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們還是能當一對普通夫妻,白頭到老。
上一世的猜忌和鬥爭,他也已經累了。如果可以,他也想有個普通家庭,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至於秦真真……
上一世求不得,護了她一輩子。一輩子走過去,責任大過愛情,遺憾大過想念。既然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也就罷了。
想通這些後,裴文宣平靜下來,他轉過頭去,同童業淡道:“回去吧。”
他如今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等賜婚聖旨就是。
然而他在屋裡等了幾天,賜婚聖旨沒來,一份平樂公主的春宴請帖卻送到了他府上。
平樂是李蓉的封號,看著那張花裡胡哨的請帖,裴文宣有了幾分不安,他皺起眉頭,不由得開始回想——上一輩子,他參加過李蓉舉辦的春宴?是他年歲太大失憶了,還是現實和他記憶脫軌了?
裴文宣在家中反覆揣摩思索著這場春宴是怎麽回事時,李蓉就在宮裡,興高采烈安排著春宴。
她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年少的時候還覺得喧鬧,年紀大了才知道,老年人就喜歡看年輕人一面嫌棄一面鬧的熱鬧。
這讓她覺得朝氣蓬勃!
除了安排春宴,她還有許多事情做。
她先去重新挑選了一堆衣服,把自己以前那些個黑的白的冷色衣服全都送去壓箱底,專門弄了些紅的金的這種豔色,將她整個人打扮的豔光四射,明媚動人!
而後她又將自己上一世那些個保養流程全都搬了過來,每天從早到晚按摩泡澡上香膏,不放棄一絲細節,充分享受著當公主的美好。
最後她還得在有空的時候聽靜蘭給她回報那四位公子的行程。
盧羽每天在家蹲著數螞蟻,已經數清了了兩個螞蟻窩,和螞蟻交上了好朋友。
楊泉近來在練兵場打架,把三位同僚打入了醫館,然後自己被老爹抽倒在床上,已經在床上爬了兩天了。
崔玉郎最近在青樓酒興大發,寫了三十首詩,飽受好評。
至於裴文宣,每日上班,練字,年紀輕輕就活成了一個朝堂養老官員,每日最奇怪的事就是總站在自家門口,仿佛在等什麽。
當然,最後成功的等到了她的春宴請帖。
“這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李蓉在花瓣池裡泡澡聽著靜蘭匯報這些事,忍不住問了句,“當時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有沒有想過,自己一個八品小官,怎麽會接到平樂公主的帖子?是不是高興瘋了?”
“沒有,”靜蘭神色平靜,“當時裴大人臉色不太好,他身邊那個叫童業的小廝問他怎麽會收到帖子,是不是送錯了人。”
“他怎麽說?”
“裴大人說,”靜蘭一板一眼,“帖子沒送錯,他長得好看,這帖子肯定是你送他的。”
一聽這話,李蓉忍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
她頭一次知道,裴文宣對自己的臉,竟自信至此。
不過——李蓉很快有些疑惑——裴文宣怎麽知道自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的?
這個問題李蓉放在心裡。
時間過得極快,李蓉感覺自己剛適應長樂宮的生活,便到了春宴。
春宴頭一天,她提前先去了自己郊區的別院,錯開了第二日京中其他世家的行程。等第二日清晨,各世家公子小姐陸續趕了過來,院外一時香車寶馬,絡繹不絕,各家馬車都是華貴精致,仆人前呼後擁,看上去十分體面。
沒了一會兒,兩架墜玉馬車前後而來,前方的馬車上墜著個玉刻的“蘇”字,而後方的馬車上則墜了一個“裴”字。
華京兩大盛族前後而來,所有人紛紛避讓開去。
沒了一會兒,馬車前後停下,前方蘇家馬車中率先探出一個人來,那人一襲白色錦袍,玉簪束冠,眉目清俊溫雅,氣質儒雅動人。
他剛一出現,便有人急急叫了出來,大聲道:“蘇公子,你也來了!”
“公主相請,”蘇容卿開了口,笑著道,“哪裡有不來之禮?”
說著,他便下了馬車,讓仆人趕緊為後面馬車讓路。
蘇容卿一出現,所有人便都匯聚起來,大家熱熱鬧鬧同蘇容卿說著話,裴文宣下來的時候,便沒有多少人在意。
裴文宣自己下了馬車,聽見蘇容卿的聲音,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這是後面二十年一直陪著李蓉的人,他不喜歡他。
他對蘇容卿的厭惡,幾乎成了一種本能。
畢竟,就算他和李蓉都說得清楚,各自有各自的日子,可蘇容卿始終是對於他尊嚴的一種挑戰,就像秦真真之於李蓉。
這種厭惡無關於情愛,而在於人心中那點自尊。
只是這畢竟已經是下一世,裴文宣覺著計較前世的事有些不理智,他迅速轉過頭去,領著童業一起往院子裡走去。
蘇容卿雖然和人說著話,腳步卻是沒停,和裴文宣一前一後走進庭院。
這時候李蓉也醒了過來,她梳妝完畢,打著哈欠往舉辦主宴的院子裡趕過去,才到院落門口,她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和後來有些許變化,卻依舊是她刻在了心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