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左腿綿密的疼痛斷斷續續存在。衛七望著鏡中蒼白陰鷙的自己,片刻,嫌惡地將銅鏡倒扣。
若無歲歲重生相助,他就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虞靈犀一直在小心地觀察他,似乎奇怪他的反常舉動從何而來。
她熟稔取出溫好的酒壺,斟了一杯酒給衛七驅寒。
衛七望著她細心柔和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當年在將軍府時,身為小姐的歲歲給他餵荔枝也好、剝蓮蓬也罷,為何會做得那般熟悉自然。
因為這等事,她早已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做過千百回。
可他什麼也不知道,還曾奚落她「服侍人的技巧怎麼這般熟悉」。
衛七眸中落下一片陰翳,伸手接過虞靈犀遞來的杯盞,於指間摩挲道:「坐下來,和我飲一杯。」
攝政王興致一來,也會拉著她小酌一杯。
虞靈犀並不意外,依言坐下,給自己倒了半盞酒。她怕喝多誤事,沒敢倒太多。
衛七的視線掃過寡淡的酒水,忽而問:「可有椒粉?」
他記得虞靈犀愛辣,喝酒飲茶都愛放些椒粉增味,是個奇怪而可愛的癖好。
虞靈犀以為他是問酒水中有無放辣,憶起當初被辣得眼角發紅的攝政王丟出門外的情景,忙回道:「王爺放心,酒中並無椒粉。」
衛七乜向侍從:「取些椒粉梅子來。」
梅子很快取來,衛七親自夾了兩顆,置於虞靈犀的杯盞中。透明的酒水,很快變成了淺淺的琥珀金。
虞靈犀簡直受寵若驚,又有些遲疑,以攝政王喜怒無常的性子,該不會又研製了什麼奇怪的毒混入梅子中吧?
見她不動,衛七端起酒盞置於她的唇邊,緩聲道:「張嘴。」
他腿疾隱痛,麵色不好,低緩的語氣便顯得有些瘮人。虞靈犀不敢違逆,輕啟紅唇,任由溫熱辛辣的酒水緩慢地傾入她的唇齒間。
等了一會兒,並無什麼奇怪的毒發症狀,短暫的辛辣微酸過後,便是梅子悠長的回甘,熱意自腹中升起,散入四肢百骸。
虞靈犀著實看不懂今天的攝政王,不過,已然不重要了。舌尖的辣意化作心中的快意,她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這般酣暢淋漓的滋味。
這回不用攝政王幫忙,她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雙手捧著一飲而盡,滿足地喟嘆一聲。
那雙謹慎揣摩的杏眸中,總算浮現出了輕鬆瀲灩的笑意。
真是個好哄的人。
衛七勾了勾唇角,告訴她:「以後歲歲想吃什麼、想喝什麼,盡管自取,不必顧忌。」
「多謝王爺。」
虞靈犀嘴上道著謝,心中卻是翻了個大白眼。
攝政王喜怒無常,此刻對她憐愛有加,下一刻便可能翻臉不認人,她早就習慣了,及時行樂才是正道。
衛七瞥著她滴溜溜轉動的眼睛,輕笑淺酌,知曉她心裡定然腹誹。
無礙,反正罵的不是他。
這酒後勁大,虞靈犀多飲了幾杯,臉頰緋紅,漸漸的杯盞也端不穩了,撐著下頜昏昏沉沉犯起困來。
她小雞啄米卻又想努力維持清醒的模樣,著實好笑而又可憐。
未來的歲歲扭轉了乾坤,飲醉後會哼哼唧唧撒嬌,一口一個「寧殷」叫著,他一一應答,不厭其煩。
而眼前的歲歲孑然一身,親友俱逝,連放肆耍一回酒瘋都是奢望。
虞靈犀終於撐不住困意,手一鬆,腦袋直直朝案幾上砸去。
衛七及時伸手托住。
虞靈犀的腦袋砸在一片溫涼的掌心,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角度睡去。
衛七沒有把手收回,咬著酒杯,單手解下身上的外袍一抖一揚,披在了虞靈犀單薄的肩頭。
安靜的午後,烏雲黯淡,卻很溫暖。
衛七看著熟睡的歲歲片刻,也閉上了眼。
意識墜入黑暗,一股強大的力量漩渦般將他拉扯下墜,仿佛在召喚流浪的靈魂。
衛七一驚,倏地睜開眼來。
意識回歸軀殼,視線聚焦,他仍在命運未曾改變的攝政王府。
虞靈犀枕著他的掌心而眠,身上蓋著他親手為她披上的、暗紫色的王袍。
衛七終於明白,他無法在「歲歲重生前的過去」停留太久,一旦睡去,便是真實世界夢醒之時。
回到陽光明媚的歲歲身邊,他自然是歡喜的,可眼前的歲歲呢?
「我夢見我因此而死,留你一個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那時歲歲的話猶在耳畔,用輕鬆含笑的話語,昭示她前世淒慘的結局。
衛七眸中暗色翻湧,醞釀計劃。
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抽回,拿起一旁的手杖起身。
輕輕一按,薄薄的刀刃刺出,在他眸中映出一片霜寒。
(二)
在意識墜入無盡黑暗深淵之前,寧殷心髒驟然一縮,猛地睜眼。
岫雲閣垂簾拂動,漸漸拉回他的思緒,冰冷的指節回暖。
「怎麼了?」
一陪伴在側的虞靈犀很快發現了他臉色的不對勁,擔憂道,「做噩夢了嗎?」
見到身邊的虞靈犀,寧殷眸中的陰戾才漸漸消散,暈開淺淡安然的笑來。
「是啊,做噩夢了。」
寧殷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攤開手指前後看了看。還好,他還停留在這具完美的軀殼裡。
原來鳩占鵲巢並非長久之計,隻要睡著,他仍會回到那個冰冷的、沒有靈犀的世界啊,這可麻煩了。
「娘娘,您要的飴糖和花燈買來了。」
侍從上樓稟告,打斷了寧殷的思緒。
「花燈?」寧殷挑眉。
「難得今日出宮休憩,突然想將王府的燈籠換一換。」
虞靈犀笑著接過飴糖,打開遞給寧殷一顆,「吃嗎?」
靈犀離去前最後一個心願,便是想同他一起去街上逛逛,買些零嘴。
可惜這個願望直至她死都不曾實現,後來寧殷獨自上街買了包糖,卻怎麼也品嘗不出她親自哺餵那種的甘甜。
寧殷接過糖觀摩了許久,方戀戀不舍地含入嘴中,滿足地眯起眼眸。
虞靈犀展望天邊浮雲,提議道:「離晚上看燈還有幾個時辰呢,可要一同放紙鳶?」
寧殷對紙鳶並無興致。
一則他兒時的經歷不算美好,二則他腿疾這麼多年,對一切需健康奔跑的行徑都恨之入骨。
他有興致的,是眼前鮮活明媚的靈犀。明媚到即便索要他的心肝,他也會毫不遲疑剖出來送給她。
可現已入秋,集市並無紙鳶可賣。
虞靈犀便命人備了漿糊和篾條等物,試著親手紮一個。
無奈她實在沒有做手工的經驗,忙活了半晌,反倒險些將手指割破。
「錯了,應該這樣紮。」
寧殷實在看不下去,接過她手中的材料,自己動起手來。
虞靈犀含笑,在一旁看他。
男人垂眸時,眼瞼上落著厚重的陰翳,看上去冷冽疏離,透出久經上位的肅殺之氣。
寧殷不緊不慢地綁著細線,抬眸看了眼麵前專注的她,散漫道:「靈犀一直都這樣開心?」
虞靈犀怔了怔,頷首道:「親人俱全,愛人在側,自然開心。」
「愛人……」
寧殷品味著這兩個字,著魔似的,又似笑非笑重復一遍,「愛人啊。」
紙鳶剛紮好,雲翳就遮住了太陽,變天了。
這麼大的秋風,紙鳶必定飛不起來,虞靈犀有些失落,撐著下頜嘆道:「可惜,不能陪你放紙鳶了。」
寧殷倒無所謂,他的心思本就不在紙鳶之上。
陰天極為晦暗,才到酉時,府中上下就掛起了燈盞。
是虞靈犀下午命人準備的花燈,庭中、廊下乃至簷下和樹梢,都亮堂堂掛著簇新的燈盞,如萬千星辰隕落,匯聚成頭頂溫柔的光海。
光海之下,虞靈犀與寧殷執盞對酌,宛若披著一層金紗。
燈下美人,明麗無雙,看得叫人挪不開眼。
寧殷從沒有機會與靈犀看一場花燈……不,或許是有機會的。
第一年上元節鴻門宴,他帶給她的隻有鮮血和殺戮;第二年上元節,他忙著處理幾條漏網之魚而並未歸府……
他活得無情混沌,總覺得來日方長,
卻並不知曉,他將在三個月後的春日,永遠地失去靈犀。
想到什麼,寧殷目光驟然一暗。
前世逛完的街、被踏碎的紙鳶,以及不曾一起觀看的花燈會……似乎死前的遺憾,正在被眼前的靈犀一樣一樣彌補回來。
可這個世界的靈犀,如何知曉他前世的遺憾?
「寧殷,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虞靈犀酒意微醺,搖搖晃晃捧著杯盞問道。
想要你啊。
寧殷在心底回答,眸色深暗,癡纏成魔。
可嘴角卻掛著溫和的笑,半眯著眼,懶洋洋道:「給本王做雙革靴吧。」
虞靈犀極慢地眨了眨眼睫,笑著說:「好。」
(三)
夜雨寒涼,衛七還是無法適應這條殘破的左腿。
他直接抄了薛府上下,滅了趙府滿門,並未受絲毫阻礙。
看來無論前世今生,他骨子裡的偏執暴虐一點也沒改變。
處理了薛、趙二家,便是朝中隱而不發的亂黨餘孽。
好在手下的那批人,與他之前世界中的心腹並無太大出入。待殺光了該殺的人,衛七召集以周蘊卿、折戟為首的幾名心腹,做最後的安排。
他靠在座椅中,麵容俊美陰冷,徐徐轉動指間的龍紋玉佩道:「將來若本王身死,執此玉者便是你們新的主子,需敬她、護她。誰有異議?」
眾人雖然疑惑,但還是躬身齊齊道:「願聽王爺差遣。」
「很好。」
做完這一切,衛七命人將薛嵩和趙家父女用粗繩拴在馬背後,串著一串連拖帶拽,綁回了王府。
他眸色漆冷,讓三名罪魁給虞靈犀下跪磕頭。
薛嵩丟了一隻靴子,被磨破的腳掌泡在雨水中,絲絲縷縷滲出鮮血來。他喘著氣狼狽不堪,陰沉著臉挺直背脊,拒不屈膝。
「打斷他的腿。」
衛七冷著臉吩咐侍衛,沒有一句廢話。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待多久,必須在回去前,為歲歲擺平一切危機。
幾聲壓抑的慘叫,衛七淡然抬手,遮住了虞靈犀的眼睛。
虞靈犀唇瓣輕抿,待眼前的手掌放下,光線傾入,薛嵩的雙腿已然以奇怪的姿勢扭曲著,撐著地麵跪在雨中,再也站不起來。
趙徽和趙玉茗已是嚇得麵無人色,不用侍衛來打,便腿軟跪拜在地。
「微臣不知有何罪過,但求王爺饒命!饒命啊!」
見攝政王不為所動,趙徽如敗犬似的在地上爬行,爬到虞靈犀麵前磕頭:「外甥女,你求求王爺!看在我曾收留你的份上……」
他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虞靈犀便想起在趙府時,她過的是怎樣軟禁般憋屈的生活。
她後退一步,隱在攝政王高大的身影中,別過了頭。
虞靈犀有些猜不透,如果說攝政王讓姨父和表姐給她下跪,是為了給她出氣,那薛嵩呢?
直到秋風吹開了寢殿的窗扇,虞靈犀望著飄灑進來的雨水,恍惚明白了什麼。
今天下雨了,難怪呢。
攝政王一到雨天便腿疾復發,格外暴戾嗜血。
想明白了這點,她起身重新關好窗扇,解下衣裙係帶,朝床榻走去。
她掀開被褥鑽了進去,淺淺打了個哈欠,趕在王爺歸來前將床榻暖好。這件事她已經做了許多遍,沒什麼難為情的……
何況各取所需,本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衛七披著一身寒氣歸來時,虞靈犀已自動往裡滾了滾,讓出剛暖好的一半床榻來。
染著女兒香的被褥,有著令人貪戀的溫度,虞靈犀隻露出一張臉來,杏眸瀲灩,定定地望著他。
衛七眼尾微挑,給她壓了壓被角。
他的臉已經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唇線緊抿著,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拿虞靈犀「取暖」。
虞靈犀一時拿不準該貼上去,還是繼續躺著。
見攝政王倚在榻沿生捱,她終是不忍,試探道:「我已沐澤過了,王爺可以過來些。」
衛七打開眼睛,揚著自虐般的悠然淺笑,喑啞道:「不必如此,歲歲。」
這蝕骨之痛,本就是他應該承受的破敗人生。
他可要好好體會一下,若歲歲沒有介入他的人生,他過的該是怎樣人鬼不如的生活。
虞靈犀小心地觀摩著他,見他的確沒有殺人的心思,這才將鼻尖埋入枕中,溫聲道:「王爺今日很不一樣。」
她還是發現了異常,而衛七並不打算瞞她。
片刻的遲疑,他輕啟蒼白的薄唇,悠悠道:「因為我來自另一個時空,一個因歲歲重活一世,而改變命運的時空。」
虞靈犀睜大眼,愕然地看著他。
(四)
虞靈犀醒來的時候,頭枕在一雙結實的大腿上,懷中還抱著昨晚裁剪了一半的鞋樣子。
而寧殷撐著腦袋倚在榻邊,低頭垂眸,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睡得鬆散的鬢發。
虞靈犀被他眼底的疲青下了一跳,前世寧殷受腿疾折磨,時常徹夜未眠,便是這副麵色蒼白、眼瞼陰暗的模樣,看上去頗為陰鬱淩寒。
「你坐了一夜沒睡?」
虞靈犀抬手,隔空描了描他深暗的眼眸,神情復雜。
「怕睡一覺醒來,就見不到靈犀了。」
寧殷笑得瘋狂,眼底卻蘊著溫潤癡纏的笑意。
他握住了虞靈犀的手,逐根手指撫了撫,方輕聲問道:「靈犀是何時認出我來的?」
虞靈犀一僵。
「噓。」
寧殷按住了她的唇,俯身掃了眼她手中的革靴鞋樣,「莫騙本王,本王都看出來了,靈犀昨日一直在彌補本王曾經的遺憾,就連這革靴的樣式,也和當初贈本王的那雙一般無二。」
他笑了聲:「本王不明白,是哪裡露了破綻?」
虞靈犀拉下他按在唇上的手指,看了他許久,嘆道:「你喚我靈犀,而且這輩子我與你相見的日子,並非八月初八。」
昨日醒來她第一眼見著寧殷,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的細微動作與自稱,都更接近前世的模樣。
「這輩子?」
寧殷何其聰明,很快抓住了重點,了然道,「所以靈犀和本王一樣,都是死後重生到了這個世界?」
不,他並非重生。
隻要他閉眼睡去,靈魂就會被拉扯回原位,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寄居者罷了。
寧殷的眸色暗了下去,溫柔道:「那麼靈犀,代替我贏走你真心的、見過你嫁衣如火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寧殷。」
虞靈犀蹙了蹙眉,解釋道,「並無區別,你們本就是一個靈魂。」
「不是。」寧殷輕柔道。
隻要他一閉眼,便又會回到殘缺的身體,殘缺的人生。
而另一個「他」呢?
「他」有靈犀相伴,什麼苦痛都不必承受……不同時空不同的命運,這如何能算一個人呢?
想起什麼,寧殷笑了起來。
「不如把他殺了吧。」他輕飄飄道。
(五)
攝政王府,寢殿外風雨瀟瀟,殿內一片平靜。
「……未來的歲歲救了寧殷,所以,未來的寧殷也來幫助歲歲。」
衛七嗓音低沉,給自己的敘述做了個總結。
虞靈犀已然聽得呆怔了。
「不信?」衛七問。
虞靈犀點了點頭,而後又飛快搖了搖頭。
「我能問王爺……不,未來的王爺一個問題嗎?」
她道。
衛七臉頰蒼冷,揚著唇線:「問。」
虞靈犀措辭半晌,方帶著卑微的希冀,小心翼翼地問道:「在我重活的那個世界裡,我的爹娘兄姊們,可還健在?」
衛七怔了怔。
他沒想到歲歲並沒有問前程富貴,也沒有問是否母儀天下,而是問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細節。
他點頭道:「在。」
虞靈犀的眼睛亮了起來。
「都在。」衛七決定多說兩句。
他本不是個在乎別人家事的人,但接觸到歲歲那雙亮堂起來的眼眸,平淡的話已下意識說出口:「虞煥臣娶了蘇家的女兒,剛生育了一女;虞辛夷與寧子濯兩情相悅,亦即將定親。你爹禦敵有功,封了一等定國公,你娘也挺好……」
說到這,他瞥見了虞靈犀滑入鬢角的眼淚,晶瑩濕冷的一行,刺痛著他的眼睛。
「怎麼了?」
衛七忘記了腿上的疼痛,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的濕痕。
「兄長的未婚妻的確姓蘇,他們還未來得及成親,兄長就……」
虞靈犀用力擦著眼睛,隨即綻開一個帶淚的笑來:「我隻是高興……真的,太好了!」
她唇瓣顫抖,像是終於崩斷了最後一根心弦,將臉埋入被褥中嗚咽道:「他們還活著,太好了!」
衛七垂下眼,哄小孩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六親不認的瘋子,終於在歲歲的淚水中,明白了「血脈親情」的可貴。
短暫的喜極而泣,虞靈犀恢復了常態。
她將潮濕的臉使勁兒在枕頭上蹭了蹭,方帶著鼻音道:「讓王爺見笑了。」
衛七嘴角翹了翹,道:「我一旦閉眼睡去,則會離開這裡。歲歲還有什麼想要的,盡管說。」
在離開之前,他定能讓她如願。
虞靈犀想了很久,搖首道:「沒有了。」
知曉了未來的圓滿秘密,她連語氣都輕鬆了不少,整個人像是吸足水分的花朵,鮮活飽滿。
見衛七挑眉,她柔柔笑道:「真沒有啦。」
知曉家人在未來的世界好好活著,親友俱全,她已別無遺憾。
「我一走,你又會麵對那個一竅不通的瘋子。」
衛七不吝於用最惡毒的詞語形容自己,沉聲道,「不怕?」
虞靈犀還未回答,衛七便低笑出聲。
雖然以前的寧殷消失,現在的寧殷可能也不復存在。但若他的存在是要以歲歲的死作為契機,那他寧可消失。
歲歲離了瘋子,興許會過得更好些……誰知道呢?
衛七黑眸晶亮,俯身輕緩道:「我幫你殺了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