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白了眼車窗外的大哥,沒好氣地一把拉下窗簾掩實, 隔絕蠢大哥在外, 一眼都不想看。
林凰被妹妹提醒, 滿腦子都是陳姑娘掉落手鏈的事, 冰天雪地、瑟瑟寒風, 誰家姑娘會在馬車行駛時伸手探出窗外?窗外又沒有與她相熟的人喚她。
手不會探出窗外, 好端端的又怎會掉了手鏈?
這就耐人尋味了。
林凰抿抿唇。
馬車外的林展見妹妹都不搭理他, 也沒像往常般故意凑上去逗姝姝,兀自邊騎馬邊笑, 時不時還耳根泛紅。
方才拾起手鏈還給姑娘時,她一個收手, 兩人指尖輕輕觸碰。姑娘臉紅,他跟著心顫,眼下回味起來, 陳姑娘的手就跟……林展酷愛習武, 書念得不多, 搜腸刮肚也沒找出什麽好詞能形容得了姑娘的手帶給他的震撼,反正又滑又嫩, 遠不是他這樣的糙漢能比的。
「林大哥,我們先走了。」
林展正回味著,耳旁傳來一道姑娘爽朗的道別聲, 偏頭望去是楚榴花探出車窗朝他揮手呢。
楚榴花笑得燦爛,人也爽快。
跟個小子似的。
林展立馬伸長胳膊揮手回應,與對待練武的兄弟一般無二。
林姝爺忙拉開窗簾揮手, 恰巧瞅見楚榴花和大哥之間的互動,大哥回應得很熱情,見此,林姝臉色總算恢復了點紅潤。
但很快,林姝又愁上了。
楚榴花上一世的愛情是折磨,是苦難,這一世怕是換了個男子來愛,變成了她大哥。可是,她大哥貌似也不是良配,已經被陳如月勾走了心。
真真是惆悵。
不過林姝沒惆悵多久,就再沒心情去管別人閒事了,只見自家馬車忽的被個小太監截停,窗口遞來一封信。
林姝一楞,居然是幾日前她拖管事夾在年禮裡,寄給晋王的那封絕情心狠的拒絕信。
「這是……」封口顯然被打開過,看過的信又退回來,這是什麽意思?林姝有點懵。
「林姑娘,我家王爺說,您打開便知。」小太監將話帶到,規規矩矩行禮告退。
小太監閃開,甬道不遠處的晋王突然闖進林姝眼裡,晋王正與幾個皇子說話,偏頭過來與林姝看了個對眼。
站在月色下的晋王,幾許燈籠的紅光打在他臉上,似笑非笑,馬車緩緩移動,很快晋王消失在車後頭。
林姝回頭,見姐姐目光落在信封上,林姝莫名的一陣心虛。
很想立馬看信,但有姐姐在,林姝沒好意思拆開,一直憋到進了府回了房才重新拿出來。
剛抽出信紙來,林姝就楞住了。
只見第一頁頂上頭的空白處,赫赫然兩個字「重寫」。
用的不是晋王最擅長,也最氣勢磅礴的草書,而是楷體,像個剛學字的小孩似的,橫平竪直,生怕龍飛鳳舞了林姝看不清字,會錯了意。
林姝:……
默默盯了半晌,隨後臉頰微微發紅。
晋王的意思很明顯,對上回那封拒絕信不滿意,要她重新提筆寫封……他滿意的信寄去。
他滿意什麽樣的信,還用說嗎?
赤.裸裸地逼她寫情書呢。
林姝撅著嘴將退回的信重頭翻到尾,好傢伙,除了那倆個「重寫」,再沒旁的什麽了。
林姝不樂意寫。
微微撅嘴。
還沒撅多久,突然一陣敲窗聲,林姝循聲望去,一個黑影立在窗外。
陡的嚇了一跳。
林姝的第一反應是四下裡看,好在方才已經摒退了所有丫鬟,閨房裡空空的只有她一人。
要不然,被丫鬟看到晋王明晃晃的立在她窗下,她的臉皮就該徹底不要了。
林姝很肯定,此時此刻站在窗外的就是晋王。
他又夜闖香閨了。
林姝走過去「嘎吱」一下推開窗,立在窗外的還真的是蕭立策。
一張臉似笑非笑,身姿挺拔如鬆。
林姝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但聽到喉嚨自動發出聲音:「夜深了,晋王殿下怎的還不回王府……」
「陪你守歲。」蕭立策似笑非笑,說得一臉坦然。
林姝:……
這男人臉皮怎的又厚起來了?
說得那般理所當然?
她和他貌似……沒怎麽的吧?
剛想著沒怎麽著吧,兩個時辰前晋王跳進窗戶救她,她一頭衝過去攬緊他腰,躲在他懷裡不肯出來,還有回到竹席宮,晋王將她圈在懷裡不放手等情景驟然闖入腦海。
好吧,她和他確實有些說不清楚了。
林姝低下頭不看他。
「方才說錯話了,本王收回。」蕭立策立馬改口,重新說道,「你陪我守歲,好不好?」
林姝抬頭看向窗外的蕭立策,一臉的莫名奇妙,「陪你守歲」改成「你陪我守歲」有什麽本質不同嗎?
不都是逮住她,不肯放手嗎?
正在林姝滿心疑惑時,蕭立策苦巴了眉眼,聲音裡滿是委屈道:
「小時候,我就知道父皇不是我一個人的,尤其除夕這樣的日子更不是我的,不過那個時候還有母妃陪我守歲。後來,我漸漸長大了,上了戰場,身邊沒有親人,每年除夕都在塞外的黃沙堆裡跟一群士兵度過。」
「現在好不容易回了京,又封王開府離開了皇宮……剩我孤零零一個人,連母妃都不在身邊了。」
林姝愕然,沒想到堂堂晋王……這般可憐。
連個一塊守歲的人,都沒有。
林姝今日沒跟爹娘、哥哥姐姐他們一塊守歲,實在是因爲心底被哥哥氣著了,賭氣不大願意看見那個蠢哥哥,再加上她著急看晋王信裡說了啥,就故意說困了累了,提前回了自己房。因她今日被秦少游嚇著了,爹娘體諒她,便沒强要求她必須守歲,只說她提前歇下養養身體也好。
所以,她此刻雖然也是一個人,但明顯跟晋王的一個人孤孤單單不是一回事。
莫名的,覺得窗外的高大男人怪可憐的。
晋王到底可不可憐不知道,但皇城的一座大宅子裡有個姑娘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我要當太子妃,我要當太子妃啊……」
「我是內定的太子妃,太子妃是我呀,姑母答應過的……我是太子妃啊……」
白玉珠一頭撲進白夫人懷裡,死死拽緊白夫人腰側的衣袍,泪水跟不要銀子似的掉。
看見女兒這樣,白夫人也哭得雙眼紅腫,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疼,可再心疼又能怎樣?女兒被秦少游辱了清白,就算身子沒破,替秦少游做了那樣的事,又被扒光了衣裳丟弃在院子裡,身子沒什麽遮攔的被衆多外人瞧去了。
這個樣子,皇后和太子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還會接受自家女兒爲太子妃?
作孽啊,作孽啊!
白夫人哭得雙肩發顫:「玉珠,不哭,不哭,娘會再替你找個好人家。」
嘴上這般說,心裡却是清楚得很,出了這等事,不肖幾日就能傳遍全京城,京城裡的貴公子是沒緣分了,要找高門大戶只能去外地尋。可高門大戶……說實在的,白夫人都有些不敢去尋,能被稱之爲高門大戶,搜索消息都是一流的,自家女兒這種事人家怎麽可能查不出來?
就算婚前騙成功了,婚後一旦暴露出來,她的玉珠非得被婆家拿捏死不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那日子簡直沒法過。
思來想去,白夫人知道,女兒怕只能找個門戶低點的小門小戶嫁了,只要夫婿是個上進的,是兩榜進士,家裡人口再單薄點,最好父母雙亡,嫁過去沒有公婆約束的那種人家最好。
瞧著窮酸了點,沒事,自家金山銀山嫁妝給豐厚點,女兒後半輩子還能過得舒坦。
思及此,想到女兒出身高貴,最後却落得這麽個下場,白夫人又哭嚎起來。
「哭哭哭,哭什麽哭?天又沒塌下來!」
房門突然被人一脚踹開,白老爺,即皇后的兄長出現在房門口,一臉的陰鷙。
白夫人和白玉珠陡的安靜下來,白老爺一發火,母女倆全都怕。
白老爺道:「今日這事,誰做下的,誰承擔責任,就算你做不成太子妃,爲父也絕不會讓你嫁得比別家姑娘低,好歹一個世子妃是跑不了的。」
白玉珠顯然沒聽懂爹爹的話,看著硬氣的爹爹,頓時哭得更委屈了,一把衝進白老爺懷裡,哭著道:「爹爹,我不要什麽世子妃,誰家的世子妃我都不要,我只要當太子妃……」
她爹爹是當今皇后的大哥,又是河西節度使,大權在握,向來他說的話,無人敢反駁的。只要他肯管,皇后姑母一定會不計前嫌的。
白玉珠抱緊爹爹,滿腔信任。
白夫人却是驚了,老爺這是什麽意思?
突然想起什麽,白夫人瞪大了眼珠子:「老爺,不行!」
白老爺眼神陰鷙地瞥向白夫人,白夫人頓時哆嗦著嘴,不敢說話了,只是默默流泪,她苦命的女兒啊。
怎的命這般苦啊。
白老爺摸摸女兒的頭頂,溫柔笑道:「我的女兒打小就愛美,不僅要自己美美的,也喜歡美美的郎君。太子殿下身份高貴是高貴,但模樣……還真匹配不上我的乖女兒。四方臉,渾身汗毛重,你跟了他,日後生的兒子女兒都是大餅臉,身子也毛茸茸的,跟你那幾個堂哥堂姐一樣醜。」
白玉珠一驚。
原來太子不僅面相磕磣,身上和四肢還汗毛重嗎?
天呐,白玉珠頓時渾身發癢,仿佛被厚厚的汗毛扎到了,嫌弃地癟嘴。
白玉珠的反應,白老爺很是滿意,繼續道:「今日跟你開玩笑的那個少年,乖女兒怕是還不知道他是誰。爹爹已經打聽過了,他乃當今太后唯一的外孫,長公主的獨子秦少游,外貌俊朗非凡,在雲南就是個土皇帝,跟爹爹在河西一樣說一不二。聽聞,秦少游平日很是看不起那些閨秀,面對想巴結他的姑娘,一律讓小厮打發了下去,從不自己動手。」
「可今日,秦少游爲了我兒破了例,拉著你死活不讓走,還讓你給他上藥。我的玉珠,你可知,這世上能近他身的女子,唯有一個你而已。」
「你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因著太喜歡,一時太過激動,沒把握好分寸,嚇著了你。方才秦少游已經來向爲父賠禮道歉,幷許諾三媒六聘娶你爲妻,還承諾一生一世只對你一人好,絕不納妾。」
白玉珠整個人楞了。
秦少游那張白晰俊美得像女人的臉浮現在眼前,光是那張臉確實要强過太子十萬倍,甚至很多貌美的姑娘都是遠遠不及的。不得不說,秦少游的臉,白玉珠是很滿意的。又聽爹爹說,今日那般對自己,是秦少游情竇初開用錯了方法,白玉珠的雙手頓時發燙,這十根手指頭可是摸過他那兒了的……
燒得慌。
白玉珠年紀小,又素來最崇拜爹爹,就這般信了她爹的鬼話。
點點頭:「好吧,爹爹,我就勉爲其難嫁給他當個世子妃好了。」
白老爺很滿意,貌美的女兒總算沒白養一頓,到底給他帶來了一個强有力的聯姻,沒養賠錢貨。
白夫人整個人楞楞的,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她的男人好狠的心啊,爲了政治利益,連女兒死活都不顧了,還這般花言巧語哄得女兒信了他。
林姝陪著可憐兮兮的蕭立策坐在院墻上看烟花,看月色,白老爺哄騙女兒嫁給秦少游,而皇宮裡的白皇后和太子也沒閒著。
太子自從見過林姝,便整夜都惦念不已,恨不得今夜就娶回大美人。
趁著陪白皇后守歲的空檔,蕭立行在拐了十八個彎後,終於還是將話題扯到了林姝身上:「母后,兒臣縱觀史書,那些少年登基的天子,往往年少時都被輔政大臣拿捏著,要想奪回政權,都得借助大婚後的親政。兒臣想著,如今父皇甚少讓兒子接觸政事,是不是覺得兒子還未成家,不够成熟,所以不讓兒子多接觸啊?」
言下之意,蕭立行想提醒母后早點讓他娶回林姝來。
白皇后一聽,很有道理。
自然,就算沒有這茬,白皇后也不準備讓兒子繼續單身下去了,在皇室,子嗣才是個最大問題。有了子嗣,太子之位都能坐得更穩,先前是在等白玉珠及笄,如今白玉珠不用等了,自然是早點大婚好。
白皇后笑道:「太子願意一心撲在朝政上,爲你父皇分憂,真真是個好孩子。放心吧,母后已經有了安排,出了正月,就開始選秀,不僅給你選個太子妃,連帶著兩個側妃也一幷挑選齊備。」
白皇后將心中挑選出來的幾個姑娘跟太子耳語。
太子一聽,立馬心花怒放,除了林姝,那倆個側妃也是頂頂有名的大美人,他見過的,胸大腰細大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