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滿臉震驚:“你好好的,求個公主進來做什麽?”
“公主不挺好嗎?”裴文宣笑起來,“公主也是普通姑娘啊,她人很好的,您見了就知道了。”
“你是吃什麽**湯啊?”溫氏說著,又哭起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你打小就喜歡真真的,你脾氣和你爹一樣,哪兒是這麽容易喜歡上其他人的?”
“娘,”裴文宣哭笑不得,“你日後可別胡說八道了。”
“你是我的兒,我的心頭肉,”溫氏哭得上氣接不上下氣,裴文宣忙去給她順著背,聽著她道,“你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嗎?我攔不住你二叔去秦家胡說八道,也沒想到秦家那個秦臨聽你二叔一頓說,竟然就直接說他妹子不能進裴家這種窩,直接就來退婚了。都是我害了你,如今還得你來安慰我……”
“娘,”裴文宣扛不住溫氏這一頓哭,整兒人頭都大了,但他知道自己母親慣來是這脾氣,只能好脾氣誆勸道,“她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歡她。我為了娶她可費了老大勁兒,您以後千萬別在她面前胡說八道。您要是真為我著想,真想讓我有一門好婚事,就求您以後別提秦真真,和公主好好相處,行不?”
溫氏聽著裴文宣這麽一通安撫,她半信半疑抬頭:“你不是唬我?”
“我能唬您嗎?”裴文宣歎了口氣,“我是當真喜歡她。”
“那秦真真呢?”
溫氏一臉茫然。
裴文宣抬手扶額:“我那時候腦子不清醒,我就那麽大點年紀,知道什麽喜歡不喜歡啊?”
“這……”溫氏遲疑了片刻,竟是被說動了,緩聲道,“這倒也是。”
裴文宣有些奇怪抬起頭來:“您覺得我不喜歡秦真真?”
“你那就是孩子氣,”溫氏神色溫和,“感情當是我同你父親那樣的,不見面會思念,見著面會心動,兩人在一起,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你爹就算和我只是隨便損上幾句,我都覺得有意思得很。”
說著,溫氏臉上帶了幾分懷念,裴文宣知道溫氏又想他爹了,他沉默著,溫氏也知自己不該再人前這麽沉溺於懷念過去,她緩了片刻,歎了口氣道:“在廬州那些年,你從來沒因思念給真真遞過信,見她都規規矩矩,人前什麽樣,見她什麽樣,這哪兒能叫喜歡啊?”
“照您這樣說,”裴文宣笑起來,“我得找個自己喜歡損的,才是喜歡咯?”
“你會不會損她我不知道,”溫氏也笑起來,“但是,你在她面前,一定是與人前不一樣。在那個人面前,你一輩子,都是小孩子。”
裴文宣愣了愣,片刻後,他忍不住道:“父親也這樣嗎?”
“是呀,”溫氏很喜歡說起裴禮之,聽裴文宣主動提起來,她眼神溫柔下來,“別看他在你面前嚴厲,他其實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你記得以前他總給你買玩具,買了都是給自己玩兒,我就說他,哪兒是給你買玩具啊?明明就是自己心癢。”
“是啊,”裴文宣陪著溫氏說話,“我記得呢。”
裴文宣陪著溫氏說起裴禮之,溫氏身體不好,同他說了一會兒之後,便有些疲憊,裴文宣見她累了,便侍奉她休息下來,而後出了門。
出門之後,他站在門口,童業跟在他身後,有些疑惑道:“公子,您想什麽呢?”
“我想,”裴文宣歎了口氣,“還好殿下不愛哭。”
童業有些茫然:“啊?”
裴文宣低頭輕笑,提步離開。
方才和溫氏說話時,他一直在想李蓉。
他上一世總說李蓉太過剛硬,每次因為政見不和吵起來時,他都會想一個姑娘怎麽能強硬到這種程度。
然而方才看著溫氏,他突然覺得,李蓉這樣很好。
任何人都不能躲在別人身後一輩子,有一天他得站出來,面對狂風暴雨,面對這殘忍的世間。
他的母親並不是個壞人,她柔軟、善良,他父親保護了他母親一輩子,讓她像金絲雀一般,快樂度過前面大半生。
可所有的禮物都有代價,他父親大概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走得這麽早。
他把這個人保護得有多好,等他走了之後,這個人相應的,就有多柔弱。
他父親臨死前準備了許多人保護著他們母子,但他時候年不過十七,以守孝為名強行將他支開去了廬州,留他母親在裴府。
他母親是個耳根子軟、容易讓步的人,總怕爭執,總是讓步,於是無論他父親留了再多的東西,等他三年後回來,都被他母親敗了個乾乾淨淨。
年少時他曾羨慕他的父母,他們和普通的世家中的夫妻不一樣,他們真的相愛,他們恩愛圓滿,他們教會裴文宣,對一份感情的堅守和期盼。
他曾無數次幻想,如果自己有了妻子,他也要過上這樣的生活,他也要學著他的父親一樣,傾其所有保護那個人,愛那個人。
可當他看到他母親時,他突然覺得,太過疼愛一個女人,給予她全部,卻不教會她飛翔,那與折斷她的羽翼,又有何區別?
不過還好——
裴文宣想起李蓉,他心裡有幾分寬慰。
這個女人,你再怎麽寵,她都能扶搖直上九萬裡,要擔心的只有一不小心,她或許便會到你看不到的地方,讓你仰望一生,再無法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