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魏曕的房間與孩子們那邊隔了一間船廳、一間書房,孩子們與乳母的談話聲被窗外流淌的水聲淹沒,顯得他們這邊很是安靜。
船艙裡不比燒著地龍的燕王府居室,哪怕船艙兩邊都遮著厚厚的棉布簾子,床邊也燒著銀霜炭,屋裡還是冷。
殷蕙與魏曕早早鑽進了被窩。
殷蕙靠在他懷裡,繼續黃昏時被孩子們打斷的話題。
魏曕手裡拿著一張他睡前草草勾勒的輿圖,畫在最中間的是皇宮。
皇宮東邊,分布著魏暘、魏昡的王府以及二公主魏杉的公主府。
皇宮西邊,分布著魏昳、魏曕的王府以及大公主魏槿的公主府。
而魏暻的王府與魏楹的公主府都在北邊。
即將開始在京城的新生活,即將擁有自己的王府的魏曕,今晚話難得多了起來,修長的指尖在輿圖上移動,一處一處地給殷蕙介紹著,包括皇宮裡面幾處重要的宮殿,包括他們的母妃住在何宮。
哪怕殷蕙都知道,因為心情好,她也聽得津津有味。
平城的燕王府是一大家子人的家,京城的蜀王府卻是她與魏曕的小家。在燕王府,她上面要敬重公婆,中間要與妯娌們和睦相處,下面還有一堆侄子侄女偶爾要照拂,到了蜀王府,她就是府裡最大的女主人,門一關,想怎麽逍遙就怎麽逍遙。
“父皇給公主們賜府,那大姐、二妹是繼續在夫家住,還是帶著駙馬搬到公主府住?”殷蕙興致勃勃地問。
魏曕道:“看她們自己想住在哪裡,據我所知,大姐與駙馬已經搬到公主府了。”
魏槿與他同歲,生辰大幾個月,小時候一起讀書,男孩子們玩鬧容易起爭執,魏槿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也曾在魏昳欺凌魏曕時,擋在魏曕面前斥責魏昳。
魏昳雖然是二哥,可他不敢欺負嫡母所出的妹妹。
魏曕忘不了二哥的欺凌大哥暗暗的遷怒,他也一直記著魏槿對他的維護。
他對妻子多說了一些魏槿的情況:“父皇起事時,趙家被朝廷圍困禁足,趙家遷怒大姐,對大姐十分不敬。”
魏槿也不是軟柿子,封了公主,她立即帶著孩子們搬去了公主府,而趙家卻要反過來巴結魏槿,所以駙馬爺趙茂也丟下家裡的妾室,背負著一家人的厚望跟去了公主府。魏槿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接納了他,但可想而知,今後趙茂只能在魏槿面前低三下四地討生活,再也直不起腰杆來。
殷蕙小聲哼道:“趙家活該,換我是大姐,我連駙馬都休了,不許他進門!”
魏曕提醒她道:“氣歸氣,也不能仗著父皇成事便任意妄為,大姐真休夫,外人該說她仗勢欺人了。”
父皇登基,一家人確實可以跟著揚眉吐氣,然而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謹言慎行,不能落下張揚跋扈、仗勢欺人的把柄。
自家人知道是趙家人欺負長姐在先,外面的官員百姓並不知曉內情,傳開了,只會詬病大公主跋扈,父皇驕縱女兒。
殷蕙:“我知道,就是替大姐生氣,不提大姐以前也是郡主的身份,就憑大姐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十余年的夫妻情分,趙茂遇到事情不想著給大姐撐腰,反而落井下石,這種小人,真不配為人夫,更枉為人父。”
她咬牙切齒的,仿佛感同身受,魏曕想,大概女子更能理解女子的難處吧。
“事情都過去了,日後見到大姐與駙馬,照常相處,不要表現出來。”
她若是見到趙茂就瞪眼睛,魏槿想起舊事,心裡也不會舒服。
殷蕙:“放心吧,我沒那麽傻。”
目光重新落到他手裡的輿圖上,殷蕙忽然笑了笑。
魏曕:“笑什麽?”
殷蕙:“父皇挺有意思的,三位公主,哪個都沒挨著自己的胞兄。”
這點魏曕自然早就看出來了,沒想到她這麽快也注意到了,指腹按了按她的唇角,魏曕低聲道:“是為了增進兄弟姐妹間的走動吧,以後不可再提。”
但凡聊到一些比較敏感的東西,他總是一堆囑咐,仿佛殷蕙真缺心眼似的。
“好好好,不提別人了,您仔細給我講講咱們的蜀王府吧。”
魏曕就換了一張紙,單獨勾勒蜀王府的布局。
天子腳下的王府肯定沒有外地的藩王府大,隻比京城一等國公府的規製再高一級而已,但對於他們夫妻倆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殷蕙看著魏曕遊走的筆尖,聽著他低沉的講解,再看看他平和的臉,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己這座王府的滿意。
見魏曕朝她看來,殷蕙露出一個奉承的笑,抱著他的腰道:“我也算跟著您享福了,竟還有做王妃這一天。”
魏曕再冷,他也只是一個冷臉的男人,是男人,就沒有不享受被妻子恭維仰慕的。
他跟著父皇浴血奮戰的時候,為的不就是家裡的妻兒繼續做人上人,不用淪落成罪人被流放?
母親那裡自有父皇給她冊封,能享受他的福澤的,便只有對面船艙裡睡著的孩子們,以及陪在他身邊的她。
時間不早了,魏曕將紙筆放到一旁,抓住殷蕙的手,朝她壓了下來。
燈還亮著,光暈籠罩過來,殷蕙仰面躺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魏曕靠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