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陣雨,咱們先去茶農那邊避避。”殷墉笑笑,並不怎麽著急地道。
眾人下山時,殷墉、殷閬走在中間,前後左右各有兩個護衛,一共八人,其中就包括馮家悄悄塞進來的四個。
茶園所在的地方山巒起伏,青山綠水反而十分適合盜匪出沒,護衛們的目光也都審視著遠近的茶田樹林。
盡管他們走得夠快了,雨還是追了上來,驟雨又急又密。
殷閬一手扶著老爺子的胳膊,一手高抬,試圖用袖子替老爺子遮雨。
只是手剛抬到一半,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來,重重地拍在他的手背上。
因為對方用力太大,火辣辣的拍打之痛幾乎讓殷閬忽略了其中一閃而逝的微微刺痛。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向“偷襲”殷閬的護衛殷老七。
殷墉心善,從他還是少年的時候,就陸陸續續收養過一些孤兒小乞丐,記得本名的就還叫本名,無名無姓的殷墉就讓他們姓殷,再起個簡單好記的名字。他讓這些人讀書練武,長大後再根據各自的本事安排到殷家各處產業做事。
殷老七就是殷墉早起栽培的孤兒之一,他身形健碩魁梧有力,也是殷家護衛隊的管事。
殷墉欣賞廖十三的武藝與品行,但他還是更器重身邊從小就知根知底的殷老七。
淋了雨的殷老七眉頭緊鎖,沒等眾人詢問,殷老七神色凝重地對殷墉道:“老爺,剛剛我看見一隻紅色的小蟲趴在二少爺的手背上,那顏色過於妖異,我怕有毒。”
殷閬聞言,立即抬起手背。
他的手很白,因為才挨了一下猛打,手背紅了一片,其中有一處還殘留一灘拍爛的蟲子屍體及黏液,只是眨眼之間就被雨水衝走了,與此同時,殷老七也在看他的手心,然後皺眉對殷墉道:“老爺,雨水太大,衝不見了,沒看清到底是什麽蟲子。”
殷墉抓起殷閬的手,臉龐湊近瞧了又瞧,然後叫別人來看:“好像有個小紅點,是不是被咬了?”
幾個人都來看過,都覺得那紅點是蟲子咬過留下的痕跡。
殷閬笑道:“咬就咬吧,山間多蚊蟲,沒事的。”
殷墉不太放心:“還是先塗點藥吧。”
他剛說完,另一個護衛拿出隨身攜帶的專治蟲咬的藥膏,拉著殷閬的手替他抹了好大一塊兒。
塗完了,大家也就把這件小事拋到了腦後,繼續前去躲雨。
殷老七一邊跟著眾人奔跑,一邊看了眼殷墉、殷閬祖孫倆,見二人沒什麽異樣,他暗暗地松了口氣。
在茶農家裡上茅廁時,殷老七從袖中取出一物,丟到了茅廁深處。
一晃又幾日過去了,待此番南下采購的絲綢茶葉等貨物都裝上船,殷墉宣布啟程。
一共兩艘船,八個護衛陪著殷墉祖孫倆坐客船,剩下的幾十個護衛住在貨船上,日夜不離。
殷老七就住在貨船上,每日都留意著前面客船的動靜,每當殷閬的身影出現在船頭,他眉心都狠狠地一跳。
走了一個月的水路,五月中旬,眾人上岸,將貨物搬上騾車,再走半日就能到平城。
夥計們井然有序地搬著貨物,殷墉請馮家安排的四個護衛去旁邊的茶寮喝茶,一人送了五十兩銀子作為謝禮:“這一路勞煩四位壯士了,如今平城就在眼前,你們還是盡快回去複命吧。”
四個護衛互相看了看,道:“左右只剩半日,我們不急。”
殷墉笑道:“城門前人多眼雜,若被人認出你們,只怕傳出什麽官商勾結的謠言,對大人不利,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可以先行離去,再遠遠地看著我們的商隊。”
四人回想這趟江南之行,順風順水的,什麽危險也沒遇到,這都到平城了,燕王殿下的地盤,確實也不會再出什麽危險,便同意了殷墉的安排。
殷墉把銀子硬塞給他們,再目送他們騎馬走遠。
待四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殷墉看向碼頭,殷閬一襲錦袍站在那裡,正盯著夥計們搬貨。
貨物全部裝好,商隊繼續出發。
中途休息時,殷墉朝殷老七身邊的兩個護衛使了個眼色。
那二人就趁殷老七不注意,陡然出手,將人捆了起來。
殷墉看得出,殷老七吃驚歸吃驚,後面並沒有存心反抗什麽,仿佛已經料到會有今日,並已經認了命。
護衛將殷老七按跪在了殷墉面前。
殷墉叫二人去安撫其他護衛,隻留殷閬,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管小竹筒,竹筒尾部有機關,輕輕一按,竹筒頂端便探出一抹針尖來,短到難以辨認,卻又鋒利無比。
殷老七見了,苦笑一聲:“原來老爺早就換了我手裡的毒針,怪不得二少爺沒事,老爺,既然您早已知曉,為何現在才出手?”
殷墉垂眸,轉動手裡的竹筒,聲音蒼涼:“我想知道,阿聞是隻想害阿閬,還是連我這個祖父也不認了。”
殷老七心裡難受,低著頭道:“老爺這是什麽話,大少爺是您一手拉扯大的,他怎會害您,不過是氣您偏心二少爺,才犯了糊塗,若他連您也要毒害,我老七絕不會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