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淵又讓人給阿黎送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跡龍飛鳳舞的,說不出的好看,可惜卻沒有署名,阿黎快速看了一下內容,才發現竟然是太子寫的,說他已經將她送的那幅畫還給了邱瑾楓,讓她的丫鬟無需再給他送糖果了,另外讓她明日下午去醉香閣一趟。
阿黎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將畫還給了邱瑾楓,以為他是一怒之下不想要她的東西了,阿黎心中隱隱有些竊喜,那他突然將她喊到醉香閣是不是要商討退親的事呀?
儘管知道再退親已經很難了,阿黎心中還是升起了一股期待來,畢竟那日兩人是不歡而散,太子也說了又不是非她不可,像她這般好掌控的人又不在少數,難道太子已經找到了更合適的?想跟她討論一下退親的事,才約的她?
阿黎一整晚都坐立不安的,盼著第二日儘快到來,這是她頭一次如此渴望見到太子。盼呀盼,第二日終於來臨了。
一到約定的時間,阿黎便出發了,怕青竹發現異常會回去告訴姐姐,她這次同樣只帶了紫荊和護衛,馬車一路行駛,總算到了醉香閣。
醉香閣不僅是酒樓,也是茶館,這個點並沒有多少人,阿黎上了樓梯直接來到了天字包廂,她推門而入時,房內並沒有人,阿黎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來,忍不住從樓上往下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了顧景淵。
他有些事耽誤了,這個時候才剛下馬車,察覺到小姑娘的目光,他朝上看了一眼,他眼眸漆黑,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阿黎心中一跳,連忙關上了窗戶。
阿黎拎起白玉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喝了幾口,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緊張,她不敢坐下,又喝了幾口水,直到聽到腳步聲才連忙將水杯放下。
紫荊就在門外候著,看到太子時,她連忙行了禮,顧景淵淡淡點點頭,他打算推門而入時,紫荊卻突然跪了下來,「太子殿下,我們姑娘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請您看在她年齡尚小的份上手下留情,上次她的傷便極其嚴重,姑娘不願意聲張,奴婢才替她瞞了下來,若是這次……」
後面的狠話,在顧景淵冷淡的注視下,紫荊愣是沒有說出來。
顧景淵卻移開了目光,淡淡道:「不會有下次。」
說完他便推門而入了,直到眼前的門被關上了,紫荊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想到他的一言九鼎,她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才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顧景淵進來後,便直接關上了門,隨著他的動作,阿黎一顆心都跟著提了一下,連忙問了聲好,「民女見過太子殿下。」
顧景淵的目光下意識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停留了一瞬,見那晚所見的青紫已經消了下去,他當時只是想將她按在一個地方,好好逼問她一番,誰料竟然弄傷了她,之前子白大師說他戾氣重,顧景淵還不以為然,這個時候他心中卻滿是懊惱,「還疼嗎?」
阿黎愣了一下,察覺到他的目光在她脖子上,阿黎才反應過來,「早就不疼了。」
顧景淵這才收回目光。
阿黎不想與他多待,遲疑了一下,便直接問出了口,「不知太子殿下喊我來可是為了退親的事?」
見她還沒有放棄退親的意思,顧景淵眼眸微沉,想到上次不小心傷了她,他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壓下心頭的火,顧景淵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杯水,才淡淡道:「不是。聖旨已下便已成定數,你不願意嫁也得嫁。」
阿黎一顆心逐漸沉了下來,她迎著太子漆黑的目光,怔了半晌才開口道:「那太子找我來所為何事?」
顧景淵自然是想敲打她一番,讓她以後不許再與邱瑾楓有牽扯,可是此刻望著小姑娘傷心的模樣,他卻愣是說不出狠話,不僅沒說出來,心中的憋悶又溢了上來。
不過是沒法解除婚約,就難受成這個樣子?林元碩她都願意嫁,他哪裡比不上林元碩,竟然讓她如此嫌棄?換成旁人早一把掐死了,省的礙眼,對她卻偏偏多了一分連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心軟,顧景淵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成親的事已經沒了反悔的餘地,等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可以放你離開。」
阿黎哪知道這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聽完這話她的眼睛頓時一亮,「此話當真?」
她頭一次在他面前表現的如此歡喜,偏偏是因為可以遠離他,顧景淵眼眸微沉,察覺到他視線有些冷,阿黎心尖顫了顫,不知怎地竟然莫名有些怕。
察覺出她的害怕,顧景淵眼底又極快地閃過一抹懊惱,他活了十八年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口是心非,明明絕不會放她離開,在她小心翼翼的目光下卻偏偏點了點頭。
阿黎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謝太子成全。」
「高興了?」他聲音微微有些暗啞,明明是不高興的模樣,卻硬是扮著溫和。若是被小六看到他這副模樣,一準兒在心中瘋狂吐槽,可惜最近太子出門,都沒帶過他。
阿黎也不好顯得太高興,連忙搖了一下頭,小聲解釋,「我只是覺得以我的身份根本不配當太子妃,若真成了太子妃,我不僅沒法幫到你什麼,說不準還會給你拖後腿。」
顧景淵嗤笑了一聲,目光卻突然停留在了她手上,「手怎麼了?」
小姑娘白嫩的食指上分明有好幾個痕跡,有些像是針紮的,阿黎連忙蜷縮了一下手指,搖了搖頭,「沒什麼。」
「過來。」
他臉色又沉了下來,語氣也滿滿的命令,阿黎有些緊張,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剛走近男人便捉住了她的手。
他手掌很大,手上還有一層薄繭,被他抓在手裡,阿黎的手下意識顫了一下,心跳也有些快,她小小地掙扎了一下,男人卻瞥了她一眼,這一眼滿滿的不悅。
怕萬一惹怒了他,他又反悔,阿黎不敢掙扎了。
顧景淵將她的手拉到了跟前,她不僅右手被紮了,左手上同樣有針眼,其實並不厲害,一共也不過被紮了幾下,架不住小姑娘皮膚嬌嫩,瞧著就有些明顯。
顧景淵曾遇到過刺殺,被數十個人包圍時還曾挨過一刀,因為失血過多差點在鬼門關走一遭,他都不覺得疼,此刻望著小姑娘被紮了幾下的手指,心中竟隱隱泛疼。
這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情緒,他之前打算娶她,不過是覺得她很乖巧,嫁過來後也絕不會惹事,明明才沒過多久,這個念頭竟然悄悄發生了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心疼一個小姑娘。
還是一個不想嫁給他的小姑娘。
顧景淵垂眸看了阿黎一眼,小姑娘正悄悄抬眼看他,對上他的目光時,連忙低下了頭,小聲道:「太子,我真的沒事,不過是被針紮了一下。」
「繡嫁衣時紮到的?」
阿黎臉頰有些紅,趁他放鬆力道時,連忙縮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她十二歲才開始碰女紅,因為課程多,學的次數十分有限,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荷包,上次為姐姐做衣服時,也是紫嫣做的居多,本就不是超級熟練,加上上午一直想著見面的事,便有些心神不寧,這才紮了幾下。
阿黎覺得有些丟人,將手背在身後,怕他覺得自己很笨,阿黎忍不住小聲解釋了幾下,「我有些走神,才不小心紮到的。」
阿黎偷偷瞄了他一眼,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好像沒那麼嚇人了,顧景淵卻嗤笑了一聲,一句話又將阿黎對他微微升起的好印象打了回去,「繡嫁衣時都能走神?你腦子怎麼長的?」
阿黎臉上火辣辣地燒了起來,粉嫩地唇也下意識抿了一下,她打小在姐姐的疼愛下長大的,饒是祖母不喜歡她,也沒當面說過什麼重話,沈娟雖然總愛針對她,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阿黎也習慣了她的脾氣,現在被一個算不上多熟悉的人如此嘲笑,阿黎心中自然有些不舒服。
她臉皮本就薄,被他略帶嫌棄的目光望著,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躲得遠遠的,她哪知道他不過是心疼了,想讓她長個記性。
阿黎悶悶道:「太子若其他無事,我先離去了。」
顧景淵神情微頓,「這就生氣了?」
阿黎搖搖頭,她哪敢跟他生氣,再說他也沒說錯,若是換成姐姐,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心神不寧的,她活該紮到手。
顧景淵沒再管她的小情緒,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瓶藥,這個藥還是前兩日去她房裡時帶的那瓶,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一直帶在身上,顧景淵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拉到了跟前,給她塗了點藥。
明明那樣小的傷口,他卻塗的那般認真,好像她受了什麼重傷,阿黎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忍不住往回縮了一下手指。
「別動。」男人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
阿黎悄悄抬眼,恰好對上他專注的神情,因為兩人離得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阿黎的臉莫名有些熱,小聲道:「殿下,不過是一點小傷,真不用上藥。」
顧景淵沒理她,伸手將藥膏塗在她指腹上,又搓了一下,阿黎心中亂糟糟的,又有些看不懂他了,她咬了咬唇,又縮了縮手,「我自己來就行。」
顧景淵仍舊沒理她,一直將兩隻手全部塗完,才將藥遞給她,淡淡道:「以後不許碰針了。」
阿黎愣愣望著他,一張小臉莫名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