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瞬間阿竹的胖兒子便要滿月了。
雖然胖兒子滿月了,但是現在沒人太關注這件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 緊張地關注著朝堂,朝臣們每天上朝都是夾著尾巴進宮,然後死死地盯著那些御史及端王,生怕下一個被點名的人是他們。因為江南鹽政一事錯宗複雜,不僅江南幾 個老牌世家被查出各種罪行而抄家,京中的朝臣勳貴也有許多人遭殃。
這其中,便有孔家、羅家及一些大小世家勳貴。
當 孔家被御史彈劾販賣私鹽、放高利貸逼死良民、買官賣官等等罪名時,所有人發現龍椅上的那位帝王看似平靜威嚴的面容下的滿意,瞬間便明白皇帝這次要拿孔家開 刀,不管誰來說情,孔家這次也難逃一劫。很快地,他們的想法便被證實了,有和孔家交好的官員出列為孔家說情,反而被御史彈劾私德不修、不忠不孝時,再也沒 有人敢吭聲。
孔家是京中的大族了,孔家仙逝的老太爺以前還做過帝師,得承平帝敬重幾分。而孔家的弟子也多在朝中為官,雖然近些年來已經不如以往,但因為其中孔家尚了位公主,皇帝對孔家依然寵愛有加,多有拂照。只是沒想到,安陽長公主會突然病逝,孔家相當於少了一層庇護。
眾 人的腦子也轉得極快,從皇帝對孔家出手這件事情可以看出,定然是先前安陽長公主之死有什麼內.幕,不然皇帝也不會在安陽長公主去逝後,直接將安陽長公主留 下的女兒昭萱郡主接進宮裡養病,且也聽人說,昭萱郡主病得極重,如今都過了兩年了,仍是纏綿病榻,說沒內情誰信?
接著,很快大伙就不再關心孔家的事情了,因為江南鹽政的黑幕暴發後,朝堂上諸位皇子的支持者紛紛發動起來,互相陷害傾軋得不亦樂乎,而端王也首當其衝地成為了眾人仇視的對象——因為這位力主要改革江南鹽政,肅清風氣,涉及人員眾多,導致很多官員落馬,世家傾覆。
妥妥的拉仇恨對象,使得原本的主張者——皇帝,反而成了穩坐釣魚台幕後的那位,操控著朝堂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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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宮裡,安貴妃難掩焦急之色,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揉成了抹布。
「安母妃身子不舒服麼?」十八公主體貼地問道。
安貴妃勉強笑了笑,說道:「是啊,病還沒好呢。」她可沒忘記自己現在還是「病了」,不出宮門的事情。只是過三天便是孫子的滿月之日,安貴妃此時哪裡再坐得住?
她的親孫子終於出生了,她不僅不能到處炫耀,還要因為朝堂上的事情躲著閉門不出,可真將她憋壞了。而隨後發生的事情,更是教她驚恐,若不是聽了皇后的勸,她都坐不住要去找皇帝求情了,為懷恩侯府求情。
只是皇后說,懷恩侯府這次的手確實伸得太長了,若是她求情反而不美,讓皇帝更不待見懷恩侯府,繼而會連累到端王,方才歇了那心思。對於女人來說,比起娘家,自己的兒子自然更重要,只有保住了兒子,娘家將來才有起復的可能。
皇后看了眼安貴妃,對十八公主道:「十八去玩罷,母親和你安母妃有些事情要說。」
十八公主眼睛轉了轉,笑嘻嘻地道:「好吧,十八去慈寧宮找表姐玩~~」
等 宮女帶著蹦蹦跳跳的十八公主離開,安貴妃迫不及待地道:「皇后姐姐,過兩天就是端王世子的滿月日了,不知現在有個什麼章程?而且現在朝堂上的事情亂糟糟 的,端王府到底還辦不辦這滿月宴?」她第一個孫子自然是希望這滿月宴辦得轟轟烈烈的,但想到朝堂上的事情,安貴妃忍不住脖子發涼,打從心底有些害怕。
「自然要辦!這可是端王第一個孩子。」皇后鎮定地道,撇了她一眼,又道:「皇上近來為著政事日理萬機,確實疏忽了,本宮會尋個機會提醒他。」
安貴妃聽罷,喜笑顏開,只要皇后出馬,肯定沒問題。
安貴妃放心地回到了她的鳳藻宮繼續裝病,卻未想到,晚上便聽說了皇帝在鳳翔宮生氣、斥責了皇后的事情,嚇得猛地坐床上跳起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安貴妃緊緊地掐住玉蕊的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勁有多大。
玉蕊不敢喊疼,忍住疼痛道:「奴婢不知,聽鳳翔宮的伺候的人說,皇上離開鳳翔宮裡臉色不太好,看模樣是生氣了。」
安貴妃頓時頭皮發麻,突然覺得自己近日來的直覺果然沒錯,果然要出事了。
皇宮裡沒什麼秘密,皇帝斥責皇后一事,不過一個晚上,便傳遍了皇宮,很快宮外也接到了消息。
不 過宮裡卻靜悄悄的,對於那些份位高的宮妃來說,她們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有種兔死狐悲之感。皇后為人連作為女人的她們都挑不出毛病,反而讓她們打從心裡敬重 她。她在後位的幾十年來,皇帝敬重她,即便沒有誕下子嗣,皇帝也沒有想過要廢後。可是這會兒,無緣無故的,皇帝為何會突然拿皇后開刀?
近幾年來,皇上年紀越大,脾氣越發的古怪了,眾人聽說這件事情,第一反應並不是皇后做錯了什麼事情,而是皇帝要做什麼。再聯想到自己,不免有些驚惶。
鍾景宮裡,賢妃坐在榻上,看著夜色中的宮燈,臉上佈滿了憂色。
「娘娘,夜深了,您還是歇息吧。」宮女過來小聲地說道。
賢妃轉了轉僵硬因為維持著一個坐姿而僵硬的脖子,突然說道:「你著人去通知一聲,明日齊王下朝後到本宮這兒來一趟。」
宮女輕聲應了一聲,上前為她捏了捏僵硬的肩膀,伺候著賢妃起身。
「娘娘是在擔心賢王殿下麼?」宮女小聲地說道,彷彿怕自己的聲音太大,驚擾了這安靜而詭異的夜。
賢妃歎了口氣,說道:「倒也不是,而是覺得奇怪。」多的便不說了。
宮女見她不再開口,也不敢多嘴問什麼,伺候她躺下後,便退到了外間守著。
賢 妃躺在床上,想起了當年的一件往事。她不明白,皇帝當年迎娶皇后時,可是幹了件衝冠一怒為紅顏之事,廣為流傳,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皇后的福氣,在皇后進宮 後,也獨寵皇后,極少理會後宮女子。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地,後宮的女子越來越多,皇子皇女頻頻出生,後宮女子雨露均沾,而皇后也賢惠大氣,不嫉不妒,打理 著後宮,堪稱賢後典範,無人能挑出一絲錯誤來。
雖然如此可以說帝王的情愛果然不可靠,但她總覺得這其中透出一種違和之感。
她得想想,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這是個關鍵,如此也能讓齊王找準時機出手,不能再像承平二十六年一般,最後功虧一簣。
賢妃翻來覆去,直到凌晨時方瞇了會兒眼睛,很快便到了請安時間,忙起床梳妝打扮。
看著鏡子裡容顏憔悴的女人,賢妃讓宮女為自己上妝掩飾了憔悴之色,很快便容色正常,看不出絲毫的憔悴之色。
來到鳳翔宮門口,賢妃發現四妃也在這時候堪堪抵達,目光轉了轉,沒有見著安貴妃。正深思著,便見安貴妃的轎輦遠遠而來,抵達目的地後,安貴妃儀態萬方地下了轎。
雖然安貴妃看起來與平時無異,不過大家都是宮裡的人精了,如何沒發現她眼中的焦慮。比起其他四妃,安貴妃可謂是靠著皇后才能囂張到至今,保住貴妃之位不動搖,若是皇后出事,沒有皇后出手保她,那麼蠢的人,分分鐘被人幹掉的節奏。
所以,一直抱著皇后大腿生存的安貴妃,在皇后出事後,自然是最緊張的。昨天只傳出皇帝斥責了皇后,雖然不清楚內情,已經讓她緊張起來。
「幾位妹妹來得真早,正好一起進去。」安貴妃笑容可掬地說道。
四妃自然也回了笑容,言語親切自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樣,一起相攜進了鳳翔宮。
讓她們意外的是,皇后早已經梳妝打扮好,如往常一般坐在鳳翔宮大殿等她們過來請安了。看到皇后平靜的面容,所有人心情皆是一鬆,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能是習慣了有皇后頂在前面,就算皇帝震怒,也是皇后出面安撫,使後宮呈現一片和諧氛圍,若是她突然倒下了,讓她們直面皇帝,一時間還真是不習慣。
待所有的宮妃都過來請安後,皇后看了看天色,說道:「沒什麼事便回去罷。」
知道今日是打探不出什麼了,不過能見到皇后已經說明了昨晚的事情並不嚴重,所以四妃紛紛起身告辭,接著是下面的嬪妃,唯有安貴妃巴巴地留了下來。其他人見狀,只是看了看,也沒說什麼。
等人一走,沒了外人在,安貴妃全無絲毫優雅之態,惶惶然地撲到皇后面前,無措地道:「姐姐,發生什麼事了?皇上他……」
「無事!」皇后淡淡地道:「明日是端王府世子的滿月宴,稍會皇上應該會下旨令禮部大辦,皇上已為端王世子擬好了名,謂之琛,寶也。」
「琛,陸琛,意謂為寶,不錯不錯。」安貴妃嘮叨了幾聲,不由得喜上眉稍,分外高興。
不過驚喜過後,又憶起了昨日之事,小心地道:「昨兒聽宮侍說,皇上離開姐姐這兒時,似乎面有怒色,只是不知道皇上為何而怒?」
「無礙。」皇后淡然地道,看了她一眼,說道:「別聽風就是雨,若是沒什麼事便回你的鳳藻宮去,近日來莫要再出什麼風頭,就當為端王世子積福罷。」
這話太嚴重了,安貴妃懨懨不樂,她是蠢了點,但也不是真的蠢得不會看人臉色,皇后分明是敷衍她罷了。雖是如此,但她也不敢說什麼,免得給兒子招罪。不管帝后昨晚發生什麼事情,至少今兒聽到了好消息,便不用再理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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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阿竹還以為皇孫們都是滿百日後,才會由皇帝賜名,沒想到她家胖兒子這麼快就有大名了,陸琛聽起來倒是不錯。再聽說皇帝讓禮部為她家胖兒子大辦滿月宴,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心裡積了事情,等到晚上,阿竹繼續撐到了陸禹回來還未睡。
自從進入十月份,京城便開始冷上了,陸禹回來時已是深夜,從外面進來,帶著一股冷風。還未等他將身子薰暖後,便見阿竹已經披著件外袍從內室走了出來。
陸禹皺起眉頭,拉著她坐到自己腿上,將身上的披風抖開裹住她,不悅道:「夜深了,怎麼還未睡?真是胡鬧!」
「……」
最近總被罵胡鬧什麼的,讓她真的覺得自己胡鬧了,有點淡淡的傷感腫麼破?
阿竹將腿伸過去,白嫩嫩的腳趾頭勾住不遠處的薰籠過來,然後將腳搭在上出,一本正經地對他道:「你放心,我注意保暖呢,沒有吹到風。不過……我身上味道有些重,你抱著不覺得難受麼?」
陸禹低首捏了捏她變尖的下巴,有些不滿意肉肉的手感沒了,被她的話弄得有些無奈,說道:「沒辦法,忍忍就過去了。」
阿竹大怒,你這嘴巴毒的王爺,就不能說兩句甜言蜜語哄一哄她麼?
他大笑出聲,捏著她的下巴俯首貼上她的唇,直到他的身子起了反應,嚇得她再也不敢撩拔他。
見她一下子萎了,陸禹將她往懷裡按了按,說道:「膽小鬼!」
誰膽小了?她還在坐月子啊!惡露還有些斷斷續續的痕跡,沒有排乾淨啊,竟然就想那啥,你也夠可以的!
由著她活蹦亂跳地蹦起身,陸禹也不敢再抱下去,溫香軟玉在懷,室內又暖融融的,最容易擦槍走火,而且他已經近十個月沒有嘗過肉味了,對自己的忍耐力也有些懷疑。不過見她那麼精神,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比起先前那半個月的萎靡虛弱,現在她又恢復以前的精神,自然教他極開心,證明她身子恢復情況不錯,以後也不會留下什麼小病小痛,可以陪他一起活到老。
等陸禹換了輕便的衣服,洗漱過後,便拎著正在坐月子的人進內室歇息,如同往常般抱她躺下,摸著她的背道:「父皇為豚豚取了大名,以後他便叫陸琛了,這名兒還不錯。」
確實不錯,名字是一生的事情,幸好皇帝沒有老眼昏花,取個搞笑的名字來坑她家胖兒子。阿竹對這點還算滿意的。
然後又說起後天的滿月宴,阿竹問道:「父皇令禮部大辦,是不是風頭太大了?」不過是位親王世子罷了,這命令一出,屆時京中誰敢不捧場過來?而最近陸禹做的事情可是十分拉仇恨,估計眾人心裡滿腹怨氣,面上還得送禮過來祝賀,估計心裡憋都憋死自己了。
阿竹突然發現,承平帝繼去年中秋宮宴將所有人刷了一頓後,今年繼續刷人刷得不亦樂乎。
「沒事,反正天氣冷,新生兒脆弱,不必將孩子抱出去給人當猴看,相信大家都會體諒的。」他笑聲低沉,「父皇不過是在補嘗罷了,你安心受著便是。」
阿竹聽得半晌無語,將兒子拉出去頂著朝臣壓力,然後補償孫子,聽得讓人無力。不過聽他的話,他心裡有數她也放心了。
「對了,今兒聽說昨晚父皇在鳳翔宮發了頓脾氣,可有這種事情?母后沒事吧?」阿竹關心地問道,她現在無法進宮,也不知道皇后怎麼樣了。比起安貴妃這位正宗的婆婆,阿竹對皇后這位嫡母婆婆更有好感。
陸禹輕輕地撫著她的背,眸色深沉,聲音溫溫潤潤的,輕聲道:「不過是空穴來風罷了,父皇哪裡會同母后生氣?若是生氣的話,咱們家豚豚也不會這麼快便得到大名,還命令禮部大辦滿月宴了。」
「不是空穴來風吧?」阿竹不認同。
陸禹卻不欲再說,拍拍她的屁股道:「好了,該睡了,省得明天沒有精神。」
見他不想說,阿竹鼓了下腮幫子,在被子下面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讓他將放在她屁股上的手挪開,往裡頭滾進去,趕他道:「好了,我睡了,你快到外面去,省得耿嬤嬤知道了要嘮叨你不守規矩了。」
陸禹有些鬱悶,真是不知道這什麼破規矩,他不過是抱著人睡,又不幹什麼壞事也不行麼?探手將她抓了回來,說道:「規矩是人定的!不讓她知道就行了!」
然後不由分說,將她往懷裡按,便閉眼睡下了。
這位王爺越來越愛胡攪蠻纏了,阿竹雖然有些擔心明日耿嬤嬤知道後會罵人,但呆在他懷裡太暖和了,也捨不得趕他了,打了個哈欠,也跟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