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下來,就是一路沉默到海城,再從市區沉默到海城另一邊兒郊區的孟氏本家去。
“到了,”戴墨鏡的司機在一個巨大的鐵門前停好車之後,回頭提醒了一句。
孟渟全程神遊,但到底算醒著,倒是孟忠到半路已經無聊得睡過去了,而原本他是做好會被煩死,問煩躁的準備去的。
這個孟渟少爺有點兒特別,孟忠和司機老王都這麼覺得。
而孟渟本人,不知道也不在意他們對他是何看法,他下意識摸了摸鼻樑,卻是沒摸到上輩子那個能讓他看起來精明些的金屬眼鏡,他將手放下,握成拳,而後又放開。
下車之後,依舊是孟忠領著孟渟進入這個歐式莊園,大門進去是一個巨大的噴泉池,放眼看去還能看到花圃和小樹林,繞過噴泉池,迎面是一個五層高的龐大建築,也就是孟家老宅的房子了。
便是在海城郊區,孟家能獨佔這樣大的莊園也說明他在海城的地位了。
孟渟看了兩眼,就將目光收回了,他這是第二次來到孟家本家,可便是第一次來,他對於外物的好奇也不會超過三秒,他淡定得讓孟忠有些無奈,他第一次被文叔領到孟家來做事時,讚歎了小半個月才略略淡定下來,可這名副其實“鄉巴佬”的孟渟這才看兩眼便罷了。
嘖,傻小子!孟忠在不看孟渟樣貌時,又這般腹誹了一句。
而之前聯繫過孟渟的文叔,在他們車抵達孟宅門口時,就接到門口保衛員的通知了。
他從花圃的側道走來,在孟渟身前三步停住,而孟忠原本就是要帶孟渟去找的他。
孟忠又看了孟渟一眼,然後才看向了文叔,“這是孟渟少爺。”
文叔聞言目光在孟渟身上臉上掃過,卻是沒有任何情緒展露在外,他輕輕點頭,孟忠就躬身離去,卻是對文叔表現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尊重。
那文叔在看孟渟的時候,孟渟也在看他,年歲在四五十歲之前,人看起有些嚴肅,以上就是孟渟看出來的,這還是他特意告訴自己要進行的觀察,否則他很可能像對孟忠一樣對待文叔,那就是無視。
不過,他就是觀察了也沒用,他不愧是對自己資質有清醒認識的,看出年歲和一點兒顯而易見的性情,到底是有什麼用?孟渟又琢磨了一下,也覺得沒用。
“這邊兒請,”文叔在和孟渟說話的時候,那種面對孟忠的嚴肅忽地就散去了,變得溫和體貼起來,“七少爺和大少爺他們一樣,喚我文叔便可。”
“哦,”孟渟低低應了一句,卻是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他覺得這文叔也奇怪得很,這才兩秒不到,他居然就換了性子。
之前覺得他是嚴肅的孟渟,此刻的感覺依稀是挫敗吧,他再次給自己撮一個不會看人識人的標籤,所以,他還是乖乖等嫁人吧。
文叔對於孟渟的冷淡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來,他繼續領著孟渟往主宅走去,卻是要帶孟渟去見才午睡醒來的孟老爺子。
作為私生子被接回家,他第一個必須要見的人自然是孟老爺子,這也算是對他身份的認可,或能得青眼,他在孟家的待遇絕對會不一樣。
上輩子孟渟來到孟氏老宅唯獨見的人也是他,再之後,他就沒有見過任何孟家的人,他一直就被困在孟家的私人試驗基地裏,又或許曾經在基地或者大學他見到過,只是他不認識人,沒認出來。
不過這些沒什麼好在意的,他已經決定要走“廢物”聯姻的路了。
他不緊張,也沒有問東問西,倒是讓文叔對他高看一眼,不管是他是不是城府頗深,這點兒涵養還是值得欣賞的。
從一個側門進去,不需要上樓,他領著孟渟穿堂而過,卻從一個小門出來,而後又看到坐落在歐式大宅後的一個老式宅院,進到裏面,他又被領到一個滿是茶香的書房裏。
卻是和孟渟上輩子見孟老爺子那個奢華凝重的書房不同,這裏應該只是孟老爺子純粹看書閑樂的地方,由此也可以說明,他對孟渟兩世截然不容的對待態度。
上輩子的孟渟算有些用處,而眼下這個孟渟卻是一個只有樣貌能拿出手的花瓶美人,如此區別,並無什麼奇怪。
孟渟在進到書房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的,原因很簡單,孟老爺子閉著眼睛,孟渟也瞧不出他到底是真睡,還是只是裝睡故意晾著他了。
而文叔在書房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只讓孟渟進入。
他目光在老當益壯的孟老爺子身上掃過,就規矩地收了回來,孟家老宅裏的人,都不是他能幾眼辨析論斷的,他還是不要太過先入為主的好。
足足有二十分鐘,孟老爺子才睜開了眼睛,他目光在孟渟衣服和樣貌上掃過,一樣高深莫測,喜怒難辨。
“你是孟渟?”
孟渟聞言抬頭,而後點了點頭,沒有遲疑,沒有怨憤,冷靜得讓孟老爺子不得不再多看他一眼,然而孟渟點頭之後又低下頭了。
孟老爺子並不打算和孟渟聊些什麼,孟渟更不知道自己能和孟老爺子說什麼,除了點頭,他進到書房再到出來,這小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居然一句話也沒說過。
文叔對於孟渟在書房和孟老爺子說什麼做什麼,無一絲一毫探究的意思,他將孟渟領回前面的大宅,領到了三樓最西的一個房間,然後道,“這是你的房間。”
孟渟將門推開,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套房,有獨立的洗浴間,甚至還配有衣帽間和遊戲房,孟渟住過的所有地方裏勉強算不錯的他姥姥家,都不及這裏的百分之一。
孟渟走進去在床上摸了摸,卻是有些嫌棄,“太軟了,我能換個硬點的嘛。”
孟渟對於其他一概無視,唯獨對床有些執著,他急著嫁出去,也是想要讓自己安心,試試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睡個好覺罷了。
文叔對於孟渟任何反應一概接受良好,他點了點頭,“可以。”
不過,他將孟渟領到這裏也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繼續道,“這裏是老宅,公子夫人,小姐少爺們都不住這裏,他們一般週末才會回老宅一趟,三天后,我再領你見他們。”
“兩位老夫人也都不在,大概晚間才會回來,你想見我可以給你安排。”
孟渟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和上輩子一樣,他並不想和孟家人有太多交集,或者說,他的性子天生就排斥和人過多的交流,對孟家人只是更嚴重些,讓他自己都察覺到罷了。
“我什麼時候可以上課?”
文叔罕見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明白孟渟話裏的意思。
“你想的話,明天就可以。”
看孟渟真要點頭的樣子,文叔輕輕歎氣,孟渟卻無法明白他在感歎什麼,只聽他繼續道,“你剛回來,不需要這麼著急,休息幾天,下週一開始上課吧。”
孟渟點了點頭,然後文叔輕輕躬腰而後離開。
但再不久就真的有幾個人過來,將孟渟的床給換了,他還未能坐到他的新床上,他就又被接連而來的造型師,裁縫師拉住,而後理頭髮,搭衣服,致力於將他打造成真正的花瓶。
將他從頭到尾打理一邊,便是親眼看著他綻放他的美,幾個傭人和師傅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孟家人的皮相都不算差,可卻不會有孟渟這般的精緻,眼帶桃花,那幾分勾人的感覺,在造型師特意的修飾中,又濃烈了兩分。
他不需要說話,這只這麼站著,就是一副畫,一個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的美景。
孟渟也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頭髮亂了些,衣服倒是乾淨整潔,至於其他,他還真不大看得出來。
對於眾人的沉默和驚豔,他也沒太大感覺,別說他和這些人不熟,就是和孟渟同窗三年的那些同學,在面對孟渟的時候,沉默的時候也更多。
眾人將自己的心思收回,造型師和裁縫師離開,傭人將屋子收拾了一番,終於還孟渟清靜了。
而在他被這些人擺弄的時候,不在家的老夫人之一的馮澤嬌,正在一個插花室裏會見晏家的老夫人何婉,說她是老夫人,但其實是晚了馮澤嬌一輩的,只是他大兒子當家的早,她就也從夫人晉升為了老夫人。
何婉低頭查看馮澤嬌帶給她的資料,裏面有幾張照片,眉眼來看卻是孟渟,其中一張是他高中入學的照片,五官精緻,眼神卻有一種莫名的呆滯感,確實很符合她訂的媳婦標準,不能太難看,也不能太聰明。
而孟渟恰恰符合這兩個要求,好看,且傻氣。
“年齡小了點兒,”何婉低語了一句,確實孟渟生日在五月,離他滿十八周歲的法定結婚年齡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呢。
馮澤嬌看何婉這麼說,就知道這事兒大致是要成了,她輕語道,“他才回孟家,還沒落戶,十八歲應該是有了的。”
孟渟只有一個在他姥姥那裏的戶口,現在人被接回孟家,戶口自然要辦,與其遷回來,不如當黑戶重新辦,到時候年齡不過是改一個數字的事情罷了。
何婉聞言輕輕頷首,“有新一些的照片嗎,我帶回去給睢兒看看,他沒意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馮澤嬌笑了笑,給文叔發了個簡訊,再不久一張孟渟的新照就傳到了她的手機上了。
孟渟詫異突然抬眸的瞬間,被拍了下來,那種太過旖麗的感覺又濃烈了兩分,不看那些資料,不大能感覺出,他是個資質這般愚鈍的人。
不過看遍了孟渟從小到大的經歷,何婉就也能理解這種愚鈍,天資所限,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