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鎮和他們印象中風光秀麗的青峰鎮簡直雲泥之別。如果說二十年後的青峰鎮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那麼,二十年前饑荒時期的青峰鎮,便是滿目瘡痍的人間煉獄。
小鎮上的房屋並不多, 大部分都很破舊。
地上的道路坑坑窪窪, 泥濘不堪, 居住的人口還不到二十年後青峰鎮的三成。加上遭遇饑荒,很多身體不好、家裡又窮的人已經被餓死在了路旁。
兩人剛走幾步, 就見小巷的角落裡出現幾具東倒西歪的屍體,那些屍體沒有人處理, 垃圾一樣堆放在一處, 屍體表面已經腐爛,散髮出濃烈的惡臭。
葉棋跟著肖樓經歷了那麼多密室,對屍體早已見怪不怪, 只是這臭味有些難聞。他捂住口鼻, 上前一步, 取了根樹枝翻動查看這幾具屍體。
既然來到了二十年前, 任何有可能出現線索的地方都不能遺漏。
屍體總共有五具,看上去像是一家人,其中有個女人到死都將面黃肌瘦的孩子護在懷裡。所有屍體上都沒有發現明顯的傷痕, 葉棋道:“這家人應該是被餓死的, 看他們穿得破破爛爛,家裡肯定沒什麼錢,遭遇饑荒, 確實很難活下去。”
邵清格皺眉看了眼屍體周圍亂飛的蒼蠅,壓低聲音道:“走吧, 這些被丟棄在路邊的屍體應該沒有太大意義,我們還是盡快找到二十年前的神秘組織。”
葉棋點了點頭, 轉身跟邵清格走出小巷。
一路向前,幾乎每隔幾步都能發現路邊零零散散的屍體,這場景宛如世界末日。小鎮上看不見任何動物,豬、樣、牛等家畜肯定被吃光了,餓瘋了的人或許連老鼠都沒放過。
整個小鎮聞不見任何食物的味道。家家戶戶房門緊鎖,這時候,偷偷存了糧食的人,肯定也不敢拿出來。
葉棋和邵清格越走越是心驚。
二十年前的青峰鎮,如同一座空城,小鎮裡除了遍地的屍體、血跡和凌亂的樹木枝條外,大白天的,居然看不見一個活人。
該從哪裡查起?
葉棋站在小鎮中心,神色間滿是茫然。
二十年後的鎮中心是一片湖,周圍種滿了垂柳,風光秀美,湖心還有一座“醉月亭”供人乘涼。但此時,小鎮的中心只是一片荒地,肖樓他們住的“福來客棧”也還沒有建成,附近倒是散落著不少屍體。
葉棋目光環顧四周:“完全沒有頭緒,我們該怎麼查?總不能挨家挨戶敲門吧。”
邵清格想了想,忽然說:“你還記得我們去買撥浪鼓的時候,遇到的那位老伯嗎?”
葉棋想起不久之前找到的製作撥浪鼓老人家,雙眼一亮:“那位老伯二十年前就住在這座小鎮上,他是經歷饑荒之後活下來的人,我們在二十年前的世界肯定能找到他!這個時間,他應該是……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吧?”
邵清格點頭:“嗯。據他描述,當年的饑荒,小鎮上的人死了一多半,他是靠吃地窖裡存的紅薯活下來的。我記得他住在小鎮的東頭,我們去附近找找看。”
兩人根據日光辨認了一下方向,迅速朝城東走去。
路上,他們看見一個婆婆帶著個小女孩,急匆匆地從身邊經過。
那婆婆滿臉的皺紋,看上去應該超過了五十歲,蒼老的手緊緊地握著女孩的左手。女孩又瘦又小,皮膚蠟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但她的眼睛卻非常的漆黑明亮。
經過身邊時,她抬頭看了葉棋一眼。
葉棋和她四目相對,小女孩的年紀應該還不到十歲,一隻手被婆婆牽著,另一隻手放在嘴邊輕輕啃咬。遇見葉棋和邵清格後,她並沒有開口求他們給些吃的,反而目光平靜,只瞄了葉棋一眼便扭過頭去。
空盪蕩的小鎮總算看見兩個活人,葉棋忙開口問道:“小姑娘,我們是從外地來的,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吃的嗎?”
他和邵清格經過喬裝打扮,身上的衣服扯得破破爛爛的,臉上抹了層灰,頭髮裡還刻意弄了些雜草,看上去確實是遠道而來的外地人,長度跋涉、十分狼狽。
小姑娘道:“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
葉棋還想問些事情,旁邊的老人忽然咳嗽一聲,低聲說:“快回去吧,看這天,又要下雨了。”小女孩點了點頭,跟著老人快步走開。
葉棋看著她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注意到,那個老婆婆的左腳有點瘸,走路的姿勢不太利索。小女孩雖然又瘦又小,但五官其實很好看。兩人看著不像是有錢人家,能活到現在,也不知是從哪找的吃的?
邵清格道:“走吧,我記得前面那條巷子就是我們買撥浪鼓的地方。”
葉棋回過神,跟著邵清格走進小巷。
抬頭一看,兩人居然意外地看見了一間頗為熟悉的鋪面。
那鋪面的牌匾已經被砸掉一半,但依稀能看見上面寫著“叮噹小鋪”四個字。
二十年後,這條巷子的盡頭有家面積很大的商鋪,正是“叮噹小鋪”,專門賣小孩的玩具,最多的就是店主親自製作的撥浪鼓,鼓面繪製著十二生肖圖案,掛了滿滿一屋。
店鋪的老闆姓任,小鎮上的人都叫他任叔。
他技藝精湛,親手製作的撥浪鼓很受小孩的歡迎。葉棋和邵清格當初去找他買撥浪鼓的時候,他還炫耀說:“這個小鎮上,大部分人都買過我做的撥浪鼓。”
邵清格帶著葉棋來到旁邊沒人的角落,開啟了心有靈犀。
腦海里響起男人熟悉的聲音,這次不是玩笑的語氣,反而透著嚴肅:“會做撥浪鼓的任叔說不定認識凶手,或者凶手會從他這裡買撥浪鼓。所以,我們跟他的接觸一定要謹慎。還是連上心有靈犀,用精神溝通比較方便。”
葉棋點頭贊同,在腦海里道:“這位任叔,年輕時就已經精通了製作撥浪鼓的手藝,在小鎮開店賣玩具。只不過二十年前他的店鋪很小,和我們見過的那家店沒法比。”
邵清格道:“他很有生意頭腦,還很有遠見,盯準‘孩童玩具’的市場打響了自己的招牌。現在他的生意才剛起步,店面很小,只敢做小本買賣,後來才靠口碑將生意做大。我們在二十年後幾乎看不見其他賣玩具的店,說明他已經成功壟斷了市場。”
葉棋道:“也就是說,由於他精通一門手藝,不缺錢,所以在饑荒剛開始的時候,他就有先見之明地提前買了些糧食,藏在地窖裡,用來度過這次危機?”
邵清格點頭:“嗯,把吃的藏在地窖,哪怕有人來打劫也發現不了。看他這鋪面,應該已經被搶劫過了。但只要藏了食物,靠這門手藝,他活下來就能東山再起。”
葉棋道:“我們該怎麼接近他?”
邵清格想了想,說:“穿隱身斗篷,先探探路。”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從卡包裡找出隱身斗篷套在身上,從店鋪旁邊的墻翻了過去。
店鋪的後面連著一個小院子。
二十年前的小院子,很是破舊,院子裡鍋碗瓢盆被砸碎了一地,如邵清格所說,他家已經被打劫過了。墻壁上甚至結了蜘蛛網,看上去像是荒廢已久。
葉棋心中不禁疑惑:“難道他二十年前不住這裡?”
邵清格道:“仔細找找看吧。”
兩人在一片狼藉的院子裡仔細翻找,除了滿地的雜草之外並沒有其他收穫。
忽然,身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葉棋扭頭一看,只見院子的角落,在一些凌亂的樹枝、雜草的覆蓋之下,居然藏著個地洞。
有個年輕男人鬼鬼祟祟地從地洞裡爬了出來。
他的眼睛像是警覺的老鼠一樣環顧四周,發現周圍沒人,這才松了口氣。
然後,他飛快地跑去院子角落的旱廁,耳邊傳來一陣尿尿的聲音。
葉棋和邵清格:“…………”
兩人穿著隱身斗篷,對方並沒有發現他們,他們卻將對方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葉棋忍不住在腦海里吐槽道:“這人也太狡猾了,把地窖挖在角落裡,還用各種樹枝雜草做掩飾,他是屬老鼠的嗎?居然打了個地洞!”
邵清格笑道:“為了活下去,他也是慫到了極致。”
解決完內急的問題後,男人跑回來又鑽進地洞。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顯然他每天都在這樣做,手腳極為麻利。
看來饑荒那年,他是像老鼠一樣躲在地洞裡生活。也正因此,他才能順利地活下去,在二十年後成為小鎮上知名的玩具店鋪老闆,將這座院子翻新、擴建了三倍之多。
葉棋道:“怎麼辦,我們去地洞裡看看?”
邵清格點頭:“不如我們演一次反派,直接搶他的存糧。我們那麼多卡牌在手,他一打二肯定打不過,只能配合我們。我們就可以讓他作嚮導,通過他查探關於人牲的事。”
對二十年前的青峰鎮,他倆真是“人生地不熟”,有個當地人幫忙的話,調查起來就方便多了,至少能認清每一個人叫什麼名字。
商定之後,兩人便摘掉隱身斗篷。
葉棋掀開蓋在地洞上的樹枝,假裝驚喜地壓低聲音道:“哥,我發現這裡有個地窖,裡面會不會藏了吃。”
邵清格道:“進去看看。”
躲在洞穴裡的男人一臉懵逼,聽到這對話,立刻警覺地拿起武器——
然而,他還沒回過神,就感覺身邊如同一陣輕風刮過。
兩個陌生人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其中一個機靈的少年動作麻利地將洞口封好,走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著他,另一個高大的青年則繞到他身後,用手臂輕輕勒住他的喉嚨,低聲道:“借些吃的,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聽我們的話。”
男人愣了愣:“借?”
你們這不是明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