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得了這話,面色不變,華樂搶了聲:“姐姐這話就不對了,咱們都是一家人,我母妃也是為太子殿下好,您這話當真讓人寒心。”
“唉,妹妹非要我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嗎?”李蓉歎了口氣,她轉過頭,看向李明道,“父皇,兒臣也不想傷了柔妃娘娘的心,畢竟柔妃娘娘在兒臣心中,也是看著兒臣長大,放在普通百姓家裡,那就是奶娘庶母一樣的位置,只是有些話,兒臣覺得說出來不太好,不知父皇覺得,兒臣當講不當講?”
奶娘庶母這樣的詞用出來,華樂臉色頓時變了,李明看了雙方一眼,隨後道:“你說吧。”
“川兒乃國儲,他選妻之事乾系甚重,家世、容貌、品性都缺一不可,這貴族之中女子眾多,何必去挑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若當真迎娶了柔妃娘娘的侄女為太子妃,這讓朝臣如何想?讓百姓如何想?川兒要娶姑娘,那至少也得像我一樣,”李蓉笑著挽過裴文宣的手,“至少該是個世家大族的嫡小姐不是?”
李蓉這話說得一派天真爛漫,李明原本聽著前面臉色還不大好,等李蓉把裴文宣的手一挽,李明頓時又放下心來,覺得這個女兒的確只是骨子裡瞧不上柔妃出身罷了。
這事兒雖令他不大喜歡,但也能理解,畢竟柔妃的出身的確上不得台面,以李蓉的性子,見不慣也是常事。柔妃還想將自己的侄女送來當太子妃,李明也覺得不妥。
李明點點頭,將話題繞過去:“川兒還小,這事兒以後再談。有合適的姑娘稍作留意,告知皇后即是。”
這一番話說出來,皇后面色好些,一行人又閑散聊了幾句,太監從外面回來,在李明身邊附耳說了幾句,李明應了一聲,隨後抬頭同眾人道:“時候也差不多,朕還有事,先散了吧。”
李明說完,所有人跪送了他出去,李明到了外殿,又和群臣說了幾句,便先行離開。
等李明走後,皇后宣布散席,李蓉便上前去同皇后和李川道別,然後同裴文宣一起離開。
兩人一路打著招呼退席,上了馬車,剛進馬車裡,李蓉就舒了口氣,整個人往桌邊一坐,整個人就癱了下去。裴文宣坐到她對面,也頗為疲憊,一面給自己倒茶,一面出聲道:“和你們一家子吃飯太累了,一頓飯下來像上了個早朝,還都是你們女人的話題,我難受死了。”
“你以為我不難受啊?”
李蓉接過他倒的茶,有些生氣起來:“柔妃什麽東西!就憑她侄女兒也想攀附川兒?也不照照自個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今個算便宜她了!”
“那你還想怎麽樣?”裴文宣端茶抿了一口,一臉認真,“把她毒死?”
“我倒是想啊,”李蓉轉頭瞧他,“你能嗎?你要能,我千金買人頭。”
“貴妃娘娘就人頭就值千金?”裴文宣笑了,李蓉嘲諷一笑,轉過頭去:“千金都算高估她了。”
“不過,”裴文宣思索著,認真道,“殿下的婚事,的確該考慮。”
上一世李川的婚事就在明年開春,也就是候選人大約就是這時候定下來的。皇后如今心裡其實早已經是有了太子妃人選,物色的不過是側妃罷了。
李蓉思索著,聽裴文宣道:“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婚事,公主如何打算?是按著上一世一樣,以婚姻聯絡世家穩固太子權位,還是另有打算?”
“你怎麽想?”李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其實兩人都明白,他們討論的並不是李川的婚事,而是李川太子之位,到底要怎麽爭下去。
“上一世,皇后娘娘為太子物色了一位正妃,四位側妃,倒的確是穩固了太子和世家的關系。如果殿下覺得,今生太子還要走上一世的老路,借助世家之力,再輔助以西北的兵權,與陛下正面抗爭,這的確是一條路。”
李蓉不說話,她用金色折扇輕輕敲打著手心:“另一條呢?”
“殿下可記得上一世,太子殿下是如何被廢?”
裴文宣突然問了這麽一句,李蓉知道他不會隨便問問題,於是她認真想了想,回答道:“川兒手中並無兵權,全權依仗世家,而父皇用了肅王當傀儡,暗中扶持普通士族,凡是投靠肅王的世族,都得以提拔,用以抗衡川兒。”
李明是一個極其有耐心的皇帝。
他對李川的圍剿,近乎是全方位式的,他扶持普通世族,暗中支持著這些二流世族與一等世家的交手,打壓李川朝中的支持著。
他謀劃搶走楊家兵權,交給肅王舅舅,給了肅王用以抗衡李川的軍權。
與此同時,他挑撥了李川后宮幾個妃子的關系,以其中一個側妃之死,加重了李川和他姻親世家的割裂。
從內院到朝堂,幾乎沒有一處安寧的地方。
“太子殿下被綁死在了這些大貴族身上,可是殿下之心思在天下,而非哪一個世家,後期太子與這些世家貌合神離,雙方互有爭執,而後上官丞相病逝,上官氏隨之衰敗,太子被迫與其他世族聯系越發密切,但那些士族並非絕對聽命於殿下,於是在秦臨在邊境打了勝仗之後,陛下對太子猜忌到了頂峰,便有了泰州案。”
裴文宣聲音平和,提醒著李蓉上一世的經過。
泰州案是李川被廢其名義上的原因,是太子側妃之一的聶氏,其家族以太子名義,在泰州家鄉侵佔他人良田近千畝,為此殘害近百人性命,其中一位受害者僥幸逃脫,上華京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