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叫凰凰的, 可是林正淵和傅蓧的長女?」天陽郡主掐著手心問。
大嫂齊氏點點頭。
天陽郡主驀地不說話了。
大嫂齊氏心內是疼惜小姑子的, 你說這叫什麽事啊,二十年前小姑子和林正淵愛得風風火火,滿京城哪個不知道?可就在所有姑娘們都羡慕小姑子與林正淵才子佳人一對時, 北番使臣來了, 說是北番太子對天陽郡主一見鍾情,懇請隆正帝賜婚。
那時候滿京城的目光都盯在林正淵身上, 天陽郡主是他的心上人,驟然有人來搶親,還是要搶去番外那種野蠻之地,所有人都以爲林正淵會血氣方剛地與北番太子鬥一把。
甚至接受挑釁, 打一架。
哪曾想, 天陽郡主一個姑娘都敢鬧著不肯嫁, 林正淵作爲一個男人居然連屁都沒放一個,壓根就沒敢去天子跟前與北番人叫板,更別提請求天子賜婚了。
就那樣眼睜睜看著天陽郡主被賜婚給北番太子。
更過分的是,沒過多久,就傳出林正淵與傅蓧好上了, 還迅速定下親事,搶在天陽郡主下嫁前成了親。
那陣子,齊氏經常看見小姑子躲在房裡哭得雙眼紅腫。
有著這樣的前塵往事, 就怪不得小姑子聽到林正淵的名字,神情就變了。
齊氏也是心疼得緊,真真是作孽啊, 外甥鐵木裘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偏要看上林正淵和傅蓧的女兒,這不是純心往小姑子心上撒鹽麽。
齊氏嘆口氣,摸著天陽郡主的手安慰:「回頭還是勸勸裘兒,給他另外說門親事。實在不行,我這個當舅母的來勸。」
「我看裘兒也未必就是真喜歡上那個誰的姑娘了,八成是頭一次來京城,猛不丁看到一個水靈的京城姑娘,就上心了……」
說到這裡,齊氏突然住了嘴。
呸呸呸,這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呀,搞得好像鐵木裘一輩子沒見過水靈姑娘,陡然見到一個就傻乎乎地愛慕上,非她不娶了,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子一樣。
天陽郡主這麽一個心高氣傲的主,怕是聽了要不高興。
齊氏忙拉著天陽郡主道:「我方才一時嘴快,說錯了話,你可別往心裡去。」
天陽郡主此刻還沉浸在「林凰是林正淵之女」給她帶來的震驚裡,壓根就沒聽到大嫂說了什麽。
陡然被大嫂拉住小手,一碰,才從回憶裡跳脫出來回到現實中。
天陽郡主微微有些發窘,忙道:「大嫂方才說了啥?」
喬氏見小姑子神情不對,似乎真沒聽清自己說的話,瞬間安心了。想了想,改了個說法道:
「我琢磨著,畢竟裘兒沒見過那姑娘幾面,說不定一陣子不見,驟然爆發出的情誼就淡了。届時,咱們再引導著裘兒見見別家姑娘,興許也能遇上一兩個合眼緣的呢?」
天陽郡主聽到後,却是蹙了眉。
齊氏唬了一跳,但在心底將方才說的話過了一遍,又實在沒想出哪裡有錯,遂不解地看向小姑子:「這個法子不好?」
天陽郡主沉默半晌,道:「算了,那個兒媳婦我認了,哪怕我心裡有些個膈應,只要我的裘兒能與心愛之人共度一生,我被膈應兩下又有什麽打緊的。什麽都沒有我裘兒的幸福重要。」
儼然一個巨愛孩子的母親,爲了孩子,連自己每日的幸福都可以拋弃。
齊氏:……
楞神好一會後,齊氏才苦口婆心道:「你這又是何苦,何苦這般爲難自己?」
真娶回了林家姑娘,婆媳倆抬頭不見低頭見,還不得一輩子堵心死,日子怎麽過啊。
却見天陽郡主下定了什麽决心似的,挺直了腰杆子道:「大嫂,能守住少年時的愛情,是件很美的事。我做不到的事,我希望兒子……能做到。」
齊氏哀嘆一聲,小姑子太過執著,何必呢。
只有天陽郡主自己知道,求而不得是件怎樣的痛苦。越是得不到的,越會惦念不已,她眼瞅著兒子爲了林凰,從浪蕩公子哥瞬間做回了純情少年郎,就知道兒子是真的陷進去了,怕是比她當年陷得還要深。
做爲母妃,她不能眼巴巴看著兒子承受她當年的苦,想著這幾日兒子日日坐在窗前苦苦思念的傻樣子,說什麽也要成全兒子。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林正淵聽說鐵木裘是自己的兒子,怕是不願意聯姻。
不行,得好好籌謀籌謀,助兒子一臂之力才行。
齊氏見小姑子鐵了心如此,知道是勸不住的,當即也不再勸,找了個藉口溜去前院找丈夫了。
「我說爺,你妹妹當真是痴情不渝啊,聽說林凰是林正淵的女兒,都不放弃,還鐵了心的願意接受。」齊氏找到書房,見丈夫坐在椅子裡焦急地等消息,忙開門見山道,「這女人一旦痴情起來,真真是傻透了,當年林正淵負她還不够?怕是舊情難忘,還期盼著借助兒子的婚事,再與林正淵接觸一二。唉。」
北鎮王府世子用手捶桌子,捶得梆梆響。
孽緣,真真是孽緣。
北鎮王府世子真心不明白,林正淵除了一副好皮囊和勉强算得上能拿出手的才學,妹妹還看上他什麽了?
竟然念念不忘二十年。
北鎮王府世子更不明白的是,當年林正淵背弃妹妹至此,父王居然能忍下。雖說這二十年父王拒絕與林國公府的人來往,但依著父王當年的火爆脾氣,不應該拎起鞭子就衝進林國公府狠揍那個臭小子一頓嗎?
可當年的父王不僅沒揍,還阻止要去替妹妹報仇的自己。
齊氏見丈夫握緊拳頭一副想揍人的架勢,心道壞了,忙上前一把從背後摟住丈夫脖頸,勸道:「世子爺,算了,到底是過去的事了,父王和妹妹都不計較了,你也就……算了。」
北鎮王府世子又氣得錘了下桌案,才惡狠狠道:「怎麽算了?時隔二十年,林正淵那混蛋的女兒又來勾引我妹妹的兒子了,真是一對好父女!也不知妹妹和外甥到底怎麽回事,先後被林家給蒙了心!」
想起妹妹當年嬌花般的姑娘,硬是哭著被塞進花轎,抬去了北番那個蠻夷之地,北鎮王府世子就心疼得很。在他眼底,就算北番如今强大起來了又怎樣?連個亭台院落都沒有,更別提假山蓮湖等觀賞的景致了。
日日住在草原上搭建的帳篷裡,妹妹就是貴爲太子妃,也是沒甚樂趣。
何况妹妹心底還思慕著林正淵,沒有哪一刻是真心想在北番太子身邊過日子的。
最是疼愛妹妹的北鎮王府世子,每每想起妹妹這些年可能過的落後日子,心底就揪得疼。
齊氏一個勁地苦勸丈夫:「算了,眼看著妹妹過得也不錯,聽說北番太子很是喜愛妹妹,待他們母子都很好。女人麽,嫁個知冷熱的夫君就是最大的福氣了。」
最後又被齊氏勸了幾句,北鎮王府世子才氣哼哼地收了尾:「算了,父債女還,只要林正淵那閨女日後好好伺候我外甥,不再令妹妹和外甥心傷,二十年前的事就一筆勾銷,否則……」
北鎮王府世子冷哼了一聲。
齊氏真心頭大。
晋王府前院書房。
蕭立策自從知道鐵木離給小王妃送了紅梅玉枕後,就滿肚子不舒坦。
什麽道歉信,什麽道歉禮品?
不過是打著道歉的名義,想接近他的小王妃罷了。
最關鍵的是,得罪小王妃姐妹倆的是那個該死的鐵木裘,正主兒都沒上趕著去林國公府露臉道歉,鐵木離一個堂弟算什麽,巴巴地搶了妹子剛得手的心愛物去道歉?
呵,哪裡是什麽道歉,分明是找了個藉口,去他小王妃那再次露臉,加深一下印象。
尤其是小王妃不肯接受玉枕,鐵木離竟提前猜到了,早早地吩咐屬下砸了玉枕,雙膝跪在碎裂的玉枕上,刻意營造出一股子硬漢的味道。
試想,連一個普通的下屬都如此硬氣,背後的主子豈不是更具英雄氣概,更有男子魅力?
真真是無形中給鐵木離臉上鍍金了層金。
一想到小王妃可能從此對鐵木離有了幾分好感,蕭立策連看書的心情都沒了,一本書拿在手裡,翻是從頭翻到尾了,却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狡詐的番外人。」
蕭立策乾脆「啪」的一聲合上書,躺倒在凉榻上閉目養神。
雖說依據上一世查探來的消息,小王妃似乎始終在躲避鐵木離,最後也是鬧得不歡而散,沒讓鐵木離得逞。
按道理他是不用擔憂什麽的,可蕭立策這個人,一旦認定了林姝是他的小王妃,那就是絕對不允許別的男人染指的,哪怕在心底惦念幾下都不行。
更何况,這一世的鐵木離比上一世還過分,居然在林姝面前小心翼翼打造起他的個人魅力來,試圖用鐵木裘的不堪,來襯托出他的鐵血和知禮。
這種謀心術,蕭立策异常反感。
論心胸,蕭立策自認爲寬廣。但寬廣什麽的,隻適用於知人善任和朝堂大事上,對男女之事他素來小氣。
上輩子小氣啦的,這輩子也沒打算大方。
正閉眼琢磨著該怎麽對付鐵木離時,門口進來一個黑衣暗衛,禀報導:「晋王殿下,北鎮王府有异動。」
原來,鐵木裘一夥人剛進京,就被晋王派出去的暗衛給盯梢了。連同天陽郡主的娘家也沒放過。
「什麽?」蕭立策很是吃驚,這一世的天陽郡主居然看中了林凰爲兒媳婦?
呵,好傢伙,鐵木裘和鐵木離兩堂兄弟,竟是分別要跟徐乾和他晋王搶媳婦啊。
「來人,八百里加急送去洛城。」
兩刻鐘後,蕭立策交給暗衛一封密信。