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是頭一個到的,他雖是異姓王,當初卻極受先帝重用,為了彰顯皇恩,皇上一早就派了太子親自去迎接的。
韓王剛入城門,就看到了太子的身影,藩王無召,不得入京,韓王還是四年前入的京城,那時的太子還是少年模樣,如今都已經蛻變成了成熟男人,不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極其出類拔萃。
韓王爽朗一笑,翻身下了馬,行禮道:「臣見過太子殿下。」
肖晗同樣坐在馬上,跟著兄長一道下了馬,她打小就被請封了縣主,在家時也極其受寵,加上生得漂亮,又一身本領,身邊有不少追逐者,對這位太子殿下,她倒是聽說過他手腕強硬,也很是俊美,來的路上其實她是不屑的。
她也曾來京城探過親,對幾個表兄妹最深的印象便是一個個眼高於頂,又無甚本領,不過讀了幾本書就自詡才子才女,連帶著對整個京城的男兒都有些不喜。
他們身後的人皆跪下了下來。
顧景淵也翻身下了馬,他伸手扶住了韓王的手臂,「韓王不必多禮,知道你今個入京,父皇一早就盼著了,都平身吧。」
他聲音低沉,明明音色偏冷,顯得有些冷漠,聽在人耳中卻莫名有些勾人,肖晗與肖暔起身時都下意識多看了他一眼。
顧景淵一身淡紫色的衣袍,頭髮高高豎起,他有一張極其立體的五官,眼窩深邃,鼻樑挺直,輪廓也很分明,明明是一張極其硬朗的臉,卻因微微上挑的眼尾和不笑時也顯得多情的唇多了分男子少有的昳麗,偏偏他的神情又極其冷淡,加上上位者的氣勢,只是往這兒一站,就悄無聲息地驚豔了眾人。
哪怕肖暔自認長相俊美,瞧到太子時,都有種遠遠不及的感覺,肖晗也微微怔了一下。
顧景淵只是淡淡掃了兩人一眼,韓王介紹道:「這是小兒肖暔,比太子殿下少一歲,這是小女,下個月就及笄了。」
顧景淵衝兩人點了點頭,扭頭與韓王道:「您遠道而來,想必也有些乏了,前兩日我便命人準備了住處,今日就先去歇息一下吧,父皇說了,您不必急著入宮,先好好休整一番,過兩日宮宴時再去拜見不遲。」
他語氣雖淡,氣場卻很強大,饒是刻意收斂了身上的氣勢,卻仍舊猶如一把剛出鞘的寶劍,讓人不容小覷,韓王與他打過幾次交道,自然知曉他是個極有能力的,言辭間便極為恭敬。
太子為他們挑選的是一座面積不算小的院落,住他們一行人足夠了,但是比起他們在封地上的府邸,卻是遠遠不及的,太子一離開,肖暔便嘖了一聲,「就這麼個破地方打發要飯的呢?」
肖暔比不上兄長的有勇有謀,平日裡雖然愛行兵打仗,其實並不關心政事,對太子沒什麼瞭解,對皇城也沒什麼敬畏之心,想到一路上父王對太子再恭敬不過,肖暔有些不解,「他不過是個太子而已,能不能登基都不好說,又不是皇上本人,父王一路上何必如此恭敬?」
他可從未見他爹如此低聲下氣過,偏偏太子非但不熱情相對,還一副淡漠的模樣,肖晗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們的父王。
韓王眉心微蹙,呵斥了肖暔一句,「教過你多少次了,禍從口出,先不說太子必然能登基,就算不能,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
見他神情著實冷厲,肖暔揉了揉鼻尖,嘀咕道:「我只是與父王說說罷了,這裡都是自己人又不會傳到他耳中。」
在韓王冷冽的目光下,他逐漸消了音,討饒道:「我以後不說就是。」
肖晗與兩個哥哥感情極好,挽住韓王的胳膊幫二哥說情,「爹,二哥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又沒有旁的意思,您不要放在心上,您快與我說說這位太子殿下莫非很厲害不成?竟然讓您如此另眼相看?不過他長得倒是出乎意料的俊美,單論五官,竟將我們那兒的第一美人兒都壓了下去。」
韓王一向疼寵她,有些話肖暔說不得,聽她提起,他卻從未斥責過什麼,這個時候也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一個姑娘家哪有議論男子長相的,被你母妃知道了,一定又要斥責你。」
肖晗俏皮一笑,挽著韓王的手臂撒嬌,「母妃不是不在這裡嗎?父王快與我說說太子的事吧。」
肖晗在家時,遇到的男人無不對她心生愛慕,這位太子殿下,從頭到尾竟然從未正眼瞧過她,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美了,她也不知怎地,他明明一副極為冷淡的模樣,她心中卻偏偏有些癢癢的。
肖晗並不認為自個是瞧上了太子,她就是這麼個性子,馴馬時都喜歡挑最烈的馬,這樣才有征服的快感,對太子其實也不過是這種心情,不過是見他如此冷淡,她才忍不住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罷了,他若真對她很熱情,就算他是太子,她也是不屑的。
顧景淵連她的長相都沒記住,又豈會留意她的小心思,這個時候,他又入了宮,與大臣們繼續商討削藩的事去了。
先帝只在位幾年,便去世了,他封的這幾位藩王,除了兩位異姓王,另外三位藩王也陸續接到了聖旨,這三位藩王有一位是先帝的同胞兄弟,被封了豫王,一位是打小就追隨他的人,被封了襄王,另一位是他的堂兄弟,被封了忠勇王。
因著他們是長輩,皇上對他們自然極其重視,早幾年,就與他們通過信,豫王與襄王都是個重情的,跟先帝感情極深,私下也已經跟皇上談攏了條件,對削藩一事,並不是多排斥,忠勇王同樣是個短命的,去世前已經請封了世子,如今的忠勇王是他的嫡長子顧譚。
這麼一算,這次需要搞定的只剩三位藩王,兩位異姓王加忠勇王顧譚。
忠勇王顧譚今年二十五歲,至今尚未成親。聽說顧譚是心有所屬才至今未娶,他府裡有不少侍妾,都是他母妃從各地尋到的美人,他卻至今沒碰過一人。
皇上特意讓人打聽了一下顧譚的心上人,這一打聽便打聽出了問題,顧譚十八歲時曾入過京,喜歡的姑娘竟是京城的,因著他行事低調,皇上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查出他喜歡誰,其實事隔七年,就算他找出這個女子,對方估計也已經成親了,對他究竟還有沒有影響力,皇上也不好說。
至於韓王,他的嫡次子肖暔也尚未成親,可惜他卻有勇無謀,府裡也有不少侍妾,若是聯姻,只剩五公主尚未婚配,賢妃這些年還算本分,五公主也是個乖巧可愛的,皇上對她自然有幾分疼愛,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他也不想將女兒推入火坑。再說靠聯姻也不是什麼好辦法,所以最近他才一直在與大臣商議此事。
接下來兩日,顧景淵仍舊有些忙,白日迎接藩王,下午會入宮商討事情,一直到天黑了才會回太子府。
阿黎見他忙得連飯都吃不好,多少有些心疼,左右沒有太多事,晚上她便親手為太子做了他喜歡的紅燒小龍蝦和湯浴秀丸,湯浴秀丸則是用肉末和雞蛋做成肉丸子,如繡球狀,然後加湯煨成。
顧景淵歸來時,阿黎早就做好了,因著天氣熱,只是簡單熱了一下便讓丫鬟擺飯了。
顧景淵很挑食,舌頭也很尖,剛嘗了一口便看出是阿黎做的,自打有了寶寶後,除了因為生意上的事不得不離開,旁的時候想將她從寶寶身邊支開難得很,見她竟然丟下了寶寶主動為他備菜,顧景淵嘴上不說,心中多少有些受用,晚飯吃的都比平日多了些,小龍蝦也一隻不剩全吃完了。
阿黎心中自然高興,打算以後多抽點時間為他做飯,他最近吃的越來越少,雖然瞧著都有些犯愁,唯恐他再這麼瘦下去,一點肉都沒了,現在靠在他身上都覺得硬邦邦的,再瘦下去,豈不是要成硌人的石頭了?
見她笑盈盈盯著他,顧景淵心口微微有些發熱,剛吃完飯,丫鬟還沒來得及撤下餐盤,他就一把將阿黎勾到了懷裡,讓人坐在他腿上。
丫鬟們都紅著臉退了下去。
阿黎臉頰也有些熱,動了一下身體,他卻拍了一下她的後腰,「別動。」
察覺到他聲音微微有些沙啞,阿黎老實不動了,難得身邊沒有孩子,顧景淵便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時而溫柔,時而霸道,今日又有些強勢,咬著她的唇吸吮了幾下,便撬開了她的牙關,勾著她的舌壞心眼地逗弄著,只是親還不算,還伸舌去舔她的上顎。
阿黎只覺得一陣酥麻,身子都輕顫了幾下,揪住他衣襟的手因用力微微有些泛白,她側開腦袋,小小喘息了幾下,才小聲道:「不要這樣。」
「怎樣?這樣嗎?」
顧景淵又吻住了她的唇,舌頭再次伸了過來,阿黎癢得有些受不了,她其實已經逐漸學會了親吻,見他使壞,她也去親他,顧景淵的呼吸果然亂了一拍,更深地吻住了她。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喘,阿黎則軟軟癱在了他懷裡,每次趴在他懷裡時,她都像一隻小貓兒,小小的又乖乖的,好似能將她揣在懷裡走到哪兒就帶到哪兒。
仔細算起來,已經好久不曾這樣靜靜地抱著她了,顧景淵又低頭親了一下阿黎,阿黎呼吸有些亂,正靠在他胸膛上平復著呼吸,被親了一下,她才抬頭,恰好對上他漆黑的眼眸,他有一雙再深邃不過的眼眸,此刻這雙眼睛中卻滿是自己,阿黎心跳莫名有些快,又生出一絲歡喜來,可惜寶寶的哭聲卻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溫情。
聽到哭聲,阿黎就匆匆起身去了嬰兒房,這次哭的是安安,他的聲音比圓圓的大多了,若是圓圓在哭,阿黎根本聽不到,來到嬰兒房時,他還在哭,是有些餓了,卻又不想吃奶娘的奶。
說起來也奇怪,他之前一點都不挑,也乖巧得緊,最近兩日卻一反常態的不想吃奶娘的奶,阿黎喂他時,他卻吃得很開心。
阿黎的奶水餵養一個寶寶都勉強,他不喝奶娘的奶水根本不行,阿黎便讓人喊了太醫,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顧景淵也跟了進來,他進來時,兩位奶娘便連忙跪了下來,兩人皆極守規矩,根本不敢抬頭多看,一直恭敬地垂著頭。
太醫很快便來了,檢查過後也沒發現什麼問題,他一籌莫展時,恰好刮過來一陣風,他這才嗅到奶娘身上的香味,最近天氣熱了起來,兩位奶娘的衣服上都灑了些驅蚊的液態香,阿黎身上並沒有這種味道,想著可能跟香味有關,太醫便讓兩位沐浴更衣了一番,再靠近安安時,小傢伙果然不哭了。
阿黎覺得很是神奇,香味明明算不得太重,小傢伙竟然因為這個就不吃她們的奶水,這是多討厭這種香。不過望著小傢伙肖似太子的容顏,阿黎又覺得好可愛呀,忍不住又親了親他的小臉。
剛親了一下,顧景淵就扯了一下她的頭髮,阿黎瞧懂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在他臉上也親了一下。
她喊太醫的事,宮裡一直關注著,知道小傢伙不喜奶娘餵奶的原因後,太后頗有些忍俊不禁,說太子小時候也聞不得很多香味,說安安不論是脾氣還是喜好都隨了太子。
第二天太子又早早離開了,前兩日又陸續到了三位藩王,今日到的是最後一位忠勇王顧譚,顧譚雖然年輕,但是前幾位藩王都是太子迎接的,不可能到他這兒就換成了旁人。
所以今日仍舊是太子迎接的他。
他一身黑色的錦袍,衣擺處繡著雄鷹,他面色硬朗,神情冷冽,比太子都多了分冷意,單看氣質與陸令辰極為相似,皇室的人相貌都不差,他同樣生得極其俊朗。
按輩分顧景淵應該稱他堂兄,兩人不過幾年前見過一次,談不上有過多交情,簡單交談了兩句,顧景淵就將他安排到了臨時住處。
太子走後,顧譚的神情才有所變化,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支步搖,步搖上赫然刻了一個曦字,他伸手摩挲了幾下,神情微微有些悵然。
明明已經過去了七年,他腦海中依然清楚地記得她的一顰一笑,她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時帶著一絲狡黠,不笑時便已經傾城傾國,粲然一笑時,幾乎能將人的魂魄勾走,在遇到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姑娘會如此擾亂他的心神。
如果當初父王沒有出事,他沒有突然離京,她又豈會嫁給旁人,他閉了閉眼,又將步搖收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