明時常跟他親熱,照理說她也該適應了,可她偏偏天生敏感,反應真是招人憐愛。朱翊深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越發在乎這個小丫頭了,否則剛才也不會聽到余氏借她的名字,就當著眾人的面發怒。
若澄趴在他肩上,終於順過氣來,小聲嘀咕道:「你到底要不要去繡雲那裡嘛?我還想買幾本書呢。」
「都依你。」朱翊深親了親她的頭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