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睢想要起身, 可被孟渟護著,他也起不來, 只能指了指他身側的沙發,“您坐。”
晏蔓嘉瞅了一會兒, 不甘心也只能按晏睢的話坐下。
“這麼小氣啊, 親親又不會怎樣。”
她這麼說著, 孟渟的眼睛瞪得更圓了, 可是他想不到什麼特別有力反駁的話來了。
親一下確實不會壞,可他還是不想他的晏睢給別人親呀。
“您這次打算回來多久?”晏睢並不給晏蔓嘉在這個話題上胡攪蠻纏太久的機會,他雖然沒像甄晗那般憤怒,可鑒於晏蔓嘉的行為, 他也不可能會對她有太多尊重和親近,那態度基本比對何婉好一些些。
晏蔓嘉眼睛轉了轉, 身體往後一靠, 右腳也搭在了左腳上,微笑漸漸收起變成優雅的淡笑,她道,“你和晗晗都在國內, 我總是要回來的, 現在也是時候了。你的婚禮,我怎麼能錯過。”
晏蔓嘉這話多少是有些真誠的, 但這樣的真誠來得有些晚了,晏睢不需要,甄晗也不需要了。
“我提前一天回來, 都沒點兒驚喜的表情給姑姑嗎?真不乖!”
小時候看著老成,長大之後直接變成老古董了,她瞅了這麼久也沒看出晏睢多少情緒來,真難辦啊。
晏蔓嘉又看向孟渟,臉上的神色瞬間就柔和些許,“侄媳婦,跟著睢睢無聊死了吧。”
孟渟聞言略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確定地搖了搖頭,“沒有,晏睢很好,他很乖,您別說晏睢壞話。”
晏蔓嘉神色一頓,然後沒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再不見優雅和驕傲,花枝亂顫,笑得那個狂亂,“乖個屁,這個黑心的小子怎麼可能乖。”
他要是真的乖,早不知被何婉坑成什麼樣子,哪兒會是如今這般不知深淺的模樣,不過孟渟維護晏睢的模樣,可愛得緊,她有點兒逗上癮了。
孟渟聞言瞅了晏睢一眼,然後轉過頭去,神色又認真些許,“我不管,反正我的晏睢很好。”
“哈哈哈,”晏蔓嘉聞言又笑了,就是兩個不笑的人瞅著她,她也笑盡興了才停下。
“我們家睢睢運氣真不錯。”
在見到孟渟之前,她多少是有些擔心的,但見到了人,卻覺得是晏睢沾了便宜。這樣純摯性子的孩子,哪兒那麼容易就遇得到呢。
晏睢握著孟渟的手,輕輕揉了揉,回了晏蔓嘉這話,“是不錯。”他能和孟渟結緣運氣的成分很大,否則不能相遇,再合適再投緣的兩個人也無法開始,更談何相愛。
晏睢大大方方承認了,她就也沒什麼好抓著這個話題不放了,她目光抬起,打量著晏宅的客廳,不由得感歎了一句,“家裏都沒什麼變化啊。”
晏睢聞言落在孟渟手上的目光微微一頓,抬起目光,他道,“爺爺奶奶去世了,他們的墓在南山,你想去可以告訴肖伯。”
物是人非,怎會沒有變化。
這話出來,晏蔓嘉終於沉默了一下,但她並沒沉默多久,她點了點頭,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回來了總是要去的,但這個話題對晏睢,對她來說都有些過於沉重了,她四處遊移的目光收回,問向晏睢,“晗晗呢,他不是和你們一起?”
她說著,眸中閃爍而過的哀傷徹底不見,她抱著手臂,傲然道,“那傻孩子以為遮罩了我,我就沒辦法看他消息了呢。”
“喲,你告訴我哪個混蛋給你當的內應?”甄晗的聲音出現在大門口,他的臉色黑沉無比,一步步走來,好像要和人打架似的,他也不用晏蔓嘉回話,他又繼續諷刺道。
“好不容易在蕭賤人那裏磨厚的臉皮,都還能用在這兒,還敢用在這兒!”
“你臉皮夠厚,可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
原本甄晗只是不能容忍晏蔓嘉住在老宅裏,可看到她若無其事說著話的模樣,他就覺得她踩在老宅的地上都讓人膈應。
“滾出去,聽不懂人話嗎?”
甄晗只是不打女人,否則他真的很想替過世的老爺子老太婆,教訓一下這個不孝之極的女兒。
晏蔓嘉在沒回國之前就預料到這樣的場面,可真的遭遇了,心還是會疼的。
“晗晗……”
“狗屁晗晗,那是你能叫的?你除了生下我,你做了什麼?”
甄晗長到這麼大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國外,然而國外那麼大,他可沒和晏蔓嘉一起住,她追尋她的愛情,本來就沒心思顧及他,若非兩個老人,若非晏睢,他還不定是什麼紈絝模樣呢。
他真正叛逆,真正需要教導,真正需要關愛的時候,晏蔓嘉全都不在,管生不管養,她算什麼母親!
當然,甄晗也沒覺得可惜,晏蔓嘉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奇葩,被她教導,他不定扭曲成什麼模樣。
孟渟看著甄晗激動,看著晏蔓嘉黯然,他自覺沒什麼開口的立場,但他的手已經牢牢抓著晏睢的胳膊,顯然,他有些不大適應這種太過激烈的交鋒場面。
他無端就有些害怕被波及,也害怕晏睢被波及,大黃和毛球也緊挨著孟渟,顯然也感覺不適了。
“甄晗。”
晏睢終於開口,卻是叫了一句甄晗。
甄晗偏頭看了晏睢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把嘴閉上。
而這個時候,肖伯已經拿著東西從樓梯走下來了。
“這是老爺子給你的。”
晏睢話落,甄晗瞪眼過來,可他也無法說些什麼,他可以自己恨晏蔓嘉,可卻不能阻止兩個過世的老人要留給他們女兒東西。
這個木盒從晏睢接手,就沒再打開過,一直放在兩個老人家的房間,眼下晏蔓嘉回來了,也該物歸原主。
面對晏睢的疏離,晏蔓嘉依舊言笑晏晏,絲毫不受影響,面對甄晗的質問,她雖然黯然,卻也算淡定,可在接過這個木盒,她的眼淚就無法繃住,一顆又一顆落下,雖然沒有泣不成聲那般嚴重,可也看得出,她沒她表現得那般灑脫。
可她當時到底為什麼不回國,此前他從未對晏睢和甄晗說過。
甄晗站了一會兒,怒“哼”一聲,從客廳離開,不過沒出晏宅,而是回樓上他的房間去了。
晏睢拍了拍孟渟的手,帶著他一同起身,兩隻寵物也被帶上,他們也回房去了。
其實就算甄晗表現得那麼生氣,但他和晏睢都在等,等晏蔓嘉給他們一個合理的真實的解釋。
晏蔓嘉需要一些時間整理自己的情緒,以及決定到底要不要說,這個時間,甄晗和晏睢都願意給,但也不會再給太多了。
晏睢帶著孟渟回到房間,很長時間都是沉默的,晏睢坐在沙發上想事情,孟渟輕輕擁著他,不說話,也不亂動。
顯然晏家並沒有他看到感覺到的那麼簡單,這裏也有過恩怨是非,愛恨情仇,可是孟渟知道了也沒怎麼在意,他來這裏是因為他和晏睢結婚了,他們要住一起,僅此而已。
至於那些太過複雜的事情,晏睢說,他就聽著,晏睢不說,他也不問,沒什麼好糾結的。
“八年前三月,爺爺奶奶去東城看老戰友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連環車禍,轎車直接從高架橋墜落,司機和前座的保鏢當場確定死亡,爺爺奶奶搶救了半宿,我進去的時候,只爺爺說了兩句話,奶奶甚至沒再睜過眼睛。”
當時的晏睢是真的難過,他因為他們的庇護才有一個正常的童年,一個相對平穩自由的成長歲月,可在他才有能力開始回報他們的時候,他們就這麼突然走了。
晏睢偏過頭去,只能看到孟渟愈發緊挨著他的腦袋,這事情發生已經有八年的時間了,他早就能夠情緒平穩地說出始末,可他對孟渟說的,和對其他人過於簡單的敍述不同,他是在傾訴。
帶著淡淡憂傷和遺憾的傾訴。
“甄晗和奶奶感情好,得到消息差點兒奔潰,他連著給姑姑打了一夜電話,就算那邊沒電關機了,他還在打……”
並不是甄晗想要晏蔓嘉回來,而是他覺得兩位老人家在火化之前,會想要他們的女兒回來看看,這幾日之前,奶奶對著甄晗還特意嘮叨了兩句,“我們家蔓嘉什麼時候回來呢?”
可是直到屍體火化,喪禮辦好,晏蔓嘉也沒有回來,她回撥給甄晗,已經被他拉黑,她打到晏睢這裏,得知之後,許久沉默,什麼都沒說,就這麼掛了。
但晏氏掌權人更替的過程並沒有外人以為的那般安穩,晏睢就算從小受精英教育長大,可那時他也才只有二十歲,接觸晏氏的事情只有上大學之後的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在接手晏氏之後,連續三年的時間都分外的辛苦,幾乎將辦公室當成家,他一日比一日穩重,也一日比一日嚴肅,一日比一日沉默。
在外人看來,晏睢用八年的時間就牢牢掌控的晏氏,可對於晏睢來說,那是一日一夜渡過的八年,多少難關,多少辛苦,多少算計,這才是他八年歲月裏的常態。
“甄晗他不為自己憤怒,他為爺爺奶奶不值。”
晏睢說完,眸中也溢出了些許的憤怒。
而一直安靜聽他說話的孟渟也不再是用手臂擁著人,他腳一跨,又坐到了晏睢腿上,然後雙手擁過晏睢,腦袋伏在他地肩頭,手輕輕拍著晏睢的後背,他沒說什麼安慰的話,他也想不出特別適合的話。
但他能對晏睢的情緒感同身受,那種難過的感覺,讓他心疼,他想抱住他,像這樣安撫他。
甄晗可以對晏蔓嘉發洩,可以對晏睢發洩,可是晏睢卻不能,他接手過晏氏,他就沒有恣意任性的資格,他也憤怒,他也難過,卻不能表現出來。
甚至他需要壓制它們,好讓自己處於絕對理智的狀態,晏睢很辛苦這是無疑的,但這一刻,他收到了來自孟渟的心疼,這種久違又讓人感動的心疼。
晏睢的手輕輕回擁住孟渟,眉目柔和些許,他揉揉孟渟的後頸,低語,“我已經不難過了。”
“騙人,”孟渟悶聲說著他感覺到的事實,“明明還難過。”
晏睢無奈笑了笑,下巴擱在孟渟的肩上,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晏蔓嘉抱著木盒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晏睢帶著孟渟下來吃晚餐的時候,她兩隻眼睛還紅紅的,臉上的妝也亂七八糟,她抱著木盒上了三樓,走廊盡頭的那一間是她的房間,什麼都沒變,就也包括她房間裏的擺設,一切保留著她當年義無反顧出國前的模樣。
她洗好臉出來,就看到甄晗正好出門,母子兩個人對視一眼,甄晗再次怒哼一下,不過沒回房,而是往樓下走去,他不是為了吃飯,他是要看著晏睢和孟渟,可不能被晏蔓嘉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拉攏過去。
晏蔓嘉看著甄晗的背影好一會兒,她才跟了下來,四個人坐好,菜差不多就也上齊了。
飯桌上,也沒人開口說話,各自埋頭吃,晏睢有孟渟給他夾菜,吃得還算不錯,至於甄晗和晏蔓嘉就有些食不知味兒了。
等所有人都吃完了,晏睢才開了口,“到書房來。”
客廳裏終究不是什麼說話的地方,整個房子隔音最好就是書房了。
晏睢說著偏頭看孟渟,語氣和緩了一些,“你也來。”
孟渟點點頭,他不喜歡書房那樣嚴肅的地方,可他也告訴自己,晏睢的書房和別人的書房是不一樣的,何況那裏也有晏睢讓人給他置辦的書桌,也有真正屬於他的地方。
燈開起,窗簾拉開,天漸漸暗了,可書房裏的光線依舊亮如白晝。
書房落地窗前也有一個沙發,剛好四個位置,孟渟坐下之後,嘗試著挪挪沙發,可惜只能轉向,除非把固定的螺絲釘旋開,否則真不是那麼容易挪動的。
晏睢目光掃去,而後自己移開了位置,又對孟渟伸了伸手,孟渟立刻起身過來和晏睢挨著坐了。
這兩個人黏糊得人眼疼,晏蔓嘉和甄晗同時這麼覺得。
晏蔓嘉和甄晗也坐下,又是許久的沉默,晏蔓嘉在想該怎麼說,甄晗則是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
大概有五分鐘過去,晏睢開口打破沉默,“說吧。”
不需要什麼寒暄,也不需要什麼過渡,直截了當地說。
他的話一出來,孟渟和甄晗都看向了晏蔓嘉,在他們的立場是如何都想不通,晏蔓嘉會為了什麼連回國看一眼去世父母的時間都沒有。
晏蔓嘉的眸光漸漸低下,妝容洗去,那些掩飾她的棱角也都不見了。
“我懷疑哥哥沒死。”
她這話出來,書房裏靜了靜,晏睢和甄晗怎麼都不會想到,她不回國居然會牽涉到一個本該徹底死掉的人。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我確定,那是我哥。”
甄晗小心地看了晏睢一眼,皺了皺眉,他又看向晏蔓嘉,“說具體。”
“我追著蕭孜哥到F國……”
蕭孜就是之前甄晗口中代指的那個“蕭賤人”,甄晗學來的第一句髒話就一直用來代指他。
他是晏蔓嘉從小到大喜歡的人,這些年她從國內追到國外,為了他什麼瘋狂的事情沒做過,晏家姑娘的臉面早不知被踐踏了多少回,可她依舊甘之如飴,依舊不願放棄。
二十多年前,連晏蔓嘉自己都說不清楚她是怎麼有的甄晗,然而就是從她肚子裏生出了不是蕭孜的孩子,她也依舊不放棄她追逐愛情的腳步。
她在他們定居的M國聽說蕭孜帶著一個女人跑F國玩兒去了,她過來是要“示威”來著,可她沒見到蕭孜,卻先在一個跳蚤市場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她以為再也看不到的背影。
她大聲喊著“哥,哥!我是蔓嘉,我是蔓嘉!”
那一個下午她都在跳蚤市場上尋人,瘋了一樣地找,可是沒有,那個背影好像就是她的錯覺,可再仔細思量,晏蔓嘉依舊不覺得那是錯覺,接下去一個多月她瘋狂找人,整個城市,甚至周邊的鄉鎮,她都想要翻過來那般地找。
可是她的哥哥,晏睢的父親晏禹,再沒有露出任何的蹤跡,晏蔓嘉一直就是個不懂放棄的人,F國找不到,她就繼續擴大尋找的範圍,不將人找出來,她誓不擺休。
可偏偏這個時候,國內父母出了車禍,她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
一邊是死去還未入殮的父母,一邊是才有眉目“死”去多年的哥哥,晏蔓嘉選擇留在國外,死人和活人之間,她選擇了可能活著的人,她要把她哥帶回去,一起到他們爸媽的墳前磕頭。
“可是他不見了,我到處找,就再沒查到他的蹤跡。”這麼多年過去,有時候她也開始懷疑是不是她看錯了,可是她和晏禹從小一起長大,她怎麼可能會看錯呢。
晏蔓嘉說著咬牙切齒起來,如果晏禹此刻在她眼前,她一定會撲上去咬上幾口。
甄晗看著晏蔓嘉許久,才又“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但這一聲怒哼比起之前明顯沒那麼“怒”了,又一會兒他又轉回頭來,“你為什麼不說,讓我和晏睢誤會你,很有意思嘛?”
合著這些年他這麼生氣,在晏蔓嘉看來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嗎!
這麼想著,他又生氣了。
晏蔓嘉看著甄晗,目露歉意,她輕輕歎了口氣,“我那個時候說出來,不是添亂嗎?我什麼都幫不了你們了,還能讓你們跟著我操心啊。”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晏睢跟著失望,那是他的生父,他不可能不在意的。
至於甄晗,她的確不是一個好母親,可並不代表她不喜歡他,只是在此前的歲月,她更看重她的愛情,一塌糊塗到頭來一場空的愛情。
“你查了這麼多年,可有讓誰知道你懷疑他沒死嗎?”晏睢迅速整理好思緒之後,打斷那母子二人的對瞪,這般問道。
晏蔓嘉聞言偏過臉來,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知道分寸,就因為如此,我才找得這麼辛苦。”
“好,接下來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來查。”
八年前的晏睢不夠穩重,不夠老練,也不夠強大,但現在的他足夠了,他這話出來,晏蔓嘉點了點頭,她沒意見。
她看了看坐一起晏睢孟渟,又看了看甄晗,輕輕歎氣,“睢睢,我哥他不知道有什麼苦衷,但他是很好的人。”
這樣的苦衷或許就和她當時的決定一樣讓晏睢甄晗難以理解,可事實就是這樣,若是可以,他們絕對不會想面臨這樣的選擇。
晏睢並不點頭也不搖頭,他對於晏禹的感情微妙得很,恨不恨他不知道,只是他覺得很多事情延續到現在,應該要有一個合理的答案。
“這件事就不要讓嫂子知道了,”晏蔓嘉並不想提起何婉,說起她就一臉晦氣,她眸中冷了些許,“我哥當年差不多就是被她逼‘死’的。”
當然這話說得有些遷怒的成分,但也僅僅是一些,何婉可不僅僅是對晏睢的事扭曲,對於晏禹更是如此。也正因為是他“死”了,她才將恨轉嫁到了晏睢身上。
晏睢輕輕點了點頭,目光對上晏蔓嘉,甄晗也看了過來,他道,“都回來住吧。”
這個“都”裏包括晏蔓嘉,也包括甄晗,晏宅裏都有屬於他們的房間,甄晗工作的地方本來就離得近,他以前不願意回來是因為晏蔓嘉,現在事情說開了,他回來住更方便。
晏蔓嘉剛回國,海城雖然還有其他住宅,但這裏對於她來說意義不同,她是為數不多算晏睢和甄晗能勉強認可的親人了。
“小渟渟說呢?”晏蔓嘉看向了他們說話之後始終一眼不發的孟渟,只是晏睢和甄晗是睢睢和晗晗,只有他平白多了一個“小”。
孟渟抱緊晏睢的胳膊,回了晏蔓嘉的話,“我沒意見,我聽晏睢的話。”
他想了想又對晏蔓嘉和甄晗叮囑了一句,“你們也乖,要聽晏睢的話,他要養我們,很辛苦的。”
感情他們不回來住,就是不乖,不聽晏睢話,不體諒他當家人的辛苦了。
孟渟這麼一說,原本還有些不情不願的甄晗也沒話說了。
左右尋思了一番,甄晗又瞪了孟渟一眼,略帶諷刺地道,“你最乖了啊。”
孟渟沒聽出來,就是聽出來,他也未必在意,他點了點頭,“當然,我最聽晏睢的話。”
甄晗聞言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晏蔓嘉掩嘴樂,身體向前傾了傾,沒來得及動手動嘴,晏睢就先側過身,擋住了晏蔓嘉的視線,又獎勵般地揉揉孟渟的頭髮。
孟渟抬眸對上晏睢的目光,輕輕一笑,體貼乖巧極了。
甄晗掃了他們一眼,眉心微微一皺,略帶審視地看著晏蔓嘉,“是不是蕭賤人也回來了?”所以她也才追回來,縱觀晏蔓嘉以往的事蹟,完全有這個可能。
可晏蔓嘉卻搖頭了,她嘴角勾起淡笑,認真回了甄晗的話,“我不知道,我和他已經三年沒聯繫了,我回來,是因為我想回來。”
甄晗認真看了晏蔓嘉一眼,然後偏過頭去,依舊冷淡得很。
晏睢想起什麼,轉過來對晏蔓嘉道,“對了,孟渟不喜歡國外的禮儀,姑姑往後注意些。”
晏蔓嘉聞言也優雅不下去了,改淡笑為怒瞪,“侄媳婦兒這麼可愛,我親親這麼了。”
認真聽著他們話的孟渟聞言立刻搖頭,“不可以的,我只給晏睢親。”他不是已經告訴過她了嗎。
“您也別親晏睢好嗎?”
孟渟雖然是商量的語氣,可晏蔓嘉真不管不顧湊上來,他還是要擋的,他的晏睢不給別人親,孟渟無比確定這點兒。
晏蔓嘉捂著胸口坐回沙發椅上,小心臟被孟渟突然望過來的眼神萌得一顫一顫的。
甄晗嫌棄地“嘖”了一聲,下頜揚起,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去,可這個時候原本該好好坐著的晏蔓嘉,突然撲了過來,甄晗下意識接住她。
然後她就捧著甄晗的臉,左臉頰,右臉頰,額頭下巴都親了個遍,“麼麼麼麼……想死老娘了。”
她親著親著突然又“嗚嗚嗚”地哭起來了,甄晗被塗了一臉口水,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晏蔓嘉他推開不是,不推開又受不了。
“哭什麼哭啊,”甄晗嫌棄著,還是將晏蔓嘉拉了起來,而晏蔓嘉也整個趴他胸口上了。
“老娘抱著自己兒子,還不能哭了啊,我就哭……”
甄晗看著自己被晏蔓嘉弄得一團糟的乾淨襯衣,整個人都要瘋了。
他求救地看著晏睢,可晏睢只淡淡掃了他一眼,還不給他向孟渟發求救信號的機會,牽著孟渟背過身就出了書房,將書房的空間留給這對母子。
晏睢和孟渟生命都沒有母愛這種東西,對於晏蔓嘉突然的情緒爆發並不能十分理解,但多少能明白她一些心情,那種急切想要和甄晗修復關係的心情。
“姑姑有點兒奇怪,不過也算可愛。”
回到房間後,孟渟放下了警戒後,前後思量了一遍,而後這般總結道。
晏睢揉揉孟渟的頭髮,又覺得不夠,那只手回到前面來,又再揉了揉他嫩嫩的臉頰,孟渟乖乖站著不動,任由晏睢動手動腳,在晏睢揉夠了收回手,他又挨著走近一步,伸出手緊緊抱著晏睢的腰。
兩個人不覺一步一步往床邊退去,晏睢坐下,孟渟依舊黏在他身上,他抬頭看了晏睢一眼,然後突然發力,將人撲倒在床鋪上,他抱著晏睢的脖子,額頭在他的頸窩處,蹭來蹭去。
他似乎有特別重要的話要說,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許久他才低低地道,“晏睢,你也只能給我親,好嗎?”
晏睢無奈失笑,孟渟還糾結著這個呢。
“很在意?”
晏睢這麼問的時候,想到其他人或可能親他的孟渟,也覺得不高興了。
“嗯,我不喜歡,特別不喜歡。”孟渟趴在晏睢身上,巴巴地看著人,神色可憐又可愛。
晏睢擁著孟渟,將他往上托了托,讓兩個人足夠對視,嘴角微微勾起,晏睢保證道,“知道了,不給別人親。”
孟渟沒應,他的唇印下來,認認真真將晏睢從額頭到下巴親了一遍,然後才湊到晏睢耳邊回了他的話,“你也乖。”
這麼乖的晏睢,為什麼晏蔓嘉和甄晗都想說他壞話,孟渟也是想不通。
晏睢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反身將孟渟放到身下,眸光落在他的唇上,人就也伏低了下來,交換了一個又甜蜜又黏糊的熱吻,雖然不免走火,可晏睢在忍耐一事兒上,多少算有些經驗了。
臨睡覺前,孟渟又主動上前給人擁住,“我幫不上你的忙,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孟渟對別的人,別的事不敏感,可對晏睢的情緒,他相關的事兒卻是例外,晏蔓嘉的話讓晏睢很是在意,他能感覺得出來。
晏睢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原本還留有的那點兒愁緒隨之散個乾淨。
有人陪著的感覺,很好。
時間一晃就到了七月七日的清晨,這一日是晏睢和孟渟婚禮舉行的日子,舉辦婚禮的地方就在晏氏老宅裏,這也算對孟渟身份的認可。
兩日前開始,除了孟渟之外的所有人都徹底忙碌起來,他除了被拉去試了試做好的婚服,其他事兒就不需要他來操心,他只要溜溜狗,逗逗貓兒,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晏宅裏回來了晏蔓嘉,別的事情她也幫不上忙,但她可以招架何婉,就是幫了個大忙了。
昨兒何婉過來,被晏蔓嘉懟了小半個小時,氣呼呼地走了,今兒到現在還沒過來,不過晏蔓嘉回來了,就是何婉今兒不過來,也沒什麼大礙。
再就是何婉絕對不會甘心不來,她唯能把持的也就是晏睢的婚事,如今也算她品嘗成果的時候,她怎麼可能不來。
晏家祖上多是文人士官,是真正有底蘊的頂尖豪族,這婚禮也就不興西式,而是一片喜慶的老式婚禮。
孟渟起來後,就到肖伯最開始給他準備的房間,他在這裏換上了婚服。
紅緞底金銀黑三色繡,不過分華麗,又精緻得讓人稱奇,他從更衣室裏走出來,在房間裏等著的幾人,眼睛都直了。
孟渟的膚色本來就白,在大紅喜服的襯托下,那肌膚白得像雪,又比雪要有活力和生機,本就有些豔麗的五官,此時更添兩分旖旎。
他掃了鏡子一眼,就偏過頭來看向晏睢,然後輕聲問道,“好看嗎?”
晏睢發直的眸光碰上孟渟的視線,悄然柔和,他輕輕點了點頭,“好看。”
不需要什麼修飾來證明,孟渟這樣穿就是好看。
孟渟聞言臉上露出笑緬,那雙眼睛溢著喜色,他邁著步伐,走近兩步,輕輕握住了晏睢的手,“晏睢,我好高興。”
“高興什麼?”晏睢明知故問,而他也反握住孟渟的手,拇指指腹摩挲著他手心的疤痕,卻一樣從內心感覺到高興。
孟渟聞言詫異地看了看晏睢,但還是如實說了,“和你結婚我高興呀。”
還在室內的晏蔓嘉和幾個傭人都默默退去,這裏已然沒有他們多留的空間了。
晏睢輕輕一拉孟渟,將人拉到懷裏,他的吻落在他的眉心,“我也高興。”
在二十八歲之前,不,在上個月之前他都沒想到,或有一天,他會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來參與自己的婚禮。
孟渟聞言回抱住晏睢,滿足地蹭了蹭人。在孟渟認知的儀式裏,重要的是晏睢,還有他們的結婚證,至於這種喜宴,他並沒有多在意,但也沒想排斥反對。
晏睢帶著孟渟回他們的房間,然後晏睢換上和孟渟一樣款式的喜服。
孟渟穿著是精緻又旖麗的漂亮,晏睢穿上卻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大紅喜色淡去了他身上與日俱增的氣勢,讓人注意到他氣勢和作風之外的東西。
孟渟眨了眨眼睛,走到晏睢身後,腳尖一踮起撲到他的背上,語氣欣喜之餘也多了些莫名的擔心,“哎呀,這樣穿太好看,太招人了。”
一眼就能看出的好看,那種儒雅又成熟的好看,極富魅力,總之招人極了。
晏睢微微彎下腰,手滑到孟渟的大腿,就這樣把人背起來了。
孟渟的手環過晏睢的脖子,微微發熱的臉頰貼著人,低聲問道,“你背我做什麼呀。”
晏睢聞言臉上漾起微笑,“背你去見我們晏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