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家宴,宗政淳因事發圈禁未能列席,其餘諸皇子盡皆赴宴。
慕夕瑤自覺無論如何也避不開他人目光,嫉恨她之人不在少數,更何況還有大皇子因她間接送去「榮養」,索性放開了懶得理會,就這麼張揚著一身純白色鑲邊狐裘,衣著華貴,妝容明豔,攜著萬方儀態款款而至。
女眷席上,眼看慕夕瑤產後越發豐腴水靈,不知引來多少欣羨目光來回打量。其中幾束尤其冰寒刺骨,即便不回頭,慕夕瑤也能察覺一二。
「四嫂,沒了大皇子妃,席間冷清許多。」這話絕對不懷好意,可慕夕瑤就這麼大喇喇湊近她耳邊,跟四皇子妃私下裡咬耳朵。周遭目光她見得多了,再厲害也不及她家男人眸光嚇人。
「沒個正形。知道你得瑟。」難怪淑妃每每提及慕氏都是丫頭丫頭的叫喚,跟個孩子沒甚兩樣。才從驚險中脫身,就又是喜笑顏開,洋洋得意。
「誰讓他們合夥兒欺負妾。妾現在出了月子,抖擻兩下,自然要看壞人下場。」慕夕瑤眼珠子一轉,突然小小聲逗趣兒,「上回尋釁嫂子之人,這會兒指不定正押著家裡男人埋頭試藥,難怪有夜叉一說。」明知楊國康出不了公主府,慕夕瑤正好給他安個辛苦喝藥的名頭。這裡面意思,說出來也是惹人笑話。
「個促狹鬼。叫旁人聽到,正好拿你問罪。」宗政瑩如何下場,四皇子妃了然於心。像慕夕瑤這般沒了顧忌拿出來取笑卻是萬萬不敢。
「殿下說了,只要不是掉腦袋的大錯,妾這麼個莽撞人,他勉強還能養得活。」宗政霖對她允諾,可不是這般含蓄。六殿下原話裡,在「掉腦袋」前面,極其罔顧法紀加了個「立馬」。外人面前,她還是謙虛點兒好。
「也就六弟這麼慣著。」四皇子妃搖搖頭,這丫頭不好管教。府上夫主那頭沒邊兒的嬌寵,難道她還能插手人家家事,告誡宗政霖這樣不合適?
「小六嫂連得兩子,身形竟未走樣,令人好生羨慕。」新任八皇子側妃姒氏初來乍到,自是圓滑四顧,照顧周全。
「也是,慕側妃得了兩子,即便之後再不能生養,也是穩穩當當,不愁老無所依。」太子妃這話說得很是講究。
咒她美人遲暮恩寵不再?慕夕瑤眸子一亮,話回得不軟不硬。「好在妾進了六殿下府中,沒有那起子糟心事兒催命,也算生來帶了福相。」
要說在座何人府上最是烏煙瘴氣,非太子妃莫屬。聽明白慕夕瑤暗有所指,所有人頓時收聲兒,獨留太子妃繃著臉端坐。
氣氛正慢慢冷凝,一個怯怯女聲不合時宜驟然響起。「還未與慕側妃正式見過,妾這邊卻是極為失禮的,如今得補過才好。」
慕夕瑤循聲望去,卻見一面容姣好的女子起身見禮,忙招呼她坐下。聽了身後趙嬤嬤耳語,方知那人正是她偶然間興起,出手幫過一把的宗政涵側室,陳家女兒。
當初為了拉赫連葳蕤下馬,自然得捧一人上去。這個人選,慕夕瑤隨手挑了陳家,今日得見,這陳家小姐膽量雖小,儀容卻不差。
「月子裡的事兒,哪裡算你失禮。」她坐月子那會兒,外面可是熱鬧得很。宗政涵兩名側妃進門,聽說赫連葳蕤風光依舊,一月裡有小半日子宗政涵是歇在她屋裡。其餘時候才是與新入府側妃一處,兩位側妃幾乎平分秋色。
「妹妹既然出了月子,明日正屋請安可要一同前去?正妃病了好些日子,今日她庶妹過來,也是一直陪著。妾去探望那會兒,看正妃臉色實在不好。」
赫連敏敏為何不來,病是一因,最緊要還是氣不過被慕夕瑤如此作弄。旁人不知情,在座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不曾耳聞一些風言風語。
這時候蘇藺柔這般提出來,無非就是拿不敬正事的名頭,壓慕夕瑤這股威勢凜凜的東風。
「殿下告誡,不可打擾。」慕夕瑤放下碗筷,拿了錦帕抹過嘴角,「妾覺得姐姐也莫要過去的好。殿下不喜。」
不喜什麼,聰明人聞弦知意。
蘇藺柔臉色鐵青,握著玉箸的手指微微發緊。如此張揚!恃寵而驕說得便是慕氏這般小人得志!
一頓飯你來我往,明爭暗鬥。不僅要和諸皇子後宅客氣過招,還要和家裡拖後腿的說道講理。這麼磕磕絆絆一路吃下來,慕夕瑤味同嚼蠟。好容易應付完場面上事兒,慕夕瑤帶著人腳步不停,匆匆往丹若苑回返。
「赫連葳蕤以侍妾身份赴宴?」元成帝能容得下宗政涵如此胡作非為?
「主子,赫連小姐如今是庶妃,前不久才得八殿下晉封。」
慕夕瑤腳下一頓,眉頭蹙起。「用了何種糊弄人把戲?」
墨蘭眼皮一跳,主子這話真是毫不客氣。看看四周都是院子裡伺候的人,墨蘭這心才小心翼翼壓著嗓子回了話。
「說是侍疾有功。八殿下之前偶感風寒,是赫連小姐衣不解帶伺候了兩宿。」
「伺候兩宿……最後那女人可是廢寢忘食之下,力竭暈倒?」別說是赫連葳蕤那個破敗身子,就是她也得掂量掂量抗不抗得過去。如此矯情作態,不過是謀求上位的表象。
看來宗政涵對赫連葳蕤,目前為止,還是相當滿意。
奈何不得主子這隨意性子,又管不住她那張惹禍的碎嘴,墨蘭忽略這句不合規矩的問話,老實回稟。
「被主子料中,不過情況更糟些。宮裡傳言,庶妃不僅昏厥,還積勞成疾,需用心調養。」
慕夕瑤嗤笑一聲,極為不屑。要說她看赫連葳蕤最不順眼,不是野心和毒辣,而是虛假得厲害。
這個女人如此作為,不過是為自己謀求退路。不願為宗政涵承擔生子的風險,便借此機會欺上瞞下,不僅討好宗政涵予她晉位,還得了他些許內疚。
那兩人相處方式,倒是難得臭味相投。就不知赫連葳蕤是否看清宗政涵本質。敢這麼明目張膽算計他頭上,若是達不成他想要的結果,那下場……慕夕瑤都為她捏把冷汗。
前世血腥屠戮整整十七部落的修羅,漠北蠻子聞風色變,這樣的男人,豈會甘願被女人謀算?這時候讓赫連葳蕤如了意,指不定心裡早已記上一筆。
慕夕瑤正感嘆赫連葳蕤走了步臭棋,就見丹若苑門口衛甄當先而來。
「主子。」衛甄早早被殿下派來,帶上轎輦就等迎了瑤主子前院伴駕。哪裡知道這麼一等就是近大半時辰過去。料想主子那邊應等得沒了耐性。
「殿下在書房?」宗政霖又想玩什麼花招?莫非是喜歡上書房情趣?想起那回讓他滿意得不得了的搖椅,慕夕瑤臉頰微微泛紅。
「勞煩衛統領與殿下說一聲,妾在雙燕池『靜候君歸』。」想吃肉,得,您大爺的請移步。妾累得受不住,討個恩典應是可行。
再者說,除了書房,殿下您對浴池似乎也是極為偏愛……
今夜的驚喜,殿下,您可準備好消受?妾與您的堵局,可是勝券在握!
慕夕瑤此時是萬般篤定,可是她忘了……未來建安帝,也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