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盞有些詫異地看向主子,提醒道:“今日是楚王府世子爺的生辰,提前約了世子今晚過去吃席,王妃您忘了?”
殷蕙抿唇。
她就是忘了,氣忘了。
“王妃,您還是過去看看吧,興許王爺根本沒有納妾的意思,是溫姑娘會錯意了呢?”
或許這種猜想更讓人舒服,殷蕙動搖了,重新換了對兒紅寶石的墜子,更加襯托自己的明豔,殷蕙對著鏡子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端莊美麗的笑容,這才往前面去了。
沿著走廊往堂屋那邊走,就見魏曕的心腹太監安公公微微彎著腰站在堂屋外,瞧見她,遠遠點個頭,馬上對堂屋裡面道:“稟王爺,王妃來了。”
殷蕙並不高興他的通傳,若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興許還能偷聽到裡面的表兄妹倆說話。
如今偷聽無望,殷蕙將腰杆挺得更直。
來到堂屋門口,就見魏曕坐在左邊的主位上,仍是一身白裙的溫如月身如蒲柳般纖細婀娜地站在他一側。
“民女拜見王妃。”
殷蕙還在打量魏曕的神色,溫如月走上前,怯怯弱弱地行禮道。
“表妹不必客氣。”殷蕙心不在焉地道,徑直走到魏曕旁邊的主位前,坐好了,她微微偏頭,看向魏曕。
魏曕一身墨色蟒袍,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與她對視一眼,再看眼溫如月,開口道:“表妹遠道而來,王妃叫丫鬟替表妹收拾一座院子吧,再挑選幾個丫鬟好生伺候。”
殷蕙強顏歡笑:“王爺覺得哪個院子給表妹住更合適?”
魏曕沉默片刻,道:“竹風堂吧。”
殷蕙再也笑不出來了。
蜀王府有大大小小的上百間院子,如果魏曕隻把溫如月當表妹看,更適合將溫如月安排在離主宅遠一些的院子,可竹風堂就在主宅的西側,走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魏曕到底安得什麽心?
“我還有事,晚飯你們先吃,不必等我。”
無視殷蕙與溫如月的表情,魏曕大步走了。
溫如月目送他的背影,回頭朝殷蕙盈盈一笑:“給表嫂添麻煩了。”
殷蕙心裡很亂,越亂越不想見她,叫她先回客房休息,明日竹風堂收拾好便讓她住進去。
至於晚飯,殷蕙一粒米都吃不下。
她提前回房歇下了。
睡是睡不著的,殷蕙亮著燈,在等魏曕,她不信他帶個女人回來,真的就沒有其他話了。
等待的時候,殷蕙想到了這十年來與魏曕的相處,除了夜裡的溫存,白日夫妻之間仿佛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波瀾。
魏曕惜字如金,她有事與他商量,他同意便點點頭,或是嗯一聲,不同意,便直接說出他要她怎麽做,少給解釋。
妯娌們打聽她與魏曕的相處細節,殷蕙自然不會說真相,反正魏曕不納妾,她故意誘導妯娌們以為她與魏曕私底下十分恩愛,妯娌們也沒有證據反駁。
五個王爺,四個都納妾,就她的夫君例外。
殷蕙一直為此沾沾自喜,沒想到,魏曕這就領了一個妾回來,殷蕙都能想到妯娌們會如何幸災樂禍挖苦諷刺。
殷蕙又翻了一個身。
外面有了動靜。
殷蕙突然心跳加快,仿佛新婚那晚,只是這次,她緊張的不是夫妻之禮,而是他的答案。
魏曕進來了,殷蕙背對他躺著。
直到魏曕繞過屏風,仿佛能看到他的注視一般,又或是出於習慣,殷蕙終究還是坐了起來,下床,垂著眼替他寬衣解帶,像每一個賢惠的妻子。
出嫁前,祖父教導她,她是商女身份比不過其他妯娌,禮數上就要更周到,讓誰也挑不出錯。
這些年,她或許沒有得到過妯娌們真正的認可與接納,但她的一舉一動都符合她燕王兒媳的身份。
金盞端了銅盆過來。
殷蕙站在一旁,看金盞蹲下去替魏曕洗腳。
蕩漾的水面晃動著燈光,魏曕閉著眼睛,好像在思索什麽。
金盞端著銅盆退下,銀盞滅了所有的燈。
床上擺了兩床被子,夫妻倆一人一個被窩,這還是新婚期間魏曕要求的,他沒說為什麽,不過殷蕙也喜歡這樣,一個人睡更自在。
魏曕有興致的時候,會鑽到她這邊來,完事了再回去,他沒興致,殷蕙就可以踏實地睡了。
當丫鬟們的腳步聲也消失,魏曕忽然道:“等表妹安頓好了,過段時日,我會納她做妾,無須大辦,府裡整治一桌酒席便可。”
殷蕙的胸口就更堵了。
她這麽難受,他竟然還能如此冷漠地吩咐她做事。
“我不同意。”
緩過氣來,殷蕙對著黑漆漆的帳子道。
婚後這麽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反對他的決定。
“為何?”魏曕問,“自從你嫁我,端莊守禮,也曾勸我納妾,為何現在不可?”
殷蕙緊緊咬著嘴唇。
她端莊守禮,是為了贏得他的心,是為了不給娘家丟人。
可她的本性並非如此,她喜歡出門逛街,喜歡恣意而為,最討厭的便是規規矩矩。
更何況,人心都是肉做的,上次她勸他納妾還是十年前剛懷孕之際,她對他的感情也不深,魏曕真納了,她會比較容易接受。換成如今,在她以為夫妻之間再也不會有旁人的時候,他突然往她心口扎了一刀,她能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