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不服徐皇后,兩人一個娘家是跟隨先帝立下從龍之功的頂級新貴,一個是立足金陵幾代的世家望族,本就是旗鼓相當,只因為先帝厚愛徐家,才點了徐皇后給表哥做正妻。
她低了徐皇后一頭,如今她的兒子也要低徐皇后的兒子一頭。
如果表哥剛登基就封魏暘為太子,兩年過去麗妃差不多也認了,可表哥硬是拖延了兩年沒立,麗妃就看到了一絲希望,覺得表哥冊立儲君,可能會走“立賢”的路子。
魏暘有守城之功,她的兒子魏昳也有,當年同樣在平城遇到危難時日以繼夜地在城內奔波。
魏暘有治水之功,兒子也有啊,一個巡視黃河一個巡視長江,長江難道比黃河短嗎?
麗妃沒量過,想來是差不多的。
再說治家,魏暘把一個歌姬出身的孟姨娘寵成什麽樣了,她的兒子雖然風流,卻始終敬重紀纖纖這個正妻,沒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魏暘、徐皇后就是太能裝了,將魏暘寵愛孟姨娘的事情掩蓋了下去,只派人煽風點火散播魏暘的賢名,賢,賢個屁!
學宮。
皇孫們也都知曉了此事,只是上午功課緊,一直到湊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八個堂兄弟才聊起此事來。
“恭喜大伯父冊封太子。”衡哥兒最先向大郎、三郎、六郎賀喜道。
三郎咧嘴笑,六郎也露出些得意的意思。
十五歲的大郎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三郎一腳,笑容溫和回應衡哥兒:“都是自家兄弟,五弟客氣了。”
二郎無聲地朝衡哥兒做嘴型——馬屁精。
衡哥兒只看到二郎剛剛吃完肉沾到的一嘴油光,默默別開眼。
大郎自然也注意到了二郎的小動作,笑道:“好了,都吃飯吧。”
歇晌的時候,八個兄弟還是躺在一個大通鋪上。
自家兄弟挨在一起,最左邊是大郎、三郎、六郎,跟著是二郎、四郎,再是衡哥兒、循哥兒,以及八郎。
右邊傳來八郎均勻的呼吸,循哥兒悄悄睜開眼睛,朝左邊看去。
衡哥兒朝弟弟側躺著,幾乎弟弟剛看過來,衡哥兒就睜開了眼睛。
兄弟倆默默對視,衡哥兒示意弟弟睡覺。
循哥兒就乖乖睡著了。
衡哥兒看著弟弟長長的睫毛,心裡有一點不是滋味兒。
他不是嫉妒大郎他們,也沒有覺得大伯父不該做太子,衡哥兒只是心疼自己的父王。
他的父王戰功赫赫,跟著皇祖父打過金國,也一路打到了金陵。
衡哥兒跟著父王一起洗過澡,他親手摸過父王身上的幾處傷口。
父王不但能帶兵打仗,還能查案破案,還會畫出那麽好的畫,文武雙全。
除了不是嫡子,父王哪裡不比大伯父強?
衡哥兒不舒服,可他知道,他不能讓任何人察覺他的情緒。
兩三刻鍾過去,八兄弟陸續醒來。
衡哥兒起得早,去淨房解手,裡面有兩個恭桶,六郎佔了一個。
衡哥兒剛要用另一個,三郎提著褲帶吸著氣跑了過來。
衡哥兒主動將位置讓給三郎。
三郎嘩啦啦地放水去了,衡哥兒走開幾步等著,這時,大郎也進來了。
注意到三郎與衡哥兒的位置,大郎無奈地朝衡哥兒笑笑:“明明你是弟弟,反而更像個哥哥。”
衡哥兒笑。
他本來就是哥哥,是家裡一雙弟弟妹妹的哥哥。
散學後,八兄弟一起出宮,分別上了自家王府的馬車。
循哥兒已經忘了封太子的事,那畢竟是長輩們要關心的,他此刻更在意的反而是傍晚要被父王檢查背書。
循哥兒就乖乖地拿著書,看一會兒背一會兒,像以前一樣。
衡哥兒看看弟弟,想起練武課上兩兩過招時,四郎不敢往重了摔六郎,對循哥兒卻毫無顧忌,幸好四郎體弱,循哥兒又長得壯,並沒怎麽吃到暗虧。至於他,四郎早不是他的對手了。
“大哥,你怎麽不背?”循哥兒忽然看過來,“你又都會背了嗎?”
哥哥好厲害,白天剛學的文章,哥哥也沒有耽誤吃飯休息,總是能輕輕松松地背好,不像他,要多背很多次。
衡哥兒笑了,摸摸弟弟的頭:“背吧,我也背。”
說著,他取出自己的書。
兄弟倆回到王府,殷蕙已經給兒子們準備好了生津開胃的糕點,這會兒吃了既能墊墊肚子,又不至於影響晚飯。
循哥兒吃好東西,就去書房做功課了。
“娘,妹妹呢?”衡哥兒留在母親身邊,好奇問,以前他們回來,妹妹總會纏過來。
殷蕙解釋道:“今天妹妹迷上了捉迷藏,一直在花園跑來跑去,跑累了睡得也香,到現在都沒醒。”
衡哥兒明白了,再看眼母親。
殷蕙:“出了什麽事嗎?”
衡哥兒示意金盞、銀盞退下。
兩個丫鬟笑著告退。
衡哥兒這才低聲道:“皇祖父今早剛封了大伯父為太子,娘可聽說了?”
殷蕙看著兒子鄭重的小臉,笑著道:“聽說了,儲君乃一國根基,儲君立則王朝穩固,這是大喜事呢。”
衡哥兒看著母親明媚的笑臉,再想想母親話中的道理,不禁為自己的那些念頭感到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