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都市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第180章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80章

簡繁轉換
作者:關心則亂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1:54 来源:搜书1

出了月子的頭件事,當是把自己從頭到腳連洗三遍,然後更是每日兩洗,洗了再洗,想想這般暑熱天日,居然那麼多天沒洗澡,明蘭立時頭皮發麻,叫小桃搓的再大力些,弄的皮膚一片片發紅。崔媽媽瞧的心疼,其實坐月子那會兒,她每日都會拿溫水投了柔軟的巾子,給明蘭身上細揩幾遍,哪里就臭成這般了,非要這般,生生把自己搓下一層皮來才高興。

半人高的澡桶熱氣騰騰,以西南運來的香柏木和紫銅絲細細箍成,明蘭舒展的坐在里頭,水中的香精,被滾燙的水汽一蒸,頓時滿室芬芳。上回宮里賜的香乳花露還留了許多,她當時懷著身孕,因怕有影響方沒敢用,這都攢了下來。這是也不知有否保質期,便索性往水里倒去,崔媽媽看的再度一陣嘴角抽搐。

臥榻之側,暫無猛獸毒蛇酣睡。明蘭前所未有的輕松,再不用隔幾日去請安,每句話出口前都要想了又想,生怕著了道;每日睜眼起,就得思考防守反攻。往細里想,其實她本人與太夫人無怨無仇,本不用這般以命相搏,可那老女人夠不著強大的正面對手顧同志,就只好拿同性同胞下手,于是自己頓時成了重災區,純屬連帶災害。

這份工真不好打——明蘭忍不住又往澡桶里倒了兩瓶御制香露,有價無市,真過癮。

氤氳香氛中,崔媽媽又無奈又好笑,拿著潔淨的細棉布巾子給明蘭擦拭著,自己的面龐卻瘦削的厲害,皺紋如浴桶邊沿上的柏木紋路般蜿蜒,明蘭一陣黯然,崔媽媽歲數也不輕了,這陣子心力交瘁,活脫老了十歲般。叫她家去好好歇息將養,她卻死活不肯,只整日守著團哥兒,好似一個不留神,就會有豺狼惡徒把孩子叼了去。

經丹橘小桃幾個好說歹說,明蘭又祭出絕招,哄道將來她還要生十七八個孩兒,都指著崔媽媽照管呢,崔媽媽這才讓了步。

洗浴畢,明蘭披著雪綾緞子的里衣,在那半人多高的鏡子前來回轉了三遍,大眼楮彎眉毛,白里透紅的臉蛋,皮膚都粉撲撲,托太夫人費心算計的福,吃不香睡不好,因是都不怎麼見豐腴,產後肥胖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很好很好,明蘭十分滿意。

穿好衣裳,她走到床邊抱起孩子,看著團哥兒滿是肉褶子的短胖脖子,她喜孜孜的用力親了一口;小肉團子很有本事,把肉都長到自己身上去了,一點都沒留給娘親。

「夫人,郝管事使人來說,老鼎師傅已來了。」綠枝從外頭進來,輕聲稟著。

「叫郝管事領師傅去瞧房子,你和廖勇家的也跟著去。」明蘭頭也沒抬,懷中的小肉團子蹬著手腳,發出咯咯聲,「那幾處叫燒壞的屋子,先不緊著修,要緊的是先把大嫂子要住的院子打理好,叫我知道偷省了木料,可不饒的。」

原本太夫人搬走,空出了主屋正堂,就該顧廷燁夫婦搬進去,奈何太夫人掌權數十年,那里一磚一石都充滿了舊主的印記,非但明蘭不願住進那氣息陰冷的舊屋,連顧廷燁也心生忌憚。夫妻倆一合計,索性將府邸中心轉移,將原侯府的主屋重新翻修,只作別院之用。

這麼一來,偏居主屋的邵氏母女便也得搬了。不知是因了前次起火之時不曾來救助,心生歉疚的緣故,還是嫻姐兒平白多了半副身家的因由,邵氏此番特別好說話,明蘭只提了一次,她考慮了一夜,第二日就同意了。

新居位于澄園西南,東臨蓮塘小池,西靠竹林,端的是景致風水俱佳,邵氏本還有些不舍亡夫氣息,但瞧女兒一見了新居,便如脫籠的小鳥般快活,一忽兒小大人般指著這里如何布置,那里怎樣排整,一忽兒又興沖沖的去瞧新鄰居蓉姐兒,她的些許傷感便也消退了。

其實在小孩子看來,舊居雖然氣派高貴,但處處陰暗晦澀,她自小到大觸眼都是死亡陰影,哪及新居陽光明媚,一開窗門便是滿室的清新空氣和鳥語花香。

母子倆笑著頑了會兒,團哥兒開始發困,明蘭小心的輕搖著他,繼續吩咐著︰「把上回伏家送來的那面甦繡的玳瑁屏風送去,蓉姐兒有的,嫻姐兒也得有。丹橘,你回頭與嫂子跟前服侍的人說,缺什麼擺設物件,只管去庫房取。」

她說一句,丹橘就應一聲,綠枝忍不住笑了︰「瞧夫人說的,丹橘姐姐早就去說過了,偏大夫人小心,只說都盡夠了。」

邵氏還算好相處的,屬于不幫忙但也很少添亂的類型,時不時有些顧影自憐的哀怨,但很少表現出來膈應人,不過人家一個寡婦,不哀怨難道還鎮日的歡欣鼓舞嗎。反正明蘭也不打算跟她做好姐妹,只消彼此客客氣氣的,盡了面子情就好。

「再有,跟老鼎師傅說,這府里如今人少地多,空曠著地方顯冷清,索性將山林那塊地再圈大些。栽幾片竹林,種些筍菌,另再單闢一片出來,我要建一座暖房,大嫂子定然喜歡。還有,把原先侯府後頭的園子圈起來,回頭養些鹿兒兔兒山雞什麼的,也顯得生氣些。」

這是昨夜明蘭剛想出來的,顧廷燁一听頗覺新鮮,自是贊成,其實以明蘭的意思,偌大一座府邸,空地這麼多,空閑人手又這般多,就是劃出田壟來栽種蔬菜也盡夠闔府人吃了,可惜這樣太失雅觀,只能養些山菌野味,既豐富下菜籃子,又能省些不必要的支出。

「府里這許多林子園子,是以柵欄和里牆定要修嚴實了,叫老鼎師傅別惜了工力,做的好了,我總是有賞的。」

綠枝笑著一一應了,依舊不敢大聲,怕驚著團哥兒,轉身輕掀簾子出去。

走了勁敵,明蘭整個人都懶散下來,看著懷中的肉團子已是呼呼不省人事,她居然也跟著打了個哈欠,這剛起沒多久,事也沒理幾件,居然又惦記上枕頭了。明蘭素來寬于待人,當然更加寬于待己,當即不再掙扎,摟兒子去小憩會兒。

待顧廷燁下朝回屋時,正見心愛的妻兒頭挨著頭睡著,看著兩張一般白皙的面龐,他滿心柔軟。這些日子團哥兒有些大了,鬧起來格外起勁,明蘭惦記著孩子,夜里也睡不踏實,此時睡的正熟,一旁的小肉團子卻是睡夠了,不知何時已醒了,睜著滾圓的大眼到處亂看,一見到父親,定住眼珠,便依依呀呀的發出聲音。

一旁的乳母喜聲輕道︰「哥兒能認人了呢。」

顧廷燁也是高興,俯身小心的抱起襁褓,覺著自己的兒子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嬰兒,怎麼看都不夠,在團哥兒的小臉上親了又親。

「臭小子!」顧廷燁笑罵,團哥兒雖還未怎麼長開,力氣卻是不小,居然在襁褓里蹬了兩下腿,「這小子真有勁。」手上微微用力,輕輕惦了兩下孩子,團哥兒頓時大樂,咯咯笑了起來。這一動靜,明蘭便醒了過來,她揉著眼楮,依舊迷糊著,「侯爺回來了,今兒怎麼這麼早。」

顧廷燁笑道︰「本不想吵你的,可也該吃午飯了,你先起來罷。」

明蘭望望窗外,見日頭已近正午,頓是臉上一紅,頗覺不好意思,自己最近怎麼跟個懶婆娘似的,怎麼也睡不夠。顧廷燁倒未注意這些,只瞧兒子小胳膊小腿上扎著的紅繩皺眉,坐在床沿對明蘭道,「做什麼要捆著他?」又不是抓壞蛋。

其實明蘭也不甚清楚,只好解釋︰「是崔媽媽說的,我們兄妹幾個小時候都是這般,這還只是小捆,待再大些,還要大捆呢。我大哥幼時就是崔媽媽料理的。」依她推測,大約是為了防止羅圈腿或不讓小手縮進袖子里去之類的原因。

顧廷燁想起盛長柏一派蒼松挺拔的磊落,頓時對崔媽媽更多幾分信心,再看團哥兒眉眼脾氣都酷似自己,他心里雖喜歡,但忍不住憂道︰「都說外甥肖舅,若能像你大哥,那便是再好不過了。」他素來欣賞盛家大舅子,便是稍嫌軟弱的長楓和老實勤懇的長棟,人家至少規矩上進的,又肯听老子的話;哪像自己,從會走路起,真可謂飛天遁地,無禍不闖。

團哥兒柔嫩的小嘴乳獸般微微蠕動,作一吮一吮的樣子,誰知父母正說著話,根本沒瞧見,他頓時嚶呀一聲,賣力啼哭起來,一旁的乳娘早侯著了,笑著上前來抱︰「這個時辰,哥兒大約是餓了,叫奴婢下去服侍哥兒罷。」

說是哭,實則半滴眼淚無有,只漲紅了一張小臉在那里生悶氣,顧廷燁看著有趣,笑著把孩兒交過去,看著敦實圓胖的乳娘轉身離去,明蘭微嘆︰「這小子也忒能吃了,得兩個奶娘伺候著,這若是生在尋常人家,怕不吃窮了。」

顧廷燁一邊松開朝服的襟口,一邊笑道︰「能吃能睡是大福氣,你倒嫌了。當初鐘兄弟的兒子生下來,吃什麼都吐,便是如今大了,也病病歪歪,鐘兄弟愁的跟什麼似的。」

說起這個話題,他又想起一事,沉聲道,「那妖婦好狠的心,連小小孩童也不放過,虧得老太太機警,不然豈不連壞事!」

明蘭披著中衣下床,起身給顧廷燁寬衣袍卸玉帶,邊說著︰「這都過去了,這種污糟事別去想了;咱們如今不是好好的麼?」

早在幾個月前,明蘭開始挑選乳母,崔媽媽照例做了耳報神,盛老太太知道後,忽的莫名不安,便叫房媽媽暗中尋撿人選,盛家幾處莊頭上,正有媳婦子剛生了孩子,其中兩個乳汁充足,性情敦厚,人也穩重。挑定人後,老太太卻絲毫不聲張,只叫明蘭繼續挑揀乳母,以作疑兵障目,到明蘭生下孩兒後兩日,再把兩個乳母連人帶身契約送過來,而前頭挑的人選則一概不用,發些賞銀打發走了。

那時明蘭還覺得老太太疑心過頭,為著孝順才應了老太太的意思,可後來顧廷燁里外一番清查,竟發覺原先看中的那兩個乳母還真有些說不清的。

一個乳母是宮里賞下的奴僕媳婦子,和太夫人當是八竿子打不到關系,可被刨地三尺後,竟發覺她那原已失去聯系的前頭男人和兒子又出現了,還被人安置在鄉下,這位『好心相助』的人,影影綽綽的指向太夫人的陪房小陳管事。

另一個則是外頭良家尋來的,崔媽媽和常嬤嬤查了又查,怎麼看都沒問題。那家人也十分實誠本分,收了定金後,決意好好當差,便常整些催奶的吃食給媳婦。此時,左近忽搬來一戶鄰人,十分熱情,那家人自養了好些雞鴨,親戚處又有魚塘,便常折低價將鯉魚鰱魚還有雞鴨等供給那乳母家。既能補養身子,又能省錢,乳母家自然願意。

待明蘭生產之時,那乳母已經吃用鄰人家雞鴨魚肉近兩個月了。前幾日,常嬤嬤忽傳來消息,說那乳母和她婆婆已一病不起,高燒不退,還渾身起斑抽搐。明蘭請屠二去查看,其余一概沒有問題,唯一可疑的,便是鄰人家供來的吃食。

當然,此時那鄰人早已搬的干干淨淨。

听完這些,明蘭渾身發涼,打心底里冒出寒氣來。那應該是一種慢性毒藥,一開始吃著自瞧不出來,但當體內積累到一定量時,才會發作;大人尚且如此,若是甫出生未幾的嬰兒吃了中毒人的乳汁,又會如何?

那老妖婆果然算計周密,心思歹毒,不論是否能把自己整死,她都不打算放過孩子。

所幸那乳母家甚是孝順,有好的吃食,只緊著乳母本人和常年體弱的老母,家中孩童和男人並未累及。明蘭好生歉疚,著人請大夫去瞧,又送了許多銀子過去,只盼望能轉危為安。

顧廷燁猶自深恨,冷聲道︰「天理昭彰,自有報應!」

他現在生撕了太夫人的心都有,頗有些後悔當初分家時太寬厚了,「虧得老太太棋高一著,不然……」他簡直不敢想象團哥兒小小的身子高燒抽搐的模樣。

明蘭低頭解著衣帶,說她不生氣是假的,可她更多的是感激。感謝老天讓她攤上那麼個好祖母,感謝老天沒叫那老妖婆得逞,感謝她家小肉團子如今這般健康活潑,能吃能睡。

盛老太太對送來的那兩個乳母還放過狠話,倘若她們伺候的好,就把她們家人的身契都送過來,讓她們全家到侯府享福;倘若有個什麼好歹,立刻發賣她們的家人,有多苦寒賣多苦寒,一個不剩!她們又如何能不老實,如何敢不盡心。

想到老太太是因年輕時的慘痛,才有今日這般謹慎周全,明蘭心里苦澀難過,她低聲道,「回頭咱們多開兩處粥棚罷,但願善有善報。」

明蘭把朝服交給一旁侍立的夏竹︰「侯爺先去洗把臉,然後咱們好用飯。」顧廷燁點頭,徑自往淨房走去,待洗去一身汗塵再出來時,只見屋里已擺好了飯桌,屋角遠遠放著了個冰盆,夫妻倆便坐下吃飯。

「這知了都不叫了,怎麼天還這麼熱呀?」明蘭素來苦夏,才喝了兩口湯,額頭上便沁出細細的汗來,臉頰也紅暈濕潤了。顧廷燁卻是紋絲不動,淡褐面龐沉靜一片︰「今年熱的委實長了些,別誤了農賦才好。」

明蘭愣了下,趕緊道︰「要否減免些佃戶的租子?」顧廷燁搖搖頭,沉聲道︰「這倒還不用,且看兩淮那邊如何了。若能整治出成效,年底前多收回些鹽稅銀子,那便什麼都好說了。」

如今朝堂上下都盯著兩淮一處,明里暗里較勁的厲害。沈從興總算是反省結束,重返朝堂理事了,顧廷燁算松了口氣,壓力驟減,他也不想一氣把所有功勛貴戚都得罪完了,皇帝是男主角,但好歹給第一男配多留些戲份不是。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顧廷燁轉言道︰「這幾日府里可還好?若有那不省心的,就告我來處置,你且好好養著身子,別累著了。」

明蘭放下筷子,親給他舀了一碗湯,笑道︰「大佛都挪了,和尚還守著空廟里念經麼?侯爺放心,如今府里的老人都老實多了。」

分家時太夫人帶走了好些僕眾,不是她的鐵桿親信,就是可靠得用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是顢頇老邁的世僕,不但愛倚老賣老,還處處想著尊養揩油。明蘭這才想出點子,索性把原侯府那一塊全部抽空,該翻新的翻新,該收拾的收拾,只需留幾個老實的看屋子便可。

這一下,那些平日吆五喝六慣了的全都落了空,既沒了主子,又何來差事,倘若無有差事,又怎麼去外頭抖威風,怎麼撈好處呢?

「要是……最近有場大赦就好了……」明蘭咬著筷子,自言自語著。

顧廷燁目光一閃,挑眉道︰「也並非定要等大赦,先放出幾家最不听話的,大抵也能收些效用。」明蘭訕訕的︰「你怎麼知道……」她是想放些人出去,但怕人說她涼薄,只盼著皇家或朝廷有什麼喜事,她好渾水摸魚,狠狠『恩典』一把。

「我們這種人家,府里難免有些家人跟著主子上沙場服侍過的,這算是賣過命的,有那麼幾家,慣會擺譜,很是討厭。」顧廷燁微微而笑,「你尋些由頭,不論算是示恩還是罰過,先發落一兩家,余下的便會老實些。」

明蘭听懂了,事緩則圓的道理,她點頭道︰「然後再瞧瞧是否還有冒頭的,否則,以後等著機緣,一並放出去。」便是將來開闢園子山林,養花種草育獸的差事,明蘭也不想隨意交托給人,搞不好敬愛的太夫人留了不少粽子在這些老僕里頭呢。

用完飯後,明蘭照例服侍顧廷燁午睡,她剛睡醒,實在不好意思再躺下了,剛想起身走開,卻叫顧廷燁拉住了。滿枕堆著濃黑的頭發,男人神色慵懶,勾著手指扯住明蘭的裙角,誠摯邀請她一同午睡。明蘭義正詞嚴的拒絕︰「你當我是你那寶貝兒子呢,吃了就睡。」

顧廷燁似笑非笑︰「那樣挺好,快長多肉。」這說的什麼話,好像飼養場口號。明蘭嗔著反諷︰「你怎不去養豬呢?定然生意興隆。」男人把臉埋在枕間,拖著明蘭的一只手貼在臉上,吃吃的發笑︰「養了,兩只呢,都肥著呢,長勢喜人。」明蘭奮力掙脫男人的鐵爪,板著面孔道︰「我去瞧團哥兒,不礙著侯爺養豬了!」

顧廷燁捉著明蘭不撒手,忽抬頭斂了笑意︰「嫁了我,你可覺著委屈?」明蘭被問的莫名其妙︰「委屈什麼?」顧廷燁道︰「這烏七八糟一大攤子,險些累的你出事。」

明蘭頓時笑了︰「男主外,女主內,這府里的事原就是我分內的,有什麼好委屈的。」又不是嫁給鳳凰男,既賠錢送車房還得受婆婆小姑欺負,外待照管夫家一大家子。

「那些人口多的人家,媳婦要應付公婆妯娌叔伯佷孫,四五層的親戚住一塊,整日算個不停,來回計較,未嘗舒坦了。天道有償,既老天爺叫我這塊輕省了,自然得在別處給我補齊了。」嗯,以太夫人的戰斗力,的確可以抵消人家一大堆親戚了。

「你倒想得開。」顧廷燁失笑,遲疑道,「你……不怨我?」明蘭坐到床沿,慢慢挨過去,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他給她引來了許多生死劫難。

「可你待我的好,我更明白。」說實話,讓她在一堆小老婆庶子女和一位巫婆繼母之間選擇,她寧可選擇斗惡龍。

顧廷燁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的又埋頭在枕間,好像孩子般的鬧脾氣,枕下傳出悶悶的聲音︰「你陪我睡會兒罷,不然睡不著。」手上依舊緊緊抓著她不放。

明蘭為難,忽然靈機一道︰「團哥兒這會兒怕又睡了,要不我把他抱來,你們爺倆一道歇午覺,可好?」有頭小豬放在男人身邊,大小兩個問題一起解決,大約她中午就能安生的看賬了。顧廷燁再度笑出聲來,抬頭看著她,嘴角彎彎︰「也好。」

小肉團子是個很好的睡伴,只要睡著了,哪怕把他抬去烤著吃掉怕也不知道,且從不挑人,讓他跟誰睡就跟誰睡,顧廷燁有時夜里回來,會去�間把兒子抱來;明蘭常是睡著睡著,身邊就多了只軟乎乎香噴噴的團子。倘若半夜尿醒了,當爹的下床叫人換尿布,若餓醒了,當娘的那點不多的存貨剛好給肉團做宵夜。

歲月荏苒,撫育小兒繁瑣,卻自有一番樂趣在心頭。

待團哥兒漸能抬頭了,明蘭依自己上輩子的記憶知識,每日讓孩子伏著趴幾次,每次約一分鐘。顧廷燁頭次見兒子在軟褥上趴成小狗狗狀,嚇了一大跳,趕緊把團哥兒抱起來,劈頭就將乳母和婆子罵了一頓。明蘭趕緊解釋趴伏的種種好處,什麼鍛煉頸部肌肉,有利于大腦發育和四肢協調性,將來不論讀書習武都會很靈光哦。

當爹的將信將疑,不過瞧兒子默默的趴著,沒鬧也沒哭,只好由著明蘭折騰了;有回明蘭頑皮興起,見顧廷燁仰躺在榻上看書,便把團哥兒擺好姿勢,叫趴在他爹身上。

顧廷燁肩寬臂闊,胸膛厚實有力,小肉團子趴著倒也平穩,一個是不敢動彈生怕跌落了兒子,睜大眼楮緊張著,一個是繃著小臉趴的賣力,努力不讓自己的大腦門貼地,父子倆就這麼對望著,大眼瞪小眼。明蘭在一旁樂不可支。

過了不多會兒,小肉團子覺出動靜了,隨著父親胸腔肚腹的起伏,也上下微動,他頓時咯咯笑起來;小小軟軟的身子這麼依賴的趴在自己身上,看著酷肖的眉眼,顧廷燁心中直是歡喜的極了,雙臂攏住兒子,朗聲大笑。

明蘭忽有些心酸。顧廷燁心底深處,對亡父的情感始終是復雜的。

太夫人搬出去的當日,顧廷燁便抱著兒子去了祠堂,屏退眾人,獨自在老侯爺的牌位前站了許久,直到懷中的團哥兒哭鬧了,父子倆才出來。顧氏父子幾十年的恩怨,早已煙消雲散,如今故人已去,說什麼都嫌多余。

只是,遙想當年,顧廷燁甫出世時,顧偃開已年近四十,一邊是病懨懨半死不活的長子廷煜,一邊卻是酷似自己,虎頭虎腦健康活潑的大胖小子,他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他應該,也是高興的罷。

也許,他也曾抱過,親過顧廷燁,也曾欣喜非常,也曾自豪得意,就像,現在顧廷燁對待團哥兒。養兒方知父母恩,生命畫了一圈,又轉回到原處了。

……

這日上午,明蘭慵懶的躺靠在床頭,逗著團子頑,外頭報小沈氏來了,明蘭趕緊掠了掠鬢發,站起身迎客。

這陣子小沈氏是常客,她這會兒正稀罕孩子的厲害,何況小肉團子圓頭圓腦,十分討人喜歡。自打滿月宴後,她隔三差五的來,一來散心,二來沾沾喜氣,每回來也不空手。

上回帶了兩枚大鮮藕,上上回帶了一小筐的甜櫻桃,再上回是一頂虎頭嬰兒帽,上頭的王字繡的歪七扭八,針腳也不十分細密。小沈氏扭捏了半天才拿出來,十分不好意思,明蘭卻很感激,知她確是一片真心誠意。

可這回來,小沈氏模樣不大對,非但兩手空空,且雙目紅腫,神情隱痛,一言不發的坐下,看著胖乎乎的團哥兒,就上前抱起來,然後撲撲的直掉眼淚。團哥兒腦門被打濕了,呆呆的抬起頭,看著小沈氏不明所以。

明蘭大吃一驚,趕緊叫乳娘和丹橘把孩子帶下去,她急忙拿帕子去幫忙揩淚︰「你這是怎麼了?哎呀,別光顧著哭呀。」

「可是皇後娘娘有事?」這是明蘭第一個念頭,可小沈氏哭著搖頭。

「那是你嫂子訓斥你了?」——小沈氏還是搖頭。

「那……是和小鄭將軍吵嘴了……他打你了?」明蘭直接想到家庭暴力。

小沈氏撲哧一聲,破涕為笑︰「你胡說什麼呢,借他倆膽!」見她收了哭泣,明蘭趕忙發問︰「那你倒是說呀,光哭算怎麼回事?我心怪慌的。」

小沈氏幽幽嘆了口氣,淚光閃爍,哽咽道︰「我嫂子,她……有身孕了……」

「你嫂子有孕了?」明蘭一邊匪夷所思,一邊又有些羨慕,「大鄭將軍和你嫂子可真好呀。咦,可你傷心什麼?」

小沈氏哭笑不得,用力戳了一指頭在明蘭手背上,悲戚道︰「是我娘家嫂子!」

「是威北侯夫人?」明蘭一愣,轉而又疑道,「便是你娘家嫂子,你也用不著哭呀?」

「你知道什麼!」小沈氏抑制不住眼淚,哭叫起來,「她與我哥哥情分那麼淡,還能懷上;我和……,卻到這會兒還沒有……老天爺真不開眼!」

明蘭被吼了一耳朵,呆呆的坐了回去。

小沈氏撲在桌上嗚嗚哭了半天,明蘭也不好勸,只輕輕撫著她的背;想來她也是憋屈的狠了,沈張氏有孕,她不能生氣,不能翻臉,人前還得作出一副高興的模樣,唯一的親姐又在皇宮大內,輕易不得見,只能跑來明蘭這兒發泄一番。

明蘭輕嘆口氣,勸了一句︰「你跟誰不好比,非要跟威北侯夫人比,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願與她掉個個兒?」

小沈氏漸漸止住了哭泣,只肩頭還在一聳一聳的,明蘭接著勸道︰「外頭誰不夸你是有福的。剛及笄,皇上就登基為帝,姐姐是皇後,兄長是侯爺,公婆和善,小鄭將軍又與你鶼鰈情深,只一個你嫂子嚴了些,為人卻是沒說的。可你娘家嫂子,唉……你也知道的……」

威北侯夫婦長年不睦,在京城里也不是稀奇事,坊間風傳,沈國舅一個月也見不了張氏兩回,反倒寵愛妾室鄒氏。

這番另類勸說果然有效,小沈氏慢慢抬起頭,猶自抽抽搭搭的,臉上卻憤憤不平,便如小孩子賭氣般,連珠炮的開口︰「不是我小心眼,見不得她好。而是……哼,她也太高傲了!我知道,她是瞧不起我們沈家!她英國公張家是名門勛貴,是開國柱石,她給我哥哥做了填房,是天大的委屈!」

小沈氏哭的嗓子發干,喝了一大口茶,繼續道︰「哼,可她也不想想,這親事又不是我哥硬求來的,也是皇上的一番美意!她張家不敢違逆聖意,這便拿我們沈家出氣!整日一副死樣活氣,擺出臉色來給誰看!」

既開了頭,後面便越說越順了。「我也知道,她瞧鄒家妹妹不順眼。覺著我哥抬了這麼個貴妾,是在下她的面子!可那到底是個妾,漫過了天,又能越過她不成?這兩年來,我哥就跟沒娶老婆似的,她門也不開,人家也不走,恨不能叫滿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

關于這點,明蘭有不同意見,忍不住插嘴道︰「這……話不能這麼說,倘若小鄭將軍恰在婚前,抬了個貴妾,你當如何?」

小沈氏被一口氣噎住,倔強道︰「那不一樣,我哥有苦衷。」

明蘭調笑道︰「誰家沒苦衷。嗯,我來想想,哦,對了,倘若鄭家有位大恩人尋上門來,非要把姑娘許過來,你公婆推脫不了。那你怎辦?」

小沈氏臉漲通紅,哽了半天,大聲道︰「那我就不嫁了!」

「可威北侯夫人卻是非嫁不可。」明蘭淡淡道。

小沈氏忽如一只戳破了氣球般,頹倒在椅子上,過了好半響,輕聲道︰「其實……我大哥起先也覺著對不住張家。剛成婚那會兒,大哥本想好好待新嫂子,可她始終冷冰冰的。不論怎麼跟她好聲好氣,她都不怎麼搭理。去年,我小佷兒險些落水,鄒家妹妹為著護他,自己卻小產了,我大哥好生歉疚,可她卻依舊冷言冷語……」

明蘭默然,估計小沈是沒少在張氏那里受冷遇。這兩年,這位張氏夫人便如出家為尼一般,自顧自的禮佛過日子,既不管威北侯府的諸般事宜,也懶得敷衍各家親朋,便是人家請她赴宴交際,她也大多借病推辭了,連娘家都不怎麼回。

團哥兒的滿月酒,她就沒來。想來,那位張氏應是個心高氣傲的名門貴女,自小父母疼愛嬌寵,一時半刻轉不過彎來,也是有的。

兩人東拉西扯了半天,明蘭看差不多了,便叫人打盆水進來,親自給投了帕子,讓小沈氏淨面,又叫小桃捧出她的鏡匣,服侍小沈氏敷脂描眉。

「你這胡粉極好,又貼面,香氣也好聞,比之宮里的不遑多讓呢。」小沈氏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明蘭笑道,「這不是胡粉,是雲南的茶花制粉後,再摻米粉和珍珠粉,另好些香料。是我先前閨中姐妹的夫婿,閑來無事搗鼓出來的。」

她見小沈氏喜歡,索性叫小桃給裝了一小盒給她帶回去,反正她平日是不大涂粉的。

「你才幾歲,沒事少涂粉,沒的打扮跟個妖精似的,回頭你大嫂定不給我好臉色看。」明蘭看小沈氏拿著那粉盒,十分熱心的樣子,忍不住吐槽。

小沈氏翻了一眼過去︰「你倒怕我大嫂!」

「你大嫂人多好呀,我眼紅你可不是一兩日了!」明蘭故意打趣,「我只問你,你大嫂可有跟你提子嗣之事?」

小沈氏低聲道︰「從來沒有。還叫我好好將養,總會有的。」

鄭將軍府的大房子嗣繁茂,嫡出的有四子一女,庶出的也有一子兩女,是以從鄭家兩老到大鄭將軍夫婦倆,都不曾催促過什麼。只是小沈氏自己,因夫妻恩愛,深覺對不住丈夫,徒生壓力罷了。

「這話說的是。」明蘭坐到小沈氏身邊,溫言相勸,「你成婚這才兩年呢,且放寬心,別把身子愁懷了。」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吐起槽,「你想呀,你這般事事順當,倘若再三年抱倆,十年生八個,還叫不叫我們這些不容易的活了?老天爺也太偏心了罷,想我生團哥兒那日,還險些叫人給活活烤了呢。」

小沈氏忍俊不禁,指著明蘭恨聲道︰「活該!叫你貧嘴,吃苦頭了罷。」

隨即,故意上下不錯眼的打量明蘭,「你別說的自己多可憐,當我瞧不出來的呢!說,一大清早,怎地一臉都是疲態?」

明蘭直覺去摸臉,一邊訕笑著,「沒法子,團哥兒整夜的鬧,是以我……」其實不是。

「你再給我裝蒜?!」小沈氏一拍桌子,笑罵道,「你當我是瞎子麼,瞧不出你這是為什麼累的?真一夜沒睡好的,哪是你這幅嬌媚模樣,嘖嘖,都快滴出水來了,怕是折騰了一夜……」說著,她自己也臉紅了,便是自小在山野放肆慣的,她也說不下去了。

明蘭大窘,瓷白水潤的面頰緋紅一片,連耳朵根子都燒起來了。

話說,哺乳真是一份高危工作,衣衫半解之際,夫妻倆不免動手動腳就上了火;往往是剛喂飽了一個,還得接著喂另一個。一夜身兼兩職,著實辛苦。

「你個沒羞沒臊的,什麼都敢說!」明蘭惱羞成怒,恨聲道,「看我不告你嫂子去!」

小沈氏大樂,著意調侃︰「去告呀,去告呀,我看你敢跟誰去說。」

「你,你……」明蘭又氣又羞,平常端莊模樣全無,孩子氣的側背過臉去,怒道,「我不和你好了。以後也不和你說話了!」

她臉頰紅的火燒般,偏皮膚底子極白,便如西域殷紅的葡萄酒,在雪白的絲緞上暈開了一片,水淋淋的大眼惱怒的瞪著人,好似前日皇後賜下的琉璃燈盞,只一點螢火的光澤,卻是晶瑩剔透,琉璃的顏色很艷,每盞都點上燈火,便是艷若桃李的絢麗華彩。

小沈氏看明蘭這幅模樣,頗有些嘆為觀止,心里暗道,難怪顧侯喜歡了。又見明蘭真惱怒了,她也不敢造次,好聲好氣的賠禮道歉,話說明明是她來求安慰的說。

「對了,我這兒有些白茶,還有些零碎的土儀,你順道替我帶回去罷。」明蘭沒好氣道。

小沈氏笑道︰「你也忒客氣了;我只愛吃龍井的。」

明蘭十分無奈︰「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大嫂的。我要謝她薦來的那班子泥瓦匠。」

「你上回不是已謝過了麼?」

明蘭嘆了口氣,輕聲道︰「你不知道。我當初謝你嫂子,不過是為著面子情。這回,才是真謝。你嫂子薦那班師傅確是好的。」雖名氣不大,但低調實干。

她斟酌了下語氣,「這回起火,旁的屋舍都多少燒著了,只那新砌的牆欄和幾處排屋卻好好的,我家侯爺親自去看了,一層磚瓦一層木料,泥灰里摻足了米漿,還是上好的糯米。這才又牢靠又避火,端是真功實料。唉,這年頭,這般靠譜的,不多了。」

「哦,是以你們這回的生意,又關照他們了。」小沈氏眼楮很尖。

明蘭點點頭,一臉敬佩。想起自家大嫂,小沈氏也是全身無力,只能嘆服︰「我嫂子那人,有一說一,最是穩重可靠的。姐姐也常夸我嫂子,叫我跟著學學,別整日淘氣了。」

明蘭贊道︰「皇後娘娘明鑒。」

「可大嫂叫我多禮佛行善,這樣才會佛祖保佑。」小沈氏悶悶道。

明蘭奇道︰「你不是常拜佛的麼?」

「嫂子說我是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滿肚子求幫忙的意圖,忒功利了。」小沈氏低頭道,「要時時處處做起,憐老恤幼,積德行善,無論有否所求,都要時常存了善心。」

明蘭被說的一陣臉紅,貌似,她好像,也是這樣的。現代人的境界果然不高。

一番反思後,待顧廷燁回屋,明蘭正要開口,表示以後要多做好事,將來才能多子多福,升官發財(還是很功利呀),誰知顧廷燁先發話了。

「余閣老好的差不多了。」

明蘭一愣,直覺反應道︰「你去問林太醫了?」

顧廷燁點點頭,雙手搭太師椅的扶手,面色發沉︰「趁這回,都料理干淨了,省得沒完沒了。」

余閣老自半月前開始清醒,一直延醫吃藥將養著,近日顯見是好多了。

明蘭默然,坐到男人身旁︰「別……太過了,余閣老應是不知情的。」

顧廷燁冷哼一聲,道︰「姓余的欺人太甚,先前的我不計較。他竟還敢由著婆娘來逼迫你!哼,這都欺上門來了,咱們還怕什麼。」

他看了明蘭一眼,放緩了語氣,「你放心,余家其余人與我並無過節,不會牽連過多的。」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