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將至, 北風肆虐, 陸憐憐越發備懶了, 除了時不時往阿黎那兒跑一趟, 其他時間皆窩在家裡懶得動彈。
今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用過早膳,便窩在了籐椅上。外面風雖然有些大,卻難得是個大晴天,陽光透過窗櫺灑在她纖細的身軀上, 襯得她那一截兒脖頸白的透明。
她正懶洋洋地翻看著賬本。
院子裡菊花開得正盛, 層層疊疊的花瓣堆在一起, 給這一抹秋色添了幾分景致。
門外卻傳來一個局促的腳步聲, 小鶴鼻尖帶汗, 腳步匆忙地跑了進來, 林嬤嬤搖頭, 顯然有些不喜她失去冷靜的模樣。
陸憐憐卻渾不在意,她烏髮高挽, 眉目妍麗, 素手纖纖,不說話時儼然是個不可多得的氣質美人, 一開口卻多了抹說不出的俏麗, 「瞧你急的, 林筱涵那邊又出什麼麼蛾子了?」
小鶴偷瞄了她一眼,才斟酌道:「林府不是給她定了一樁親事麼?林姑娘不願意,今個突然上吊了, 被人救下後,聽說脖子都勒青了,林夫人好似勸不住她,剛剛將大爺喊了去。」
小鶴口中的大爺是陸憐憐的夫君,邱瑾楓,兩人已經快要成親一年了,自打察覺到林筱涵對邱瑾楓圖謀不軌後,陸憐憐就猜到她不會消停。
陸憐憐神情微頓,「邱瑾楓過去了?」
小鶴聲音低了下去,「嗯。」
正因為大爺過去了,她才急吼吼趕了回來,「夫人,這林姑娘一準兒又在威脅人,真想死早偷摸死掉了,現在既然被救了下來,鐵定還有後招,萬一大爺真心軟了,可如何是好?」
陸憐憐哼了一聲,「他敢!」
她生得貌美,挑眉時神情分外動人。
見她仍舊氣勢滿滿,小鶴心中的慌亂消散了些。
將小鶴打發下去後,陸憐憐心情卻有些煩躁,她打小是被嬌寵著長大的,想要什麼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也無需同人爭搶,所以她十分不理解,林筱涵為何要上趕著當妾。
她心眼再多,卻是邱瑾楓的嫡親表妹,兩人青梅竹馬,感情再淺薄,多少肯定有一些,想到自打出嫁後,她與邱瑾楓除了晚上會睡在一處,旁的時候根本沒什麼交流,陸憐憐多少有些煩躁。
哪個女人都不想讓夫君納妾,她也不例外。
她雖然不屑使手段,卻並非什麼都不懂,畢竟是世家養出來的姑娘,又豈會任人欺辱?陸憐憐磨了磨牙,便吩咐小鶴收拾東西去了,她起碼要讓邱瑾楓知曉她的態度。
他若真想納妾,那就納吧,大不了她再也不回來就是了。
小鶴有些踟躕,「夫人,也沒到離開的那一步吧?大爺只是過去看了看她,萬一沒有納妾的心思呢,您這麼一走了之大爺萬一不高興怎麼辦?」
陸憐憐卻道:「就按我說的做。」
小鶴只好張羅去了,誰料東西剛收拾好,她正要上馬車時,邱瑾楓卻回來了,他一襲絳紫色的衣袍,眉眼昳麗,氣質疏離。
「大中午的,你去哪兒?」
邱瑾楓眉峰微挑,他有著女子都沒有的妖豔長相,唇角雖微微揚著,卻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陸憐憐本是個相貌控,最喜歡生得漂亮的,其實單論相貌邱瑾楓在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她卻最不喜歡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好似旁人都是傻子,唯有他是個聰明的。
儘管沒料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陸憐憐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麼?」
她唯有不高興時,話語中才滿滿的嗆人意味,明明早上還高高興興的,邱瑾楓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小丫頭,見她身上背著小包裹,邱瑾楓心思微動,「要回娘家?」
陸憐憐才不理他,直接掀開裙擺上了馬車,誰料邱瑾楓卻抽走了她頭上的羊脂白玉簪,她一頭鴉青色的髮絲如瀑布般垂落了下來,陸憐憐目光中似燃了一簇小火苗。
「邱瑾楓,你幹嘛?」
他自然是不希望陸憐憐回去。就衝陸家人對她的疼寵,她若真負氣而歸,不是平白惹事麼?
邱瑾楓揚了一下唇,他生得異常俊美,這一笑頗有種妖孽附體之感,端得是勾人心魂,「夫君都不喊,天天直呼姓名,你就是這麼學的女戒?」
在陸憐憐看來所謂女戒,不過是貶低女子的東西,什麼出嫁從夫,他都不從她,她幹嘛要從他?她才不心虛,小姑娘哼了一聲,抬了一下光潔的下巴,「想討論女戒,不如找你的好表妹去!本姑娘可沒功夫陪你。」
說完她就跳下了馬車,伸手去奪他手裡的簪子,她都好久不回娘家了,自然要體面的回去,見她頭髮都不束,她娘非念叨死她不可。
邱瑾楓揚起了手臂,神情仍舊不慍不火的,「生氣了?舅母有事尋我,我才過去了一趟,你若是因為表妹的事鬧彆扭,最好適可而止。」
她個頭不如他高,自然夠不著,陸憐憐跳了兩下仍舊沒有夠到,見他還一副她在無理取鬧的模樣,她氣得摟住他的脖頸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下,她有兩顆小虎牙,一下子就給他咬破了皮。
邱瑾楓臉色有些黑,「陸憐憐你屬狗的麼?」
趁他氣惱時,陸憐憐將他手裡的簪子搶了下來,她衝他扮了個鬼臉,「你才屬狗的,還是只一點都不忠心的狗腿子!」
她五官明豔,笑起來嬌俏動人得很,偏偏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邱瑾楓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見一旁的小丫鬟都捂著唇在憋笑,他臉色又黑了一分,一把將陸憐憐扛了起來。
陸憐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已經扛著他走了好幾步,她好氣呀,偏偏她腦袋朝下,手也被他另一隻手捉住了,怕他將她摔到地上,陸憐憐也不敢奮力掙扎。
一簇簇菊花在她眼前閃過,她早沒了欣賞美景的心態,乾脆在他肩上扭了扭,調整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邱瑾楓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亂扭什麼?」
陸憐憐憤憤指責,「你讓我扛個試試,看看你扭不扭!」
邱瑾楓嗤笑了一聲,沒理她,徑直將她扛回了屋,一把將她丟在了床上,陸憐憐的床鋪得很厚,倒也沒摔疼,儘管如此,她還是有些惱,他動不動就將她扛起的舉動。
倒在床上後,她順勢勾住了他的脖頸,張口就去咬他,這下自然沒有咬住,邱瑾楓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顎,陸憐憐又伸腳去踢他,卻又被捉住了腳踝。
他徑直壓在了她身上,眼眸漆黑如墨,陽光透過窗戶灑了下來,襯得他一張臉恍若羊脂白玉,明明說不出的瑩潤,他卻偏偏有著一雙最無情的眼,眼底一點溫度都沒有。
「鬧夠了沒?」
陸憐憐撲騰了幾下,想將他推開,力氣卻不如他,她身著海棠色的加棉小襖,一頭烏髮披散著,臉頰上泛著淡淡的薄紅,眼底還帶著一絲羞惱,「誰鬧了?邱瑾楓你起開,仗著力氣比我大,動不動就欺負人!你羞不羞?」
邱瑾楓自然不覺得羞,他冷笑了一下便吻住了她的唇,覺得她這張嘴,還是在床上時叫得好聽。
他的唇涼涼的,軟軟的,陸憐憐很喜歡他的吻,原本的抗拒也一點點消散了,沒多久就摟住了他的脖頸,一吻結束,她已經勾住他的脖頸不願意撒手了,「還要親。」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一絲撒嬌,摟著他的脖頸,主動親了他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早忘了剛剛還氣得想咬死他的事,她這個模樣最是可愛,邱瑾楓卻沒時間,只是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一下便移開了,「我還有事,得出去一趟。」
陸憐憐撅了下嘴巴,雖說她已經習慣了他總是繁忙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邱瑾楓只是瞥了她一眼,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並沒有在意下巴上的牙印,直接走了出去。
怕她根本沒鬧明白他為何回來,快走出內室了,才低聲解釋了一句,「我上次便說過,不會納她,你不必回府。」
陸憐憐眨了眨眼,這才高興起來,「那你晚上回來給我帶幹燒四寶雞。」
邱瑾楓臉有些黑,轉身走了出門。
他回來得快,走得也快,見主子不回府了,丫鬟們自然高興,連忙又將收拾好的東西歸回了遠處。
林嬤嬤回到房間後,還在陸憐憐耳旁念叨,「夫人下次萬不可再衝動了,就算生氣時也不能總是咬傷大爺,他帶著傷出去,被人瞧到了,一個個不定怎麼在心底議論您呢。」
她時常念叨個不停,陸憐憐聽得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知道啦知道啦,嬤嬤快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總行了吧?」
說完,便想溜之大吉。
林嬤嬤神情卻有些嚴肅,「您總是答應得好聽,若是老爺和夫人知曉此事,不定怎麼念叨您。」
陸憐憐神情苦惱,小臉皺成一團,「依我看,嬤嬤的念功絲毫不比他們差。」
林嬤嬤被她噎了一下,陸憐憐笑嘻嘻道:「嬤嬤快饒我這一回吧。」
正說著就見邱瑾行走了過來,小傢伙剛剛下學,他才不過五歲多,還是個孩子,午飯都是與嫂嫂一道用。
見他回來了,陸憐憐眼睛一亮,連忙對林嬤嬤道:「瑾行下學了,該用午飯了,嬤嬤快去讓人擺飯吧,小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肯定餓了。」
她就喜歡拿小少爺當擋箭牌,偏偏邱瑾行是個極為乖巧的,大家都很喜歡他,林嬤嬤也怕餓到他,只得讓人擺飯去了,美食一一被擺到了跟前,兩人吃得自然極為開心。
陸憐憐用過午膳,便讓人擺了靶子,在房□□箭去了,她個頭雖然嬌小,手勁兒卻比尋常女子要大一些,開弓射箭,一氣呵成,正中紅心,小鶴高興地喝彩道:「夫人的準頭越來越好了。」
陸憐憐興致來了,讓丫鬟也加入了射箭的行列,幾人還比劃了一番,她時常跟丫鬟切磋,她們幾個水平也不差,不知不覺就玩了一下午。
晚上邱瑾楓總算回來了,見他空手而歸,陸憐憐便有些不高興,「不是讓你給我帶吃的嗎?東西呢?」
邱瑾楓忙了一天,到現在還沒吃飯,早將她的要求拋之腦後了,聞言便道:「這麼晚了?還吃得下去?」
陸憐憐都盼了一天了,怎麼吃不下去呀,讓她一個人吃一隻,都沒問題,見他總是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還不想法補救,她便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不論是大皇子對表姐,還是太子對阿黎都是極好的,她以前也沒覺得跟邱瑾楓的相處有太大的問題,最近卻莫名有些煩。
晚上沐浴完,她就將他的枕頭丟到了外間,想讓他好好反思一下。
邱瑾楓最近在忙秋闈考試時考題洩露的事,心中多少也有些煩。見她不僅不會溫柔小意,還時不時鬧個小情緒,也有些煩躁,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聲音冷冽,「你又要鬧什麼?」
陸憐憐抿唇,很不爽他這個神情,好似每次都是她在找事,如果她真愛找事,為何不跟旁人有矛盾?卻偏偏瞧他不順眼。
她抬起下巴,道:「你憑什麼每次都從我身上找問題,你怎麼不自己反思去?」
邱瑾楓揉了揉眉,懶得跟她爭,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其實除了剛成親那一段時間他是住在自己的院子,後來基本每晚都是與她睡在一處,見他走了,陸憐憐也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更加不舒服了。
她翻來覆去,半晌都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