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祐正在駕馬,看到前方巷子裡有幾個人影,正想提醒朱翊深擔心。可那幾個人影一下子又消失了。
他駕車經過的時候,巷子裡已經空無一人。他還以為今日給朱翊深訓練的暗衛能派上用場了。看來王妃所料沒錯,真的有人要對付王爺?在京城裡頭有如此膽子的人,恐怕也不多。
他回頭對馬車裡的人說道:「王爺,剛才屬下看到幾個人在巷子裡鬼鬼祟祟的,轉眼就消失了。」
「無需在意。」朱翊深說道。他在沙場上千軍萬馬都面對過,一群宵小之輩他也不會放在眼裡。更何況憑他如今的身份,揮手之間就能調動數萬兵馬,誰敢造次?
他們回到王府,直接去了留園。朱翊深任職京衛指揮使的消息一傳出去,錦衣衛指揮使,京軍三大營總兵都會立刻來見他。
若澄收到朱翊深回府的消息,等在留園的門口,看見他立刻迎上前去:「怎麼樣,路上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我跟你說,我……」
「澄兒,我可能接下來的時間會有點忙。」朱翊深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太子剛命我接掌京衛,一會兒會有很多武將來府中,你先回去。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
若澄抬眸看著他,十分意外。京衛等於是負責京城和紫禁城的安危,那些朝官竟然放心將權力交給他?但轉念想想,皇帝已經病倒,現在太子能用的人著實不多。朱翊深是他的親叔叔,這種性命攸關的職位,自然是交給自家人才能放心。
「好吧。」若澄本來要跟朱翊深好好談談,繼續回來路上沒說完的話。可眼下他也顧不上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她也不好攔著他問東問西的,只能點頭答應,自己先回北院。
她既不希望他一直做個默默無聞的王爺,滿身才華得不到施展,又不希望以前安靜閒適的生活被打斷。他擔任什麼京衛指揮使之後,肯定沒什麼閒暇的時間,像以前一樣時常跟她在一起了。
若澄嘆了口氣,做厲害男人背後的女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來分享他,也有旁的事讓他分心。她要說的事,是他自己沒時間聽的,不是她有意瞞著,到時候他若發脾氣,她也有說辭了。眼下,還是看看給他做些什麼吃的東西,好讓他先填飽肚子。
……
坤寧宮之中,蘇皇后端坐在鳳座上,睨著蘇濂:「叔父總算是肯進宮了。只不過現在朝臣都彙聚在東宮,叔父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蘇濂拱手說道:「臣想知道,寧妃和昭妃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皇后神色一凜,給女官遞了個眼色,女官就把殿上的宮人都帶下去了。蘇皇后的坐姿才放鬆了一些,面帶微笑:「叔父怎麼想到過問後宮中的事情?這麼多年,您也沒問過。」
蘇濂面色凝重,語重心長地說道:「臣知道這些年你在後宮中所受的委屈,臣一直忙於政事,很少關心你。但寧妃是太子生母,背後還有平國公府撐腰,您此舉不妥,會埋下隱患。」
蘇皇后閉上眼睛:「叔父不愧是叔父,一下子就猜到是我所為。寧妃是太子生母,有她在,就算太子日後登基,同樣奉我為太后,但我這個太后不過就是個空架子。微兒年紀尚小,性子不穩,心裡又有別人。難道叔父希望她能抓住太子的心?故而我才出此計。寧妃身邊的女官是我埋了多年的棋子,誰都想不到的。就算平國公發難,他也查不出證據。昭妃那兒,叔父也不用擔心,她有把柄握在我手上。」
蘇濂看著眼前端莊的女子,依稀還是當年出嫁時的模樣,性情卻大不相同了。她在這母儀天下的位置上,逐漸熬成了有手段有心計的女人,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所以她所做的事也無需跟任何人商量。
這何嘗不是一種可憐?她是皇帝的正妻,這麼多年膝下無子,她已經過了太多寂寞的歲月,想要為自己爭一把,又怎麼能算錯?可錯就錯在她大意了,讓朱翊深知道了真相。
「您所做的事,晉王都知道了。他來蘇家告訴我,若寧妃無法全身而退,他會有別的法子幫太子保住生母,不讓太子重蹈他的覆轍。您若一意孤行,可能太子會知道此事,到時候別說是太后之位,恐怕等您的只有冷宮了。」
「不可能!」蘇皇后直起身子,「這件事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晉王連皇上奉假遺詔登基,又用假遺詔害死宸妃的事情都知道,娘娘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麼?聽臣一句勸,放過寧妃,從長計議。」
蘇皇后的手握著鳳椅上的扶手,鎏金的木頭硌得她手心生疼。皇家的人一個比一個會算計,朱翊深哪怕將他所知道的透露一點給朱正熙,朱正熙都不會甘休,一定會抽絲剝繭救他的母妃。這就是血緣親情,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指望的東西。
蘇皇后冷笑,笑容僵硬,心頭又生出幾分悲戚:「叔父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您說得對,來日方長,我總能找到辦法,在這紫禁城裡頭站穩腳跟的。」
蘇濂的目的達到,躬身退出了坤寧宮的正殿。他站在高臺甬道上,看著坤寧宮的黃色琉璃瓦,還有丹陛上那些沉重的日晷和香爐,莊嚴高貴,代表著天下至高的地位。無論裡面的主人如何更迭,這些東西自從擺在這裡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沒有改變過。
一個隨從小跑過來,對他說道:「大人,剛才東宮議政,太子殿下將京衛指揮權給了晉王!」
蘇濂定在原地,對這個結果既感到意外,又覺得有絲欣慰。畢竟是他的學生,他傾盡畢生心血教過的兩個人之一。一個英年早逝,怪他自己的命不好。而這個,他也曾數次想拖他出泥沼,這次終於是借著皇帝病倒,達成了這個心願。
他負手看著蒼穹之上飛過的不知名的大鳥兒,久久沒有說話。
……
若澄做好吃食,讓素雲送到留園去。素雲回來說道:「東西交給李公公了,說王爺這會兒正忙著,顧不上吃東西。王妃也別管王爺了,李公公在那裡,他總歸是餓不著的。」
若澄在小日子裡,忙了半天,有些腰酸背疼的,就趴在案上。素雲連忙給她揉了揉腰側,說道:「小日子裡不可太過操勞,仔細留下病根。您將來還得給王府開枝散葉呢。」
若澄眨了眨眼睛看著她:「素雲,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沒有,我幫你留意著,如何?」
素雲嚇了一跳:「王妃怎麼忽然提起這個?奴婢在娘娘面前立過誓的,好好照顧您,沒想過別的事。」
若澄從案上爬起來,拉著素雲在身旁坐下:「你莫不是還想著那個人?」
「王妃說哪裡話?奴婢早就放下了,他如今已經娶妻,還是狀元,不是奴婢可以肖想的。只是奴婢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只想跟在王妃身邊,王妃不會嫌棄奴婢吧?」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若澄摸著她的肩膀,「我不是個好主子。小時候要你跟碧雲跟著我受苦,處處維護我。按理說,你最好的歸宿應該是給王爺做通房,將來再抬個妾室,可我……」
素雲聽了更震驚,連忙跪在地上:「王妃快別說了,奴婢從來沒有這樣的非分之想。王爺是王妃的男人,奴婢怎麼會這麼做?您再說,奴婢就無地自容了。」
「你快起來。」若澄將她扶起,「你別多心,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年紀不小了,我又實在沒辦法把你塞給王爺,才想著為你找一門好親事。既然你不願意,就當我沒提過。」她今日聽沈如錦說,寧兒已經抬了姨娘,有自己的丫鬟了,覺得挺對不起素雲和碧雲的。
晚上,若澄早早地沐浴,靠在床頭看書,朱翊深一直沒有過來。她讓素雲和碧雲都下去休息,屋中燈火熄滅,她躺下去,枕著手臂看窗外的月光。他不在家中的時候,她也是自己一個人睡的,那時候還不覺得什麼。可他回來之後,他們整日在一起,她反而孤枕難眠了。
反正他今夜肯定不會過來了,她便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有了點睡意。她昏昏沉沉的時候,感覺有人睡在她身側,還將她抱在懷裡。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因為已經睡沉了,所以沒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