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緊唇,捏緊了劍:“若你活著,也請你未來,放過我吧。”
李蓉說完,便將劍扔到地面,轉頭離開。李川跪在地上,在她把手放在門上時,他沙啞出聲:“阿姐,你為什麽不能,多信我一點?”
“我信不過的不是你,”李蓉垂著眼眸,“是這世間。”
這世間太多齷齪肮髒,她不知道坐到高位的李川,會成為什麽模樣。
當他成為帝王那一瞬,她就是世家,他們永遠沒有一個統一的立場,也要在這深宮裡不斷猜忌。
她太清楚自己是什麽人,其實當年李川殺她也對。
如果李川死了,無論是李平還是李信,威脅到她的時候,她未必不會廢了他們。
為了利益,她最好殺了他,可她動不了手。
她沒法說服自己,把兩個人的錯誤,交給他一個人承擔。
李蓉定下心神,神色慢慢歸為平靜,而後她雙手用力,猛地打開大門。
寒風驟然卷入,吹起她廣袖翻飛。她抬頭看向前方,便見裴文宣雙手攏袖,轉頭看過來。
“談好了?”
裴文宣帶著笑,李蓉點頭:“走吧。”
說完之後,李蓉提步上前,裴文宣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和她走在長廊之上。
“我要回青州了。”
“好。”
“你留在華京吧,我知道你們是好友,他也一直是你心中最理想的君主,你留下輔佐他吧。有你在,我也放心。”
“這可不行。”
裴文宣輕笑,李蓉頓住腳步,她站在庭院裡,好久,低低出聲:“裴文宣,你不必為我誤了你的前程。”
“我不是為了殿下。”
裴文宣說著,走上前去,他伸手環過她的腰,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腹間,聲音很輕:“我是為了我的夫人和孩子。”
李蓉得了這話,一時僵在原地,震驚看著前方。
裴文宣察覺她的失態,低笑出聲來,他抬手將李蓉打橫抱起,李蓉驚叫了一聲,慌忙攬住他脖子,輕喝出聲來:“你做什麽!”
“走,”裴文宣抱著她疾步往外走,高興道,“咱們回去慶祝,我想抱你許久了。”
“等等,裴文宣,你放我下來!”
李蓉見大庭廣眾,有些急了,可裴文宣似乎也是忍了很久,終於得了機會,高興得像個孩子,隻道:“不放,你別亂動,免得傷了孩子。”
李蓉聽到這話,整個人立刻乖順下來,裴文宣眼睛裡落了光,看著整個人懵懵的李蓉,唇角忍不住揚起來。
他抱著李蓉進了馬車,剛一放下,李蓉便質問出聲:“這什麽時候的事兒?”
“你是說……什麽什麽時候?”
裴文宣撣衣坐下,似笑非笑:“什麽時候懷的,還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別和我貧。”李蓉抓了旁邊的軟枕就砸了過去,裴文宣抬手接住,見李蓉惱了,趕緊說實話,“昨個兒回府,大夫查出來的。不過你受了顛簸,”裴文宣說著,也有些擔憂起來,半蹲到李蓉身前,握住李蓉的手,“胎氣不穩,要好好靜養。”
李蓉聽著這話,還是覺得有那麽些不真實的錯覺,她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來:“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李蓉說著,忍不住笑:“不是為了報復我吧?”
“因為我不想讓孩子影響你的決定,”裴文宣說著,將李蓉雙手握在手裡,聲音很輕,“蓉蓉,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時候,你不該為了孩子,或者是我,影響你的判斷。”
“我希望你在這個時候,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你已經和自己強了一輩子,”裴文宣抬起頭,握著她的手,“也該到頭了。”
李蓉看著面前的青年,他溫和,從容,和二十歲尚顯稚氣的裴文宣不同,也和五十歲偏執冷漠的裴相不同,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裴文宣已經成了這樣子。
“你不也和自己強了一輩子嗎?什麽時候議和了,我都不知道。”
“從我承認喜歡你那一刻,從我決定無論如何都把你搶回來那一刻。”裴文宣笑起來,“我不強了。”
承認喜歡她。
有勇氣追求她。
這就是他一生,和自己最大的和解。
李蓉是他的天上明月,是他的渴望不及,是他最憎恨的貴族皇室,是在他年少時,被一道聖旨壓下來,砸彎他脊梁的強權。
他有和世界對抗的勇氣,獨獨沒有面對李蓉的勇氣,因為李蓉承載的,是他人生裡,最大的自卑。
李蓉看著他的眼睛,她忍不住開口:“我有什麽好喜歡的?”
聽到這話,裴文宣笑出聲來:“這就太多了。”
“比如呢?”
李蓉歪了歪頭,她突然很想聽到他的誇讚,聽到他的愛慕,聽到有人承認他的好。
裴文宣低著頭,認真想了一會兒:“我第一次見殿下的時候,其實特別忐忑。”
“我聽說殿下驕縱,也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想著殿下下嫁於我,一定很不甘心,我怕是要吃苦頭。”
“你肯定想怎麽對付我了。”李蓉抿唇笑著,裴文宣是個不會吃虧的狗性子,既然想著她刁蠻,肯定想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