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夫的舊部費盡千辛萬苦聯系上了她,說要帶她逃出宮,逃得遠遠的。她高興極了,親自下廚給我做了一碗甜湯,生平第一次給我做湯,她說她會永遠對我好,哄我喝下湯快快睡覺。”
寧殷半眯著眼眸,笑了聲,“那湯裡下了藥,就是靈犀曾在欲界仙都求過的那味九幽香。”
虞靈犀心臟突地一跳,這是寧殷遭遇的第一場騙局。
“可她沒有想到,我從小被逼著騙著喂了不少毒,體質異於常人,那湯藥對我作用並不大,後半夜就迷迷糊糊醒了。她的計劃被撞破,只能帶上我。”
說到這,寧殷笑了聲。
那笑有些低冷,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嘲諷。
“她太傻了,一個困局冷宮多年的瘋女人,怎麽可能值得旁人冒險相救?好不容易逃到宮外的破廟,可等在那裡的卻是前來‘捉奸’的皇后和羽林衛。”
寧殷漆黑的眸子冷了下來,嗤道,“後面的事,靈犀已經知道了。”
這一切,不過都是皇后為了光明正大滅口,而賄賂麗妃舊部布下的陷阱罷了。
破敗的小廟,悲憫斑駁的石佛,夜那麽黑那麽冷,沒有人來救他們。
馮皇后生不出孩子,但她樂於摧毀別人的母性。
她丟了一把匕首在麗妃母子面前,讓她做選擇。
“那個女人並不知道,她寄予希望的舊部早就被皇后賄賂,背棄於她,她覺得自由就在眼前。”
寧殷似笑非笑道,“她看著我,哭著說‘對不起’。”
“寧殷……”
虞靈犀心臟刺地一疼,後面的事她不忍心再聽下去。
“匕首剛刺進來時,我聽到噗嗤一聲,然後就是劇烈的疼痛,比我受的任何一次鞭笞都要痛上千百倍。”
寧殷回憶著,用最平靜的語氣講述最殘忍的畫面,“當血流得太多,漸漸的便感覺不到疼了,隻覺得黑暗和冷。”
“別說了……”
“那個女人真是蠢得可以,她知道了那麽大一個秘密,皇后怎麽可能放過她?大概是托九幽香的福,亦或是那女人手抖得太厲害沒刺準,我醒來時候還躺在破廟裡,那個女人就躺在我身邊,身體因中牽機毒而劇烈抽搐,七竅流血。”
牽機毒……
虞靈犀聽說過,服下此毒的人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極度的痛苦掙扎一天一夜才會扭曲著死去,面目全非。
寧殷說,麗妃那張美麗的臉和身體扭曲著,赤紅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她在求寧殷給她一個痛快。
所以,少年渾身是血,哭著將匕首送進了她抽搐的身子。
她終於安靜下來,紫紅的嘴唇顫抖著翕合,斷斷續續說:“謝……對……”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入鬢發中,沒人知道她這滴淚是為誰而流。
“第一次殺人,我不記得是什麽感受了。只知道鮮血濺在我的眼睛裡,天空和皓月,都被染成了漂亮的鮮紅色……”
“別說了!”
虞靈犀環住寧殷,顫聲道,“別說了,寧殷。”
寧殷撫了撫虞靈犀的頭髮,而後拉著她的手,順著敞開的衣襟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這裡受過傷。”
他漆眸幽邃,引著虞靈犀的手去觸摸胸口那道細窄的傷痕,“那個女人說,沒有人會愛我。”
“愛”這種東西太過虛無,所以對於寧殷而言,只要虞靈犀永遠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這便是,他愛人的方式。
“你是傻子嗎?你是不是傻子!”
虞靈犀眼眶一酸,睜著瀲灩的美目道,“你想證明什麽呢?我對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嗎?”
寧殷垂首,默默擁緊了她。
早就感受到了,很暖。
畢竟沒有誰會像她那樣,傻乎乎握著匕首“保護”他。
感受到寧殷擁抱的力度,虞靈犀抿了抿唇,雙手捧起他俊美的臉頰,注視著他墨色的眼眸。
而後她俯下身,柔軟的氣息拂過他的喉結,拂過鎖骨,最終在他心口的傷痕上輕輕一吻。
寧殷閑散的身軀微微一緊,眯眸道:“歲歲,你在做什麽?”
“在愛你。”
水霧氤氳,少女額間花鈿明媚如火,面容比滿池燈影還要明媚勾人。
她手抵著他的胸膛,輕而認真將唇貼過每一處舊傷,親吻他年少的苦痛與絕望。
寧殷明顯怔了怔。
而後他漆眸暈染笑意,手掌順著她的腰窩往下,攬住她往上顛了顛。
“不夠。”
寧殷捏著她的下頜,“多愛一點。”
虞靈犀眨眨眼,毫不遲疑地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後往下,將柔軟的芳澤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寧殷的眸垂了下來,蓋住那片疊湧的幽深。
他張開了嘴,放任心上人溫柔的胡作非為。
第79章 牙印
淨室中水汽繚繞,跳躍的燈火給瑩白的暖玉披上了一層淺淡的金紗。
唇上不得空,寧殷便拉著虞靈犀的手,讓她的指尖代替親吻撫過胸口的傷痕。
這具身軀虞靈犀前世已經看過很多回,但沒有哪一回像今夜這般,光是輕輕觸碰就能讓她心尖顫抖,情緒泛濫成災。
她貼著寧殷的心口,不知為何,想起了前世那隻受傷後,被寧殷親手捏碎頸骨的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